其實梁書記完全可以在自己的崗位上解決所有的問題,但律師團出現在信訪辦,這事情就有些擴大化的意思。
這樣的事情比較敏感,有事情該處理就處理,但盡量不要造成輿論的影響。找到當事人,直接淡化處理,才是比較明智的。所以,梁書記才會親自過來找林源。
宋老知道,跟景明鳴這樣的牛脾氣越犟越糟糕,想了一下,決定繞過景明鳴,直接跟林源說話。
“小林,從你被設計冤枉開始到現在,你确實是受了不少委屈,但是,你也幹了不少混事是不是?是非曲直,自有黨紀國法在那裏評判。這件事情,已經讓梁書記親自過問了,你想想,這事情能不要盡快解決麽?”
林源也不是那個理念中非黑即白,非好即壞的懵懂少年了,有些事情,他見得多了,就有些理解一些近似官僚的中庸做法了。
水至清則無魚,如果真的按照所有的标準做事的話,那麽林源在川西的阿旺地區,是絕對不能把那麽巨大的工程給弄起來的。
那其中,有多少貓膩,甚至是林源自己導演的。忽悠桑田太郎,給錢彤漢跑項目,實際上都屬于違規操作。
理想化的東西固然是好,但現實當中,涉及到的諸多利益需要協調的時候,必然會有犧牲,必然會有放棄。
原則性的東西,絕對不能讓步,但有些事情,還是要避不開一些類似于潛規則的東西。
華夏幾千年的曆史,到處充滿了中庸的身影。中庸,是老祖宗留下的具有人類最高智慧的經典處理事務的方法,絕不是把事情長短疊加除以二。
有經有權,抓大放小,實現總體上的平穩,才是中庸的精髓所在。
景明鳴,就跟曆史上那些一身正氣,眼裏揉不得半點沙子的極端正直的人一樣。這同樣是華夏民族的寶貴精神的傳承者。
在華夏曆史上,這樣的人永湛光芒,人們對于這樣的人的崇拜,甚至超過了他本身所具有的曆史價值。
華夏需要景明鳴這樣的人,因爲他所代表的是華夏的脊梁,但處理具體事情,尤其是對社會整體層面有巨大影響的事件的時候,還是需要有經有權。
絕對的正義感,有時候會引發正義的暴力,會根本上背離正義所期待的那種結果。
“景先生,我爺爺說得也是有些道理的。我就跟梁書記說幾句話,行麽?”
景明鳴看了宋老和梁書記一眼,輕輕把頭轉到了一邊。
宋老苦笑搖搖頭,給梁書記使了一個眼色。
梁書記笑道:“小林,整件事情呢,我了解大體差不多了,但有幾個環節,我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梁書記,您問吧,我一定如實回答。”
“整件事情的起因,就是你和關雲溪之間的矛盾,你和他之間,有過正面的接觸麽?”
“沒有,我在香江和公安部的蔣欣督察辦案的時候,曾經鬧過香江的一個豪華會館,這個霓裳館,幕後老闆就是關雲溪。我們之間的仇怨,就是那個時候結下的。聽闫利軍說,我到川西的時候,關雲溪就想報複,隻不過沒有機會。”
“嗯,你講述的這些事情,跟我了解的情況吻合。第二個問題,你和安全部門的人去追捕風至海的時候,吳金宇犧牲,那時候安全部門已經下令胡景峰這些人撤退,後來他們和你一起去了川西,這件事情你能說一下麽?”
“是我撺掇大家去的,因爲我覺得關雲溪就此逃過一劫的話,還會對我報複,所以我就利用了吳金宇犧牲的事情,刺激大家跟我一起去。”
梁書記看着林源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說道:“那你們抓到關雲溪之後,有沒有進行刑訊逼供?”
“當時是我自己審問關雲溪的,他受了刑訊逼供,也都是我自己幹的,胡景峰他們,礙于自己的身份沒有動手。”
宋老輕輕哼了一聲:“小子,說謊也不看看對象,梁書記手裏拿下的惡人,數不勝數,比你強的有的是,誰能瞞得過梁書記的火眼金睛?”林源把所有的事情都攔在他的身上,宋老自然是不信的。
林源正色道:“爺爺,梁書記,真像很重要麽?就像是今天梁書記來,難道要根據真像處理整個的過程?沒錯,有刑訊逼供,但是那麽高職位的濫用權力,置國法于不顧,公諸于衆難道真的是好的麽?”
“哦?小夥子,有點意思,說說你的想法。”梁書記不像是調查事情的,倒好像是一個長輩跟一個晚輩說話一樣。
“爺爺,梁書記,吳金宇大哥犧牲的時候,最後還在挂念犧牲的戰友家屬需要照顧。那個時候,誰要是不想把幕後兇手繩之以法,那還叫漢子麽?他們都是體制内的人,沒犯原則性的錯誤,就放了他們吧。”
梁書記歎口氣道:“胡景峰他們的身份十分特殊,不是普通的體制人員,必須要絕對服從命令的。這個,真不好說啊。”
“那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我隻有一個原則,那就是不想看到胡景峰他們有事情。把一切都推在我身上,否則,咱們一切就都公開,既然他們的一時沖動要負責任,那麽,相關的高層是不是也要負責任呢?”
“小夥子,你是在威脅我?”梁書記本就灼灼放光的眸子,迸射出一股極強的威懾目光。
林源頓時感覺,對方的目光就像是有穿透力一樣,把自己的全身各個角落全都看透了,那種高山仰止般的感覺,讓林源的呼吸都有些不暢。
“我還是堅持我的意見,梁書記,難道就不能給胡景峰他們一個機會麽?”
宋老呵斥道:“你個小毛孩子,你懂什麽?梁書記親自出手的事情,能那麽簡單麽?現在所有的人都在盯着這件事情,公開公正公平處理,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路嘉一的先例,還要上演麽?”林源硬着頭皮說出了這句話。
這可是有些犯忌諱,宋老和梁書記全都變了臉色。
宋老挽起袖子就要直接開練,林源毫不退縮,伸着脖子等着挨打。
梁書記歎道:“算了,我來處理吧。”
說完,梁書記轉身走出了病房,宋老氣憤點指了林源兩下,轉身去追梁書記了。
景明鳴笑道:“林大師,真好氣魄。不過,你好像是把他們都氣着了。”
“沒辦法,爲了胡景峰那些兄弟,怎麽樣都要堅持啊。景先生,這件事情還是冷處理吧,不管怎麽說,因爲我的事情引起輿論的洶湧,是不合适的。我們有時候并不是不去戰鬥,而是戰鬥的結果,就是我們需要的麽?”
這番頗有些落寞,但卻是有着哲理的話,讓景明鳴也是一愣。
在景明鳴看來,所有的事情,就應該是在一個範疇之下,全部要按照人們共同制定的規則,也就是法律來執行。
但林源所指出的,也不能無視。是啊,有些時候,一定要按照規則去戰鬥麽?得到的結果,可能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可付出的代價呢?
如果是自己的承受的話,那沒什麽,可承受代價的是一些無辜的人呢?
想了一下,景明明說道:“林大師,我尊重您的意見。我把律師團撤回來,到時候咱們看情況吧,要是處理的真不像話,咱們再說。”
林源長出一口氣,别看他跟梁書記敢頂嘴,但還是害怕景明鳴一條道走到黑。林源原則性是很強的,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在原則之下,要照顧大局。
一件事情,本來已經按照原則,按照法規處理了。但如果放大,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歪曲惡炒,就會出現嚴重的輿論問題。
林源其實就是惡意輿論炒作的受害者,公主号事件,續命丸被私人拍賣事件,哪一件不是差點讓他身敗名裂?哪一件不是差點連累整個心源慈善整個的事業?
想到這些,林源反而覺得,對于一些大事件,弱化處理是非常有裨益的。
林源自己拔掉了輸液針頭,按了一會針眼,便下了病床。
景明鳴驚訝道:“林大師,您這是幹什麽?”
林源道:“景先生,您應該知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一回是公主号涉賭事件,一回是續命丸私人拍賣事件,我差點就别惡意輿論壓得不得翻身。我覺得做事情要感同身受,我自己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就不要用這樣的方法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景明鳴點點頭:“林大師,您的心胸确實是讓我敬佩。不錯,我做事情,有時候也是過火了。過猶不及啊,好,咱們一起去。”
梁書記的辦公地點不是誰都能進去的,但聽說是景明鳴和林源來了,還是放進去了。
宋老看着林源一臉鐵青,林源在爺爺面前,怎麽也有些心虛,不敢正視宋老。
梁書記倒是有些風趣:“呵呵,兩個小鬼,怎麽着,把我們兩個老頭子氣走了還不算解恨,這是打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