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淡淡的看了楊東明一眼,回頭向邊上的唢呐手示意,立碑儀式繼續,唢呐手再一次吹打起來,邊上的鞭炮迅速點燃,噼裏啪啦的聲音遠遠傳開。
“楊哥?”光頭胡立斌瞧瞧的走到楊東明邊上輕聲道:“我們還要不要繼續動手,立碑儀式已經開始了。”
“等一等,剛才那個中年人看上去并不像是虛張聲勢,倘若對方真的認識環保局的人,貿然得罪得不償失。”楊東明咬了咬牙,回頭向身邊另外一個青年道:“打電話确認一下,看看江中市環保局的局長是不是姓田。”
吩咐過後,楊東明冷冷一笑:“就先讓他們立碑,倘若是虛張聲勢,立起來的墓碑難道我們就不能給推倒?”
不提楊東明的想法,此時林頤緻的墳前已經挖開了一個深深的大坑,一群人在唢呐聲和鞭炮聲擡着墓碑,口中喊着号子,緩緩的将墓碑放進了挖開的大坑中,然後用磚塊和水泥固定,之後埋上大坑,同時倒入已經混合好的混凝土。
寬大的大理石墓碑前面,其餘人在前面看着墓碑上面的碑文,碑文是林源交給唐宗元讓直接雕刻好的,最正面是“大醫林頤緻之墓”,邊上是幾行小字,寫着林頤緻的一些簡單事迹,左下角寫着兒子林海超、兒媳肖月娥、孫子林源等字樣。
農村人死之後三周年,也并不是家家都立碑,偌大一個墳地,墓碑并不多,林頤緻的墓碑很顯然是整個墳地最大最好的,上面的碑文也是最多的。林頤緻已經去世,林源也隻能用這樣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心意。
墓碑立好,邊上兩顆早就準備好的大柏樹也同時被種在了墳地兩邊,之後林源和林海超以及林家的親戚朋友上前上香燒紙。
林源跪在林頤緻的墳前,一邊看着面前燃燒的紙錢,一邊緩緩出聲:“爺爺,我已經在江中開了正氣堂,正氣堂的牌子依然在,您老不用操心,您老未完成的心願,我會盡力幫您完成,希望您在下面安心......”
上過香,燒過紙,立碑儀式才算圓滿結束,林源和一群親戚朋友紛紛起身,準備離開墳地。從始至終,楊東明等人都是在邊上冷眼旁觀,楊東明的臉色陰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眼看着林源等人就要離開,楊東明身上的手機突然一陣,他拿起手機接起電話隻聽了兩句,就瞬間臉色大變。
“楊哥!”邊上的光頭胡立斌看到楊東明臉色不好,急忙關切的問道:“出了什麽事了?”
“剛才市環保局打來電話,說我們秦勇水泥長污染嚴重,要求馬上停産整頓,等候市裏面的檢查。”楊東明緩緩出聲,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和林源有說有笑的唐宗元,心中有着深深的震撼。
“嘶!”
胡立斌倒吸一口涼氣,那個中年人竟然不是虛張聲勢,這才過了多久,環保局竟然就打來了電話。
此時無論是胡立斌還是楊東明都開始猜測起了唐宗元的身份,要知道,同樣一件事,辦事的效率和速度的不同,意義絕對是不同的,唐宗元打了電話不過半個小時多一點,秦勇水泥就接到了市環保局的電話,這至少說明唐宗元和環保局的關系很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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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水縣通往江中市的高速路上,此時一輛銀灰色的奧迪車正在急速行駛,奧迪車的後座上一位中年人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中年人大概五十多歲,大腹便便,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中年人正是楊東明的父親楊金社,平水縣大名鼎鼎的水泥王。
眼下社會日新月異,如今正是05年,屬于全國各地高速建設的時期,房地産行業也正是趨勢正好的時期,這個時期,全國對于水泥、鋼筋等一些建築材料的需求無疑是很大的,楊金社作爲平水縣的水泥王,擁有着平水縣近乎八成以上的水泥廠,這些水泥廠每年給他創造的利潤絕對數以億計。
五十多歲的年紀,在現今社會絕對算是很年輕,楊金社眼下也是雄心勃勃,打算進駐房地産,雖然作爲平水縣的地頭蛇,楊金社在平水縣幾乎呼風喚雨,不過他也知道,他這樣的身份在江中市的一些名流富豪眼中也不過是土包子,暴發戶,上不得台面。
“楊總!”
楊金社雖然靠在座位上閉着眼睛,看似閉目養神,事實上此時卻在心中想着事情,這次他前去江中市,正是去見江中市銘仕集團的一位經理,銘仕集團可是江中市的著名企業,全國五百強的大公司,如果能和銘仕集團搭上關系,那麽他楊金社進駐江中市就能少了很多困難。
楊金社正在心中盤算,這次去改怎麽和對方打交道,就聽到前面副駕駛上的秘書一聲輕喚,緩緩的睜開眼睛:“什麽事?”
“楊總,剛剛廠裏面打來電話,說是接到市環保局的通知,市環保局說我們的廠子污染超标,限令我們馬上停業整頓,等待市環保局檢查合格後才能繼續生産,在此之前不得繼續生産,也不得銷售任何水泥。”秘書道。
“什麽?”楊金社的眼睛突然睜大,聲音也提高了不少:“我們的水泥廠一直都是按照标準生産,污染方面也進行了嚴格的控制,怎麽會引起市環保局的注意?”
“楊總,我們的水泥廠在污染方面确實也存在問題。”秘書提醒道。
“這個我自然知道,隻不過環保局爲什麽會這個時候插手?”楊金社有些不解。
要說環境污染,是全國大部分工廠都存在的問題,特别是水泥廠和造紙廠之類的工廠,本來就是污染類的工廠,雖然國家制定了污染标準,可是這個标準真正能夠做到的又有幾家?
就拿秦勇水泥來說,真要按照國家制定的污染标準來辦,水泥的成本和産量都會受到影響,楊金社自然知道自家的事情,雖然水泥廠确實存在環境污染問題,不過他們也在各方面進行了打點,這一次市環保局突然打電話要求停産整頓,不得不說有些蹊跷。
“楊總,我馬上打電話調查,不過這件事還必須盡快處理,畢竟我們才剛剛接了幾個大單子,要是真的停産整頓,務必會影響這幾個訂單。”秘書道。
“你先調查一下情況,我來想辦法。”楊金社輕聲道,秘書說的不錯,眼下正是九月初,屬于江州各處工地都正在全力開工,對于水泥的需求很大,他們秦勇水泥才接了幾個大單子,真要耽誤了送貨,違約金是一方面,這幾個單子的損失可是關系到信譽問題。
拿出電話,楊金社在手機上面翻了一陣,終于翻出一個号碼撥了過去,電話接通之後,楊金社笑呵呵的道:“李科,我是楊金社,不知道李科還記不記得?”
“呵呵,楊總我怎麽可能不記得,楊總可是大富豪,财神爺啊,不知道今天給我打電話有什麽吩咐?”電話中傳來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人的聲音。
這個人是市環保局的一個科長,名叫李軍存,楊金社既然是開水泥廠的,自然免不了和環境部門的人打交道,這個李軍存楊金社已經認識好幾年了,平常也沒少給對方好處。
“我怎麽敢吩咐李科。”楊金社笑着道:“隻是有件事想問一問李科,剛才我們水泥廠接到市環保局的電話,說是我們水泥廠污染超标,要求停産整頓,我說李科,我們秦勇水泥可是一直按照市裏邊定的标準來的,眼下正是旺季,停産整頓,這不是故意刁難人嗎?”
“有這事?”電話另一邊,李軍存愣了一下,疑惑的道:“我也沒聽說局裏面最近有什麽指示,怎麽好端端的通知秦勇水泥停産整頓?這樣我問一下情況,等會兒給楊總您回過去。”
“好,那就麻煩李科了,我現在正在高速上,馬上就到江中了,晚上請李科吃飯,希望李科務必賞光。”
“呵呵,楊總客氣了。”李軍存笑了笑,然後挂了電話。
楊金社拿着手機,再次閉上了眼睛,等了大概十多分鍾,手機響起,李軍存的電話回了過來。
“喂,李科,怎麽回事?”
“楊總,你們秦勇水泥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李軍存問道。
“李科,這話怎麽說?”楊金社不解的問道。
“我剛才問了一下,這件事是我們田局長親自吩咐了,之前也沒有任何的消息洩露,倘若不是你們得罪了什麽人,田局長應該不會故意刁難你了秦勇水泥才是。”李軍存道。
李軍存雖然隻是一個科長,不過在機關混了這麽多年,什麽事沒見過,因此調查之後,他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李科,這件事我也不清楚,還希望李科您想想辦法。”楊金社道。
“楊總,田局親自吩咐的事情,我也沒辦法,您還是想一想究竟得罪了什麽人,我是愛莫能助。”李軍存說了一句,直接就挂了電話,這件事是他們大老闆吩咐的,他可不敢觸黴頭。
聽着電話中傳來的忙音,楊金社眉頭深鎖,這件事竟然是環保局的一把手親自吩咐下來的,可是楊金社自問這一陣并沒有得罪什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