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還我河山 第二十二章 火攻
三聲炮響,數百艘運兵船朝兩岸分靠而去。
那裏面裝着我僅剩的一支騎軍——王夔的廣武軍。
我本來想以這支騎軍進攻燕京的,此時卻不得不将其用在了這裏。
廣武軍的素質可以說是我擁有的三支騎軍中,素質最差的一支。
原因無他,廣武軍原本爲馬賊,所謂積習難改,是以要整備與訓練這支騎軍,那一向都是十分困難的事。
但有些地方,他們卻是不輸于任何騎軍,那便是他們的狠勁和義氣。
在長年的馬賊生涯之中,他們早就習慣了打打殺殺、生生死死的,正如其中一位軍士所說的,哪種慘死狀他們還沒見過?哪種人他們沒殺過?老人、婦女、甚至小孩!當然,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但這種非同一般的人生經曆,卻是讓他們擁有了如同蒙軍一樣,野獸般的狠勁。
而義氣則是維系着這支近騎軍的根本,這不同于任何一支其它的騎軍,忠順軍、骁騎軍、蒙軍,這些軍隊的存在更多的是因爲民族大義、紀律或是其它的什麽東西。
而廣武軍,他們有的隻是兄弟義氣。
就因爲有這兩點,所以當我告訴王夔,此次的任務很有可能會讓他們全軍覆沒時,王夔隻是很冷靜地點了點頭。
“是時侯了。
”王夔很平靜地說對他的下屬說着,就好像是在談論着某些不值一提的東西:“是時侯把我們的命,還給那些死在我等手下的百姓地時侯了。
”
“大哥說得對。
”一名軍士在旁贊同道:“與大哥同去赴死,做兄弟的若是皺下眉頭。
便讓我下輩子再做馬賊。
”
“對,生不同時,死當同日!”
……
望着那一群群絲毫也沒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的廣武軍軍士,我突然發覺我欠他們很多。
因爲直到這時我才發現,他們竟然一直稱王夔爲大哥而不是統領;因爲直到這時我才發現,原來他們都是這麽的無畏;也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廣武軍一直都隻聽命王夔一人。
而我。
隻不過是個讓王夔聽命的人罷了。
那時,處身在廣武軍中的我。
俨然便成了一個外人,一個在他們義氣之外地外人。
又是三聲炮響,運兵船的船闆轟然放下,王夔地騎軍便呼喝着沖了出來。
自襄陽奔襲打草谷的蒙軍之後,由于素質上的原因,廣武軍已銳減至三千餘人。
此次便是全軍盡出,每岸的騎軍也隻有不足兩千人。
由于抛石車陣與封江口實在太遠。
是以即使是海鳅船上的火炮也無法爲其助陣。
以這樣的兵力,想要沖破蒙軍一千騎兵的阻攔,再沖入蒙軍地抛石車陣中放火,可以說是即便能成功,他們也無力返回了。
“駕……”
“喝……”
在我歉疚的眼神之中,廣武軍的軍士們大聲吼叫着驅趕着戰馬,朝擋在他們面前的蒙軍沖去。
他們沒有一個人有意地放慢腳步,個個都争先恐後地沖上了這條不歸之路。
此時正值酷日當頭。
河岸多沙,馬蹄踏處便揚起漫天沙塵。
蒙軍此時也呼喝着朝廣武軍沖來,霎時岸上便揚起了兩道對沖的滾滾塵土。
旌旗若隐若現,隻聞馬嘶人喊,卻不見人影,刀槍反射的陽光不時劃過觀戰者的臉龐。
隻有最前排的騎隊還十分清晰地映入了衆人地眼裏。
卻有如騰雲駕霧一般。
終于,兩隊騎軍對撞在一起,慘叫聲、馬嘶聲和刀槍相擊之聲,随之而起。
兩道沙塵也随之布滿了整個戰場,這使衆人全然看不清戰事發展得如何。
終于,有幾道身影沖了出來,是廣武軍的騎軍,這從盔甲的樣式可以輕易分辯出來,接着又是幾個……
結局是悲慘的,我歎上一口氣。
隻是一次拼殺。
廣武軍便元氣大傷,能沖出來的隻有五百餘人。
而這五百餘人每人身上都帶着大小不等的傷。
有地甚至已失卻了整條胳膊,鮮血自斷臂處一路飛灑,其人卻勿自乘着還有些意識,不斷地策馬朝車陣撲去。
距車陣隻有四百步,我咬了咬牙,現在隻能寄希望于他們能夠成功地沖至車陣了。
爲了能夠放火燒車,廣武軍的每匹戰馬上都載有幾罐火油。
還有三百步,我緊張地握了握拳,抛石車最忌的便是火攻,因爲蒙軍使用的是老式的抛石車,其上有許多拉繩,這些拉繩隻要讓火油一粘上,便是及時滅火卻也來不及。
還有兩百步,不……此時車陣中轉出一隊隊的槍盾兵,及時地在車陣前擺了個槍陣。
完了,我苦笑了一下,五百餘名騎軍根本就不可能沖破這樣的槍陣,事到如今,廣武軍這幾千人算是白犧牲了,而我所有的計劃,也就此灰飛煙灰了。
但是,這時事情卻有了新的起色。
不知是誰帶頭的,在我,不,是在所有人驚愕地眼神之中,那五百餘名騎軍紛紛打破火油罐,将火油澆灑在自己身上,澆在座下地戰馬身上,而後又毫不猶豫地點燃了火折子……
騰,數百堆火焰在河邊升起,戰馬慘嘶,其負痛之下卻以更快的速度奔向車陣。
而戰馬飛奔時所帶起地勁風,卻又讓火頭燃得更旺。
所有人都被這慘烈的一幕給驚呆了,即便是兇殘嗜血的蒙軍也一樣,他們本在後面追殺着這些騎軍,可是突然就發現這些騎軍個個都變成了火球!
首當其沖的還是那擋在車陣之前的槍盾手,他們本是驅口軍,素質原就不高,此時更見着這番場面,卻驚得連逃跑都忘了。
直至最前的幾騎火人火馬,以強大的沖擊力飛撞入他們陣中後,那四處飛射的火花才讓他們醒覺過來而慌忙奔逃。
跟着大亂而逃的,就是在車陣之中衆多的驅口軍,他們本是負責控制抛石車的,此時哪還會顧得上這許多,霎時便如潮水般四散逃開,許多甚至還慌不擇路地跳進了運河之中。
五百餘匹火馬,載着五百名火人,橫沖飛撞進了抛石車陣中,他們很快就燃起了處處火頭。
接着,伴随着漫天的黑煙,他們的最後一聲慘叫也消逝在烈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