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還我河山 第十七章 洛陽之戰
“屬下參見大人。
”此時已過申時,王堅拱手站在了我的面前報道:“據騎哨報,我等好似已超過了窩闊台的隊伍。
”
“嗯。
”我點了點頭,四天了,終于趕上了窩闊台。
雖然車船行駛的速度要比蒙軍的行軍速度快得多,而且船隊還是晝夜不停地趕路,但船隊在進入漕河之前,先由漢水入長江,再由長江進漕河,走的卻是與蒙軍完全相反的方向,是以這才在第四天趕上了蒙軍。
要确定是否超過蒙軍其實也簡單,隻要岸邊的騎哨四處查探一番,觀察有沒有蒙軍的阿赤勒斤與打草谷的部隊便可。
“隻四天便超過了他們?”我略一沉思後又不由覺得有些意外,我習慣性地俯上前去探查着案前的地圖,便随口問王堅道:“前方是何地?”
“洛陽。
”王堅對我拱了拱手道:“此處離洛陽隻有半個時辰的路程。
”
“洛陽?”聞言我不由一愣,數年前端平入洛時,洛陽城那空無一人的樣子又閃過了我的腦海,不知現在的洛陽又會變成什麽樣子了,該不會還是那副模樣吧。
哼!就算不是那副模樣,生活在蒙古人這些強盜的統制下,又能好到哪去?
“蒙軍的行軍速度爲何如此之慢!”我粗略地在地圖上丈量了一下長度,這襄陽至洛陽不過五百餘裏,蒙軍比我等多行了半日,也就是說他們一日也不過行軍百餘裏。
這麽慢的行軍速度若是用在宋軍身上地話倒還不差,但這卻是向來以速度著稱的蒙軍。
這對騎軍來說便簡直與蝸牛無異了。
“大人。
”王堅拱手回答道:“蒙軍先敗于釣魚城,後敗于襄陽,特别是素有蒙古靈魂之稱的怯薛軍亦被我軍重創,如此其士氣不振亦是情理之事。
而且其糧草不濟,一路之上還需收羅糧草,其行軍速度如此之慢便不足爲奇了。
”
“有理。
”我點頭贊同了王堅的說法:“不過除此之外卻還有其它原因,想我大宋自嶽飛嶽元帥過世之後。
百餘年來便從未有過追殺敵軍的戰例,窩闊台等人想必也料不到我會追殺他們。
而且蒙軍曆次出戰都是滿載而歸。
此番倘若空手而回,他們又如何面對他們的妻兒?是以這一路之上雖是蒙軍的轄區,但他們還是少不了要劫掠一番了。
”
“那麽,我等是否便要在此地設伏?”王堅皺了皺眉道:“洛陽城中有守軍一萬餘人,雖隻是些驅口(奴隸兵)不足爲慮,卻會将我等地行蹤洩露與蒙軍知道。
”
“不。
”我搖頭一笑道:“此戰便要在洛陽,隻不過我等要暫且休息一番。
待蒙軍到了洛陽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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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軍不擅攻城亦不長守城,是以當蒙軍每奪下一城後,首先要做的便是推倒城牆,填上護城河。
如此,他們便不用當心城裏地百姓作反或是因爲害怕而不開城門,也不用擔心城池失守後宋軍能在此駐防,他們無論什麽時侯,都可以騎在馬上歡呼着沖進城去大肆劫掠。
。
畢竟他們相信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支騎軍會比得過他們。
當然,洛陽城也不會例外,不過這番他們卻要爲此付出代價,因爲沒有城牆不隻是方便了他們,同樣也方便了我。
方便了我的忠順軍、骁騎軍還有廣武軍,方便了這些早就想生吃了他們的大宋騎軍。
洛陽城中的那一萬驅口軍,隻不過是些污合之衆,這從蒙軍其它地方的驅口可以看得出來。
蒙軍對其轄區的統治,近似于近代的僞軍,其無非便是聚集起城中地地痞、無賴還有強盜,指使他們搜括百姓的血汗,而後定期上繳。
是以那一萬守軍,與其說是軍隊,倒不如說是些山賊。
一群欺善怕惡的走狗。
便如此次一般。
蒙軍的阿赤勒斤一通知他們蒙軍要來了,他們便早早準備好了糧食、美酒。
準備好的牛羊,并預先搭建好一座座帳篷。
最後,還有成群成群的,害怕得瑟瑟發抖的女人,被他們吆喝着趕進帳篷裏。
數裏之外,隐藏在山腳下河道的拐角之處,立于暸望台上地我看到了這番光景,忍不住便有幾分下令船隊進攻的沖動,但我最終還是按住了自己的性子。
戰場可是一個不能受情感所支配的地方,假若此時我下令進攻,我等雖也可殺得痛快,也可救了那些女子,但對那蒙騎的突襲計劃也必将破産。
這是一個簡單的加減法,若是救那些女子,便要丢掉重創蒙騎地機會,爾後他們便會去殺死更多的人,搶占更多的土地。
任何一個還有理智的将帥都不會作這種錯誤的決定,于是我隻能咬了咬牙,默默地望着那些因爲我的正确選擇,而注定要受盡屈辱而死的女子,一陣悲涼之意油然在我心中生起。
沉悶的隆隆之聲越來越響,灰塵有若烏雲般地自南面滾滾而來。
此時突然之間,便自附近的丘陵處,闖出了百餘蒙騎,倒也将我吓了一跳,慌忙下令爲首的幾艘海鳅船退入山坳内。
好在海鳅船船小輕快,也是那些蒙騎地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洛陽城外地帳篷之上,是以他們也并未發覺。
我松了一口氣,暗道這些想必便是蒙軍的阿赤勒斤了,若是被他們發現了我們這幾艘船,爾後再跑上前來一看,我們身後還有上千艘大小戰船,那還不當場把他們吓死才怪。
自此我便再也不敢探出船去觀望了,耳邊隻傳來一陣陣越來越近地馬蹄聲,連綿不絕,雜亂無章。
這蹄聲告訴了我,蒙騎必是極爲分散,逃跑得極爲倉皇,看來他們在接連幾次慘敗之後,士氣已是大不如前了。
終于。
馬蹄聲漸漸地弱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幾聲戰馬地嘶鳴和蒙軍的狂笑,隐約間還有幾聲女子的驚叫和呼救聲。
“是時侯了!”我望了望正要西下的夕陽,對着王堅點了點頭。
“出戰!”王堅興奮地低吼一聲,對身後的戰船揮起了小旗。
沒有鼓聲,也沒有号炮。
突襲最重出其不意,哪有發炮示警的道理。
于是。
數百艘運兵船便扯足了風帆,一艘接着一艘地自我身邊經過,再無聲無息地朝蒙軍的營地駛去。
接着便是數十艘龐大地車船,最後才是小而輕快的海鳅船。
海鳅船沖出了拐角,蒙軍地營地便展現在了我的眼前。
他們大約有兩萬人,此時白色的帳篷前早已點燃了一堆堆篝火,宰羊的宰羊。
烤肉的烤肉,好一番熱鬧的景像。
再看漕河之旁,數百名蒙軍正分批驅趕着戰馬飲水,戰馬乘着晚霞的餘晖,低着頭在河水中泛起一道道漣漪,假若不是身旁地青山和洛陽的民居,我還當真以爲這是走進蒙古的草原了。
“喀吧塞……”負責飲馬的蒙軍最先發現了行駛在漕河之上的船隊,但他們并不知道這支龐大得讓他們瞪目結舌的船隊是什麽。
也完全不知道死神正一步又一步地朝他們走近。
他們就這樣看着,對着船隊指手劃腳,有的甚至還在驚歎着這支船隊的完美。
“歹亦孫(蒙古語譯爲:戰争,敵人)……”蒙古營帳中突然有人驚叫起來,營地立時便像炸開了鍋一樣,一個個蒙軍自帳篷裏跑了出來。
宰殺牛羊地丢掉了刀子,喝酒吃肉的丢掉了手中的食物,飲馬的則盡力将戰馬往回趕。
蒙軍再一次體現出了他們的素質,就像現代訓練有素的飛行員奔向自己地飛機一樣,他們飛快地奔向自己的戰馬,以最快的速度爲戰馬披上馬鞍,接着再翻身上馬。
不錯,我暗暗點了點頭,隻用了一刻鍾的時間,眼前這兩萬餘人便全都在馬上了。
能有這麽快的速度。
與他們長期的草原生活是分不開的。
蒙古草原統一之前。
他們經常要面對突如其來的騎兵突襲,倘若他們的反應速度不夠快的話。
那麽他們根本就沒有走到大宋領土上地機會。
看來想要突襲蒙軍還當真是一件不容易地事,我不禁有些懊惱,看來此戰将會是場硬戰。
倘若是在草原,此時他們本該已對敵軍發起攻擊,畢竟騎軍最重要的是速度。
但是這回他們卻沒有,因爲他們沒有辦法對身在水中地敵人發起攻擊,也因爲那在他們周圍胡亂奔走的驅口軍,讓他們無法排成整齊的隊形。
于是,他們隻好舉起手中的弓箭,在萬夫長的一聲令下,兩萬餘支箭帶着恐怖的嘯聲,撲天蓋地的朝船隊撲來。
但是這一切顯然都是徒勞,舟船上的軍士們甚至連盾牌都不必舉,船舷與船闆便是他們最好的盾牌。
随着一陣陣像炒豆子般的咚咚嗒嗒聲,各式大小戰船的一側全都插滿了有如刺猬般的羽箭。
這可都是雕翎箭哪!我感歎一聲,古有草船借箭,沒想到現今這木船借箭倒也不賴。
“放……”随着我的一聲大吼,海鳅船上的火炮便發出了震天的怒吼,排排鐵子飛瀉而出,不過這回,它們的目标卻是岸邊上萬匹正在飲水的戰馬。
要掩護運兵船登陸,本就要驅趕那些在河邊飲水的戰馬,是以這本就是一個十分正常且必須要做的一件事,不過接下的一個意外卻讓我大喜過望。
随着火炮的轟響,一道道水柱自河邊沖天而起,一顆顆擊中戰馬的鐵子,在馬群中爆開一道道腥風血雨,漕河邊霎時便四處流淌着鮮紅的血水。
那些戰馬受驚了,戰馬本不是那麽容易受到驚吓的,能被用到戰場上作戰的馬匹,自是有經過特殊訓練的。
隻是這些飲水的戰馬個個都無人驽禦,它們在安詳的喝着水的時,突然在面前爆出一陣陣巨響,還有一道道沖天水柱朝它們迎面撲來。
于是,它們便紛紛驚嘶着,掉頭便朝蒙軍陣營沖去。
首當其沖的便是被蒙軍趕至陣前的驅口,那些狗腿子平時隻知道騎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根本就沒有什麽素質可言。
這番他們本以爲給蒙軍送上了好酒好菜,他們的主人便會對他們賞賜一番,哪會想到會碰到如此陣仗。
其一被蒙軍趕至陣前,大多便已膽怯了。
如今又見這上萬匹戰萬朝他們沖來,哪還容得他們多作考慮,隻一聲呼喊,便也朝着蒙軍陣營退去。
“殺!”如此機會又怎能放過,我大吼一聲便命令船隊開始全力進攻。
鐵子、床弩、弓箭、石彈,有如雨點般地朝蒙軍陣營飛去。
運兵船也沒閑着,一輛接着一輛地往河邊靠去。
船闆一放,一個個忠順軍騎兵便如脫缰的猛虎般,朝蒙軍陣營沖去。
他們大吼着揮舞着手中的大刀、長槍,眼裏仿佛已看到了勝利的希望,看到了蒙軍那飛起了一顆顆頭顱。
忠順軍軍士已很清楚地看到,在他們的前面已有兩批畜牲爲他們打着頭陣。
他們也看到了将要對付的敵人,此時已被各種武器壓得透不過氣來。
馬下是蜂湧而過的驅口,這些驅口雖不至于對蒙軍造成什麽傷害,但卻可将他們的隊形沖得七零八散。
接着蒙軍還要對付向他們狂沖而來的戰馬,最讓他們無計可施的,是那來自天上的一顆顆巨石,一根根巨箭,還有會爆烈開來的鐵子……
于是蒙軍開始撤退了,撤退與逃跑的區别,便是前者是在執行萬夫長的命令。
蒙軍作戰是勇敢,但還至于處在明顯的劣勢下也甯死不退。
事實上,進進退退才是蒙騎的戰術核心。
以往對付宋軍的步兵,他們一旦處于劣勢,便會依靠騎軍的速度撤退。
而宋軍雖是小勝一場,卻由于速度的原因而不能擴大戰果,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蒙軍撤出戰場,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重新組織一次進攻。
但是這一回,結果注定是不一樣的,因爲他們敵手,是忠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