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神箭門 第五十五章 釣魚城之戰(23)
屍臭薰天,黑煙嗆鼻,空氣中四處彌漫着焦臭味。
原本可以稱得上是風景名勝的釣魚城,此時已是一片狼籍。
**發出惡臭的殘肢斷臂,嗡嗡作響的青頭虻蠅,在這裏已成了随處可見之物。
守城,此時已經成了一種人人聞之色變的苦差,軍士怕的不是兇惡的蒙軍,也不是犧牲自己的生命,怕的卻是這種讓人無法忍受的地獄般的環境。
蒙軍這另類的攻勢顯然已收到了很大的效果,雖然我已臨時動員了數萬百姓來清理這些死屍,但清理的速度卻永遠也比不上增加的速度。
掩埋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因爲要埋葬如此多的屍體,實是難以想像要弄出個多大的坑。
更何況,魚城之上的主要水源就是泉水,掩埋屍體,無疑便會污染這些寶貴的地下水。
所以就有了眼前這一幕,城牆内外,百姓四處收集着屍體,便就近将其堆成小山,而後再将其付之一炬。
這便是釣魚城的決戰,我心下不由一陣苦笑,我實在沒想到這震驚世界的釣魚城之戰,最後不是與蒙古人轟轟烈烈地幹上一場,而是與這些令人作嘔的死屍打交道。
同時也想起了史上的魚城之戰,蒙軍士氣大減的原因,卻正是由于天熱,死屍**速度過快,從而在軍中引發了瘟役。
隻不過,卻沒有人想過在魚城之中的宋軍是否也有瘟役!或者說,那蒙軍陣營中的瘟役根本就是由城中傳出去地。
若是照這般情形繼續下去,蒙軍會否得瘟役不可知。
但城中會有瘟役橫行卻是必然的。
“咳咳……這些腌臜畜生。
”王堅一面叫罵着,一面掀簾走進了帥營。
這是我召開的一次緊急會議,王堅守着離此地最遠的西城,是以才來的最慢。
“置使大人。
”王堅還未坐穩,便已叫嚷開了:“這該如何了得,屬下守着這鳥城,卻已兩餐進不得食了。
屬下倒也不打緊。
隻是苦了這統下的兒郎,卻是個個吃了便吐。
如今隻餓得兩腿發軟,長此下去,卻是如何能戰?”
“進不得食也得進。
”不待王堅發完牢騷,我便冷哼一聲道:“傳令下去,軍糧來之不易,若有誰吃不完定量,便以剩餘之數按量杖責。
若是吐出。
便責其将吐出之糧盡數吞回。
”
“這個……是。
”傳令兵聞言卻也是遲疑了半晌,過了好一會兒才臉色發青的領命而去。
“置使大人,這也并非長久之計。
”張珏在旁皺眉道:“屬下所駐守地南牆,蒙軍已開始抛投腐爛已久的死屍,這般下去,隻怕城中便要起役情了。
”
“張統領所言不差。
”王堅再次惡罵一聲道:“這班直娘賊,卻也不放過西牆,這其中竟還有數月大地小兒。
甚至戰死的鞑子的屍體也不少,濫污禽獸。
以屬下之見,我等倒不如出城與其殺個痛快。
”
“竟有此事!”聞言我不由得一愣,蒙軍抛投腐爛的屍體我也是剛剛聽聞,我不由想起來此之前,蒙軍在嘉陵江中抛屍的情景。
此時的蒙軍顯然已有了更好的抛屍地點。
這釣魚城,如今便俨然已成了一個巨大地堆屍場了。
“不知徐軍師有何高見?”我轉身望向徐格道。
“出城拼殺是萬萬不可!”徐格皺眉道:“我軍人數少于蒙軍不說,素質亦難以與蒙軍匹敵,蒙軍隻需一支怯薛軍,便足以讓我等全軍覆沒了,是以此舉無疑是自取滅亡。
”
“然則我等便在此等死不成?”李庭芝提出異議道:“以屬下之見,蒙軍雖精且多,但其一向隻擅長騎戰,山丘之中的步戰卻實非彼之所長,置使大人不也隻憑兩千餘人便輕松殺入魚城麽?我等何不趁其不備突圍而出?”
“突圍也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張珏也贊同道:“往南不過一日路程便是瑜州(重慶)。
突圍雖是傷亡慘重。
卻也好過在城内待役情爆發,城破皆亡之況!”
“我等突圍。
那麽城中十餘萬百姓呢?”我皺眉問道。
營中一片沉默,衆人都不出聲地望着我。
我心下一片慘然,心知倘若要棄城突圍,要丢下那十餘萬百姓,那麽這個艱難的決定便是要由我來做了,就像當初餘玠不得不下令舍下沉浮橋的百餘名勇士一樣,沒想到這樣事,如今卻發生在我的身上。
不得不這樣做了嗎?釣魚城難道就這樣以失敗告終了嗎?我心下苦苦思索着,到了現在,我對我所熟知的曆史已是一點信心也沒有了。
原本攻打魚城的蒙哥,此時已成了窩闊台。
沒準那亡宋的忽必烈,也會變成了那天殺地窩闊台了。
“不,絕不能棄城而走。
”我搖了搖頭。
“各位大人。
”我沉思了一會兒道:“以鄭言之見,倘若突圍,我等所失卻的不隻是十餘萬百姓,隻怕便是西川也要就此不保了。
”
“鄭置使何出此言?”聞言衆人無不駭然相望。
“各位大人試想。
”我對着衆人一個環抱道:“我等若是無法破蒙軍抛屍之法而逃至瑜州,那麽蒙軍複圍瑜州如法攻之,然則我等再棄瑜州不成?如此這般,待西川盡數落入蒙軍之手後,我等還能逃至何處?”
“着啊!”衆人聞言不由一時議論紛紛。
“是以鄭言以爲我等隻能固守。
”我緩緩說道:“爲今之計,我等隻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徐格吃驚地望着我說道:“鄭置使的意思是……将那些死屍複抛回去?可……可那些卻是大宋百姓的屍身啊……”
“此舉也是出于無奈!”我苦笑了一下,讓那些軍士這樣折騰自己百姓的屍身,卻也着實爲難了他們,隻是這卻已是最後的辦法了。
“而且。
”我又接着說道:“我等還要做一些必要地防護,盡量延遲役情爆發的時間。
此戰,便要看是那些鞑子,還是我們更能持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