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刺海?這個名字我卻好象在哪裏聽過。”我皺着眉頭想着适才那位會說漢語的蒙将,對身旁衆木客與武衛軍一片歡騰的景象視而不見。
“回置使大人。”王堅在旁聽到了我的話,便拱手回答道:“此人正是李庭芝統領的殺父仇人,李統領在成都曾和大人說起過。”
“哦,是了。”聞言我猛然想起了李庭芝曾跟我說過的身世,不由猛然轉身對王堅叫道:“竟讓這厮給撿回了一條生路,我等能否追上他們?”
“隻怕很難!”徐敏子搶至我的身旁說道:“至興元的金牛道雖已被王統領所毀,不過自利州出川的還有陰平和米倉兩條棧道,此兩棧道皆年久失修,不适合大批軍隊行走。是以我軍若要追擊,則人數不能太多,但人數不多卻又……”
“人數不多卻又抵敵不過!到時獵人反被獵物所傷?”聞言我不由苦笑了一聲,這是我十分不願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一個事實。
衆所周知,在成吉思汗統一蒙古之前,蒙古長期處于分裂狀态,各部落之間長年征戰殺伐,這殺伐雖給蒙古人帶來了無窮無盡的苦難,但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蒙古人也恰恰是因爲這樣才變的強大起來。蒙古的女人,以會生孩子和生得多爲榮;她們的嬰孩,從會走路起便開始接受一名戰士的訓練;他們的男人,以割下敵人頭顱的個數互相炫耀。
而大宋的軍士,他們更多的是手藝人、是種田能手,甚至還有很多很多的讀書人。
“徐統領說得對!”王堅也贊同地說道:“何況我等可以毀棧道,阿刺海自然也可以。阿刺海等人隻需一路逃一路拆毀棧道,便可以輕松地讓我等無法追擊。唉!大人若是沒有将他們的突黑歸還給他們,倒還有可能将他們留下。”
“突黑?”我聞言不由疑惑地望向王堅道:“那卻又是何物?”
“便是大人擲至對岸的那面九尾大旗。”王堅苦笑一聲道:“此旗便有若蒙軍的帥旗,蒙軍稱此旗爲突黑,此旗所指何處,蒙軍便往何處進攻。據聞蒙人認爲此旗有神靈附身。能庇佑他們打敗敵人,是以頗有旗在人在,旗亡人亡之意。大人适才若是不将此旗歸還,阿刺海等人雖明知必死,也會設法将此旗奪回,可是如今……”
“竟有這等事!”聞言我大吃一驚,這才知道原來剛才的随意之舉,竟然無意中放了那千餘蒙軍一條生路,不由大悔跺腳道:“怪不得适才阿刺海還要向鄭言道謝,我倒是成了這厮的恩人了!”
“大人不必自責!”見此王堅寬慰道:“這或許是阿刺海命不該絕。又或是上天要讓李統領親自來報此殺父之仇也不一定。想必李統領也是希望能夠手刃此獠的。”
我無言地搖了搖頭,心中生起了一種說不出的苦澀。這苦澀裏沒有後悔,後悔已是無濟于事。這苦澀裏包含着難過,爲我所犯下的錯而難過;這苦澀裏包含着痛苦,爲那些即将因爲我的這個錯誤而枉死在那批蒙軍刀下的百姓和軍士而痛苦。
“請置使大人進城!”
正當我自怨自艾之時,徐敏子興奮的叫聲讓我猛然醒覺,原來此時利州方向的戰事才剛剛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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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食,成堆的糧食。我與王堅、徐敏子等人在武衛軍的歡呼聲中走進利州糧倉,一袋袋堆放得整整齊齊的糧食,很快便呈現在我的面前。
“足有十萬石吧!”
王堅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歎。看他此時的神色,十足就是一位輸急了的賭徒,突然發現自己擁有了花不完的銀子。
“應該是十五萬石!”徐敏子咳嗽了幾聲,空氣中還殘留着許多攻城時的灰塵,他習慣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苦笑一聲道:“看那袋上的封記,這些确實是朝廷送與蒙軍的糧食了。朝廷還真是大方,這批糧食若是用于赈災,那麽西川的難民想必都能安然度過這個冬季了。”
“徐統領此言差矣!”聞言王堅呵呵一笑道:“如今這批糧食既已落入置使大人手中,與朝廷将此糧食赈災又有何區别,而且我等還憑空因此得了個大勝仗。說起來,我等還需感謝朝廷才對。”
“赈災?我可不打算赈災!”聞言我輕聲一笑道:“除了老弱婦孺和傷殘人士之外,西川的難民若是想得到糧食,那就得付出勞動,我可不想養上一群隻會食來張口的懶人。”
“對對。”王堅點頭笑道:“便象那些有手有腳卻又恥于勞作的文人。我等打生打死換來的糧食,卻不能輕易與他,他若不幫我等建城,那便餓死也罷!”
“大人還是欲建釣魚城麽?”聞言徐敏子不由疑惑地說道:“依屬下隻見,釣魚城地處西川腹地,而利州于外,何況利州地控入川三條蜀道,若我等在此重建利州,則或可将蒙軍阻于西川之外,我等又何樂而不爲呢?”
“徐統領說得也有道理。”王堅點了點頭說道:“即便我等将釣魚城建得再堅固,若是蒙軍打不到合州便是白費力氣。若是打到了合州,則西川隻怕大部也要被蒙軍蹂躏于鐵蹄之下,如此豈不是……”
“兩位統領不必多言。”我搖頭打斷了王堅的話,其實我也知道兩人說的極有道理,我又何嘗沒有想過這些,但釣魚城實在太重要了,在史上它不但影響到南宋抗蒙的戰局,還直接影響到整個亞洲、歐洲和非洲的戰局,我實在不敢拿釣魚城來作賭注。
“鄭言主意已定。”想到這裏,我毅然下令道:“明日我等就将這些糧食盡數運回成都,王統領則将入川的三條棧道盡數破壞,讓蒙軍無法在短期内對西川用兵。此外,将利州徹底殘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