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了清冷又威嚴的皇宮裏,隻覺得到處都是滲骨的寒風。
突然,一個粉嫰嫰的小娃娃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咯咯,快來追我呀!”
冷不丁地,小娃娃撞到了他的懷裏。
瑾王低頭,看着一個圓臉大眼睛的小娃娃,粉色的衣衫,将她整個人都襯得萌萌的。
“哥哥!”
瑾王的心原本就是冰冷的。
親眼目睹了父親被人毒害,母妃的自盡,他的心,早已硬如磐石。
“哥哥!”
瑾王正在出神,聽到小丫頭又叫了一聲,頓時有些僵硬地扯動了一下唇角,争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冰冷。
“在叫我?”
“哥哥漂亮。”
安潇潇說着,還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去扯他的衣領。
瑾王的神色微怔,片刻之後,又恢複如初。
“漂亮是說女孩子的,哥哥是男孩子,不能這樣說。”
安潇潇愣了愣,細看,眸底似乎是閃過了一抹狡黠。
吧嗒一聲。
小娃娃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瑾王愣住,臉上還有一種濕濕黏黏的感覺。
是那小丫頭的口水吧。
“哥哥,我喜歡哥哥。”
瑾王暗笑,“乖,哥哥也喜歡小妹妹,告訴哥哥,你叫什麽名字?”
其實,看到了兩名帶有靖安侯府腰牌的下人,早已猜到了小娃娃的身分。
隻不過,還是想要聽小丫頭自己說一說。
“潇潇,我叫潇潇。”
“是小小嗎?”瑾王也不知何故,竟然出言故意逗弄起她來。
安潇潇的小臉兒一凜,“不對,是潇潇。”
“呵呵,真是可愛。”
“哥哥要去哪兒?”
“哥哥要回家,你呢?”
安潇潇扁了扁嘴,“我等娘親。”
瑾王的腦海裏閃過了一抹影像,安夫人?
倒是一個很溫和的女人。
“皇宮很大,人也很多,潇潇不要亂跑。”
“知道了。”
“哥哥不高興?”
瑾王納悶兒,“怎麽看出來的?”
“哥哥不愛笑。”
安潇潇說着,便将自己腰上系的一串金鈴铛拿下來,“送給你,好聽,高興。”
那一次,是他們的初見。
再後來,他十三,安潇潇六歲。
那個時候,他們之間就已經很熟稔了。
安潇潇常常會跟在他的屁股後面跑,大聲地叫着瑾哥哥。
那幾年裏,應該是他生平中,最快活的一段時光了。
直到那一次,出了意外。
瑾王來到有些空曠的地方,然後看着他喜歡的小丫頭一臉木木地站在那裏。
“小丫頭,怎麽了?”
再然後,在他不可思議的注視下,安潇潇手上的匕首,捅進了他的身體。
好在,安潇潇的血氣不夠大。
之後,瑾王便看到安潇潇似乎像是瘋了一樣,大喊大叫了。
瑾王昏迷了數日。
醒來之後,才知道,那把匕首上面淬了毒。
安子軒帶着安潇潇來探望他,剛進來,安潇潇就哭了。
“對不起,瑾哥哥,我真的不知道我當時爲什麽要那樣做。”
“沒事,乖,瑾哥哥這不是已經好了嗎?”
那天出事之後,瑾王在失去意識前的命令,就是一定要将安潇潇保護好。
所以,知情人,沒幾個。
等到安潇潇被瑾王哄到了外面去摘花,安子軒才道,“潇潇被人下了藥,失了心智。即便如此,也不能更改是她傷了你這個事實。不過,她是我妹妹。她犯了錯,我來代她受過。”
瑾王看着安子軒,想想自己那個不能時時陪在自己身邊的弟弟,心裏又何嘗不受觸動。
“這件事情,過去了,也沒必要再去追究。”
受害者都表了态,所以,安子軒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隻是,後來得知那丫頭因爲刺傷他的事,竟然夜夜都會做噩夢,也病倒了。
最終,瑾王聽了鬼老的話,封鎖了她的那段記憶。
隻是沒想到,竟然讓小丫頭,完全地忘記了自己。
再見面,她已然是十六歲的大姑娘。
而他,亦成了一個随時都有可能奔赴黃泉的病秧子。
他知道,他不可能娶她。
皇上也不會允許的。
直到清流找到他,告訴他,他想娶安潇潇爲妻的時候,他的心底仿若是打翻了五味瓶,格外複雜。
猶記得,那一夜,他們兄弟二人,談了許久。
“你想娶她,是因爲她是安潇潇,還是因爲她是靖安侯的女兒?”
“我娶她,就隻是因爲她是安潇潇。”
瑾王的心底似乎有些痛,“你可知道,她并非是尋常的女子?”
“我知道。成親之後,我不會拘着她。”
瑾王輕笑一聲,“你真的有把握能給她撐起一片天?”
“盡我所能,定不負她。”
當時,清流給他的答複,讓他震驚了許久。
直到後來,他們奪位成功。
看看自己偌大的後宮,再看看攝政王府的平靜和樂,他便知道,自己注定是給不了她幸福的。
無論是以前,還是将來。
安潇潇爲了當年的事情,耿耿于懷。
幾次将他從鬼門關前又拉了回來。
他知道,安潇潇始終是過不了心裏那道坎兒。
後來,他的皇長子出生,他其實也是有些欣慰的。
畢竟,他終于有後了。
可是,當被告知,那個孩子極有可能養不大的時候,他便有些懵了。
他恨靜嫔,恨周家人,可是他更恨自己。
連自己的子嗣,他都保護不了,還總以爲自己是一代明君。
當時,其實他心裏是有些慶幸的。
很慶幸,安潇潇沒有嫁給他。
否則,皇宮這樣的地方,還不知道會将安潇潇給困成了什麽樣。
她那種無拘無束的性子,焉能在宮裏頭過得好?
之後,他的第二個兒子出生了。
其實,他很早就從鬼老那裏得知,自己雖然還可以做男人,可是于子嗣方面,怕是不太可能了。
原因諸多。
一是因爲早年自己的身體受過太過毒物的侵蝕,再是因爲他思慮竭殚,對身體也不好。
無論如何,既然有了次子,隻要悉心培養,将來,總堪大用的。
隻是,當他得知安潇潇的母親其實是巫族人時,許多事情,也便豁然開朗了。
直到他親眼看到隻有四歲的李睿竟然能靈巧地避開一些麻煩時,他心裏,便有了主意。
他的次子,原本也不差。
可那是在沒有對比的情況下。
孩子們都長成之後,無論文武,李睿在各方面,都比他的皇子表現得更出衆。
當年他曾有意讓清流上位。
可是他卻不肯。
如今,或許可以讓李睿來繼承大淵的皇位。
其實,他知道,當年清流不肯的諸多原因中,最主要的,還是不想負了安潇潇。
兄弟多年,他豈能不了解這個弟弟?
心思一旦生成了,他自然就有了主意。
慢慢地,有意識地傳授李睿一些帝王之道。
沒想到,小家夥竟然格外聰明,一點即透。
此時,他更加确定,大淵的太子之位,非李睿莫屬。
回到自己的承乾宮,看着那把鳳栖梧。
當年,這把琴,原本就是要給安潇潇的。
多年來,他的心意,始終都不曾告于旁人知。
這樣也好。
等到冊立太子那日,便将此琴送給安潇潇吧。
安潇潇産下次子那日,皇上接連下了幾道聖旨,将衆朝臣們都給砸懵了。
随之而來的,還有這把鳳栖梧。
安潇潇并不懂這裏面的寓意,隻是覺得,這琴的确不錯。
而當日,攝政王将自己關在了書房足有一個時辰,誰也不見。
次日,進宮謝恩。
不需要多言,攝政王已經明白了皇上的心意。
有些事,明了即可,無需擺到了明處。
隻有是真心待安潇潇好,攝政王也并非一定是要拒于千裏之外的。
事實上,攝政王也不止一次地在想。
若是當初兄長沒有太爲安潇潇着想,不肯将她的記憶抹去,或許,她要嫁的人,就是兄長,而非自己了。
隻是,一切都隻是空想。
這世上,哪裏就有那麽多的或許?
豐瑾帝十年,皇長子過世,皇上自然是格外悲痛。
與此同時,皇陵也修建地初具規模。
皇上直接一道密旨,在自己的陵寝備了一口空的鳳棺。
而方氏,則是被葬入了妃陵。
直到數年後,李睿機緣巧合之下,進入皇陵,在那具鳳棺内,隻發現了一串金鈴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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