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倆說了一通之後,鍾離夫人也故意裝作沒有看到洪氏的臉色,起身要走了。
洪氏一看這架勢,如何能心甘?
起身快一步,站在了夫人和安潇潇之間。
“大嫂,不是說不放心她嗎?要不,咱們就再坐一會兒?我聽說最近王爺也挺忙的。要不,我們午膳就留下來?正好也能勸着她多用一些。如今,可正是孩子長身體的時候。”
這話也有幾分的道理。
鍾離夫人一聽她提到了孩子,這身形也是頓了一下。
“二夫人說的是,母親,既然來了,就在這裏用過午膳吧。母親喜歡吃的菜,兒媳都記着呢。”
安潇潇說完,轉頭就吩咐了身邊的七月去通知膳房一聲,還順帶着報了幾個菜名,也的确是鍾離夫人愛吃的。
鍾離夫人心頭自然是高興的。
不管怎麽說,當初她也是真心拿安潇潇當兒媳婦來對待的。
如今見她對自己還是這般敬重,心裏頭自然滿滿地都是欣慰。
“讓你費心了。”
“母親太客氣了。走吧,我們先去後花園裏坐坐。正好,之前嬷嬷也一直囑咐着我,不能一直躺着呢。”
這個月份了,爲了生産的時候更穩妥一些,孕婦還是應當适量地走動的。
鍾離夫人是過來人了,自然也明白這一點。
安潇潇由九月攙扶着,一行人慢慢地往後花園的方向走去。
因爲安潇潇的身子越來越重,而且因爲腹部隆起的關系,她現在基本上是看不到自己的腳了。
所以,澈公子下令,這院内的所有甬道、走廊,随時随地都要有人來清理。
安潇潇落坐之後,便又和兩位長輩一起閑聊了起來。
大多數時候,安潇潇都是在聽。
因爲如今懷着身孕,所以基本上是不出門的。
外面哪家有了什麽稀罕事兒,誰家的婆婆又懲治了兒媳婦等等,這些個八卦自然就要聽着洪氏來說一說了。
洪氏越來倒也越來勁了,好似是這京城沒有她不知道的事兒一樣。
其實,聽地多了,安潇潇也便明白了。
洪氏說的十句話裏頭,最多也就可能有一兩句是真實存在過的。
剩下的那些,大都是她自己腦補來的。
說白了,就是這洪氏自己添油加醋了。
鍾離夫人一開始聽着還有幾分興趣,到了後面,也覺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好歹也是自己的妯娌,這沒邊兒沒影兒的話,洪氏也能說地跟真實發生過一樣,也實在是厲害了!
好在安潇潇沒有動怒,也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鍾離夫人倒也暫時地安了心。
“夫人,午膳是擺在花園,還是到花廳呢?”
“這裏倒是通風舒暢,就擺在這裏吧。”
她們如今正坐在了一個六角亭内,今日風和日麗,在這裏用膳的同時,還能賞賞花,倒也不錯。
用完膳,洪氏突然提到了最近老夫人睡不安穩,所以想請安潇潇幫忙開些安神助眠的藥。
安潇潇正欲應下,九月就走了過來,“小姐,這等小事,還是莫要勞動您了。我去開方子就好。一會兒再拿來您看。”
洪氏的嘴巴動了兩下,到底也沒有再挑毛病。
九月的動作很快,将那單子拿過來給安潇潇一瞧,見她微微點頭,便将方子交到了洪氏的手上。
洪氏瞄了一眼,又有些讪讪道,“九月姑娘應該也是精通歧黃之術的。要不,您幹脆就幫着把藥也給拿了?”
洪氏難得地低了三分,對九月竟然還用了個您的稱謂。
九月回頭和小姐對視一眼,微微笑了,“二夫人請稍後,奴婢去去就來。”
“聽聞攝政王府裏頭什麽好藥都有,這一次,倒算是沾了潇潇的光了。”
“無妨。不過就是幾味尋常的藥材罷了。”安潇潇沒有表現出分毫的不耐煩來。
“奴婢扶您走一走,消消食?”
“也好。不知母親以爲如何?”
“自然是好的。”
幾人剛剛走出亭子沒幾步,便看到一個下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怎麽回事?慌慌張張成何體統?萬一再沖撞了王妃,你們是不想活了嗎?”
“奴婢該死。隻是外面有一名小厮嚷着要見王妃,說是靖安侯府的下人,之前一直跟在了世子爺身邊的。”
安潇潇擰眉,難道是哥哥讓人回來送信的?
七月的眼皮微跳了一下,總覺得哪裏是有些不太對的。
鍾離夫人上前一步,一手扶着安潇潇,“你别急。許是讓人給你捎了東西過來。打發下人過去取了便是。”
言外之意,也是讓安潇潇莫要走太遠,再去前院了。
安潇潇微微一笑,“母親說地是。”
七月一個眼神,便有丫環跟着出去了。
其實,安潇潇的心裏卻是有着幾分狐疑的。
若是哥哥身邊的人,外面守門的,爲何不讓人正經地來回她?
剛剛那個小丫環,之前好像不曾在她眼前晃悠過。
“七月,讓人先将那個小丫環關起來,我瞧着有些眼生。”
“是,小姐。”
不多時,便有丫環取了一個包裹回來。
七月先大概地檢查了一遍,都是一些邊關的小物件兒,看樣子,應該是送給小娃娃玩兒的。
“小姐,這是世子夫人給您的信。”
安潇潇嗯了一聲,其實,她是百毒不侵之身,便是這包裹裏真有什麽毒物,也是傷她不得的。
七月剛剛的做法,不過是爲了保險起見罷了。
片刻之後,安潇潇面色大變,手一抖,信紙已飄落在地。
七月大驚,快速地扶住了小姐有些搖晃的身體,同時,示意丫環将信撿了起來。
“小姐,您沒事吧?”
“不會的!一定是在故意騙我。”
七月反應再慢,此時也意識到了不妙。
“來人,快去将九月叫回來。”
“是!”
七月扶住了安潇潇,遂又讓人去尋攝政王回來。
眼看着安潇潇一手已經捂上了腹部,便是鍾離夫人也明白出事了。
“快,讓人擡了軟轎過來,送王妃去産房。”
一旁的洪氏眼神閃爍,不知是被吓到了,還是這狀況出的有些突然,讓她不知所措了。
一刻鍾後,安潇潇已經躺在了産房裏。
臉色煞白的她,口裏頭卻仍然在念着哥哥。
九月一邊爲其施針,一邊盡量地勸說小姐放松。
奈何如今安潇潇的情緒激動,壓根兒就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鍾離夫人和洪氏等在了外面,焦急無比,卻又無計可施。
正想着進去看看,就瞧着眼前一道金色閃了一下,之後,便聽到有人說,好像是王爺進了産房了。
鍾離夫人面色一怔,暗暗焦急。
産房那等不吉之地,如何是男子當進去的?
可人都已經進去了,她也沒有再強行将人給拉出來的道理。
澈公子緊緊地攥着安潇潇的手,“别怕。沒事。潇潇,沒事的。那封信是假的。并非是莫映蘭的手書。”
一句話,便真正地将安潇潇從她的夢魇中給拽了出來。
“你說什麽?”
“那信不是莫映蘭寫的。”澈公子雙眸定定地看着她,“潇潇,你信我。我前日還曾與安子軒傳書來着。如今邊關一切安定,所謂的什麽突襲,都是假的。”
安潇潇的嘴巴微張,顯然是有些意外。
“别緊張,現在聽我的,你的羊水已經破了,馬上就要生了。所以,一定要配合着産婆的話,聽到了沒有?”
安潇潇點點頭,腦子似乎是還沒有完全地拐過彎兒來。
九月囑咐七月下去熬了催産的藥。
現在羊水破了,小姐的宮口卻還沒有完全地打開,這并不利用生産。
安潇潇此時也顧不得許多,隻覺得腹部一陣陣的疼痛傳來,讓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倒是抓着澈公子的手,用力着實不小。
因爲攝政王親自進了産房,兩名穩婆自然也不敢懈怠,更加賣力了。
安潇潇也不知道自己疼了多久,隻覺得她喝了藥之後,休息了不過一小會兒,腹部的疼痛感,便加劇了。
“小姐,用力!一定要用力呀!”
“王妃娘娘,您再堅持一下,奴婢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再用力呀!”
澈公子沒有看下面,一直都隻是半蹲在了産床邊,一手被她緊緊地攥着,一手時不時地還拿衣袖給她擦着汗。
安潇潇的頭發,基本上都被汗水打濕了。
安潇潇發動的事情,也驚動了皇上。
因爲七月派人去尋王爺的時候,正巧他就在宮中與皇上商議邊關之事。
一聽說安潇潇早産,澈公子什麽也不顧不上了,直接就飛奔而回。
皇上得知這個消息,心中自然也格外的挂記,命太醫院的院首帶着幾名禦醫,也去了攝政王府。
如此浩浩蕩蕩的陣勢,自然也驚動了京中不少的名門貴族。
一時間,大家也都是翹首以待,對于攝政王府的消息,可是盯得極緊。
畢竟,先前皇後難産,卻是一屍兩命。
如今攝政王妃又是早産,也不知道,到底是幸,或者是不幸。
方輕闌聽聞這個消息之後,也沒有多做考慮,急急地趕到了攝政王府。
鍾離慎也親自過來了。
皇上的嫡子沒了,若是攝政王的嫡子也沒了,對于他們兄弟倆來說,可絕對不是好事!
安潇潇此時可顧不得這些,隻知道自己現在的肚子痛得要命。
若是孩子再生不出來,隻怕她就真的要去見閻王了。
直到聽到了哇地一聲啼哭,安潇潇才覺得心底一松,原本擡起來的頭,一下子落回到了床上,好像是一點兒力氣也使不出來了。
安潇潇沒有說話,好像是真的沒力氣了。
澈公子透過她的眼神,似乎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先将孩子抱過來,讓王妃看看。”
聽到他的第一句話是這個,安潇潇會心地笑了。
穩婆将孩子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包裹了起來,抱過來,俯下身,“王妃娘娘您瞧,長得胖嘟嘟的,是個極可愛的小公子呢。”
安潇潇微微一笑,看着孩子的眼睛緊緊閉着,頭還在不停地扭動着,似乎是很不适應這個新環境呢。
澈公子退到了一旁,在安潇潇不注意的地方,伸手半握了拳,輕輕地敲打着自己的大腿。
蹲地太久了,麻了。
過了好一會兒,澈公子才覺得緩了過來。
“娘娘還要在這裏再躺上一兩個時辰,緩一緩。王爺,這小公子是不是要先抱到嬰兒房去?”
早在幾個月前,安潇潇就讓人準備了嬰兒房。
隻不過,那也是準備給孩子大一些再用的。
事實上,她是準備自己親手帶這個孩子的。
眼下,她實在是沒有什麽力氣,隻好看向了澈公子。
“将孩子給我吧。”
嬷嬷猶豫了一下,還是将孩子遞了過來。
“潇潇,你很棒,我們的孩子很健康。我現在去跟外面的人說一聲,也讓他們放心。讓他先在這裏陪着你。”
“好。”
七月和九月都守在了床邊,其它的事情,自然有其它的下人去做。
不出一刻鍾,攝政王妃順利産下一名小公子的事,便傳進了宮,傳遍了整個京城。
而此時,鍾離夫人則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轉頭看向了身側的洪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