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還是被城門守将徐承給逮住了一個小賊,從而節節攀查,最終,查到了肅國公府。
事情原本是有機會壓下的,奈何,徐承此人老實且又耿直一些。
那小賊所偷之物,分明就是皇室禦用,可是又怎麽會出現在了肅國公府?
二皇子得知消息的時候,有心将此事壓下,可是奈何,派出去的人,不得用。而他本人進宮求見皇上之機,恰巧皇上早已歇下了。
如此一來,到了第二天天亮,什麽事情,也瞞不住了。
不僅刑部尚書得知了此事,幾名禦史更是早朝上便開始上折子彈劾肅國公了。
不過是一小賊偷偷摸摸,結果被徐承逮住之後一審,竟然牽出了如此大案!
皇上有心袒護,可是有幾人直接證明了,當年肅國公謀害瑾王一事。
皇上若是再要袒護,那多年的賢君形象,必将崩塌。
肅國公府苦心經營了幾十年,想不到,竟然會毀在了一個小賊的身上!
多方官員聯查,最終,證實了肅國公府的确藏有數種珍奇毒藥,其中有三種,都曾在瑾王的身上出現過。
如此鐵證,皇上想護,也護不得了。
一道聖旨,肅國公被罷免爵位,押入天牢。
好在,皇上仁慈寬厚,隻将肅國公及其相應手下入獄,其餘人等,皆被暫時軟禁。
安潇潇知道,哪裏是什麽皇上仁慈?
這是想要用肅國公一人的命,來換他全家的安康。
魯宥策原本是五品的員外郎,如今,已是戴罪之身。
安潇潇坐在了馬車上,遠遠地看了一眼肅國公府的門匾,裏面早已是人去樓空。
門上大大的一個封字,似乎是在宣示着,魯家幾十年的輝煌,就此瓦解成泥。
數日後,肅國公對于當年謀害瑾王一事,供認不諱,并且坦言,他也是爲了替皇上分憂。
不知道是皇上授意,還是他自己聰明,将利用安潇潇一事瞞了下來。
反正除了他,也無人知曉。
肅國公被罷爵,皇上盛怒之下,賜下了一碗毒酒。
宮裏的太監得了令,配好了毒酒之後,便急匆匆地出宮了。
而此時,安潇潇正站在了牢房外面,看着裏面明顯有些憔悴的肅國公。
“當初你爲他做事,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肅國公自嘲一笑,看向安潇潇的眼神裏,分明就是有着幾分的欣賞的。
“是我看錯了你。早知你如此聰慧,手段淩厲,我就該力排衆議,讓宥策娶你爲妻的。”
安潇潇撇嘴,到了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閑心說這個?
“我當年對你也算是恭敬有加,想不到,你竟然會利用我。好在當年瑾王命大,不曾出事,否則,我定然是要讓你整個魯家賠葬!”
安潇潇的語氣冷冽,縱然隻身站在那裏,一身的氣勢,也容不得人小觑。
肅國公的眼睛眯了眯,隻覺得這牢裏的光線昏暗,他越發地看不清楚,眼前的這個小姑娘了。
他現在絲毫不懷疑,這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小姑娘,有着這樣強大的能力。
隻是,他想不明白,當年的事情,她一直都沒有追究,爲何會到了今日,突然發難?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以爲你自己死了,皇上就能護你的家人周全?”
肅國公的臉色一暗,看她的眼神裏,已多了幾分的防備。
“你想怎麽樣?”
“不怎麽樣。我的手段,你還沒有見識過。得不到我想要的,我就要讓你的家人,一個接一個地死去。你若是不信,大可以看看我有沒有這個本事。”
“你!”
肅國公又氣又急,當下站了起來,一臉怒容地瞪着她。
“想要讓魯家一脈,徹底地在大淵消失,也不是什麽難事。至少,于我而言,再容易不過!”
似乎是怕他不相信,安潇潇自地上撿起一小截木棍,啪地一聲,一折爲二。
而手心那一小段,則是随着她雙手合掌的撚動,慢慢化爲了粉塵,在肅國公的眼前,傾灑而下。
“你?”肅國公的眼神,當真就是可以殺人了。
“你沒有再見到皇上的機會了。當年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訴我,或許,我還能念在兒時的情分上,饒過魯宥策。否則,你們一家人,就在奈何橋上相遇吧。”
安潇潇話落,便雙手負于身後,不急不燥地看着他。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你怎麽會?”
安潇潇不語,有時候,讓人相信眼前之事,就是這麽地難。
“你想讓我指控皇上?這不可能!”
安潇潇抿唇一笑,“如果我所料不差,皇上賜的毒酒,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的時間不多了。要信我,還是信皇上,随你。”
安潇潇也不再強求,反倒是退了一步,那樣子,看似十分悠閑。
“對了,我忘記提醒你一句了。有些事情,知道的,并非隻有你一個。比如說,當年那毒,是皇上透過了淑妃,再轉呈到了魯夫人的手上,才又送至你的面前。我說的可對?”
肅國公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
“怎麽會?你怎麽會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當年之事,我既然已經知道了,就斷然沒有就此罷手的道理。兩條路,要麽信皇上,要麽信我。随你。”
轉身,看了一眼牢房的出口處,微眯了一下眼,“我數十下,你如果還沒有做出選擇,那我就當你選擇了站在那個人那邊。”
“一!”
安潇潇不給肅國公任何反應的機會,直接就開始數數了。
肅國公自然是分外緊張,從心底裏,他自然是選擇相信皇上的。
可是如同剛剛安潇潇所展現出來的實力,自己的兒子們,根本就沒有一個是她的對手。
若是真的落在了她的手上,不死,也被扒層皮呀!
“六!”
不過是轉念之間,安潇潇已經數到了六。
肅國公大驚,“你想要什麽?”
安潇潇轉頭看他,微微一笑,“你是聰明人。應該早猜到了,不是嗎?”
話落,輕拍了拍掌心,便有人備了紙筆進來。
“好了,你自己寫。時間不多。若是被我發現你敢欺瞞于我,我敢保證,你家人的下場,一定會比你慘上十倍不止。”
肅國公在她的注視下,生生地打了個哆嗦。
明明就是一個黃毛小丫頭,身上怎麽就會有如此強悍的氣勢?
由不得他多想,有些顫顫微微地接過了紙筆,然後半趴在了那張破舊的桌子上,有些哆嗦地寫着。
待他寫完,安潇潇一個眼神過去,便又有人拿來了朱砂,将他整隻手掌都按了下去。
安潇潇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條濕帕子,“擦擦吧。”
肅國公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安潇潇做的很仔細,她曾來過的所有痕迹,都沒有了。
再看看自己的雙手,不能算是很幹淨,可是至少,沒有落下半分朱砂的印記。
正在發呆,便聽到了外面有響動。
看到一名身着宮衣的内侍,離自己越來越近,手上還拿着聖旨,身後跟着的人手上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擱着一壺酒,一隻酒杯。
猛然想起了之前安潇潇說過的話,肅國公這才感覺到了無比的後怕。
那個丫頭,竟然連賜毒酒這樣的事情都知道,而且還将時間掐算得如此好。
幸虧自己選擇了信她,不然的話?
生生地打了個激靈,至于傳旨太監說了什麽,壓根兒就沒有聽清楚。
反正,他知道皇上這是想要他的命,也就足矣。
當天,肅國公自盡于天牢之内。
魯家一門,除魯宥策被貶到了外地爲縣令之外,其它人,幾乎是全都被削爲了白身。
次日一早,魯宥策就帶着母親,一身落魄地出了京城。
二皇子一直與他交好,這樣的關鍵時刻,卻也不得不避嫌。
一直走出了十餘裏,魯宥策才看到了二皇子派人過來,特意給他準備了一些銀兩。
魯宥策将東西接過,卻是一臉苦笑。
他現在弄成這個樣子,對于二皇子來說,隻怕也沒有了什麽用處。
送這些銀兩來,也算是對他仁至義盡了吧?
魯宥策道過謝,注意到了對方略爲不屑的表情,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麽,頭也不回地走了。
肅國公犯下大罪,魯家上下被抄。
隻怕在所有人的眼人,魯家現在,已經是一不名了。
魯夫人一臉頹廢地癱軟在了馬車裏。
昨天晚上,他們将老爺的屍體收殓,甚至不敢大張旗鼓地爲他送葬。
老爺一出事,那些個沒有子嗣的美妾,便急匆匆地各奔前程了。
倒是曾爲老爺生過孩子的幾位小妾,還都老老實實地跟着自己。
事實上,隻有魯夫人和魯宥策知道,魯家的家底,自然不可能就這麽輕易地被抄了。
那些選擇仍然跟在了魯家的人,自然也不會因此就吃不飽,穿不暖了。
隻不過,這個時候,魯夫人和魯宥策自然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隐藏和低調。
安潇潇和澈公子兩人站在了高高的城牆上,眼看着他們的車馬遠行,心頭卻是各有想法。
“舍不得了?”
澈公子問出來的話,自然是酸酸的。
安潇潇瞪他一眼,“這次的動作這麽大,隻怕皇上對徐承的事情,會詳查的。”
“随他吧。徐承做事向來老實,皇上再怎麽查,最多也就隻能是查出來,他被人利用了而已。”
“那個小賊呢?”
“假死脫身。”
安潇潇撇撇嘴,她就知道,這等收尾的工作,絕對是用不着她操心的。
“康王,應該是會站在了皇上那一邊吧?”
“不急。如今瑾王的身體不曾養好,又剛出了肅國公的事情,皇上暫時不會再動他。也就是說,他暫時是安全的。”
“你也說了是暫時的。”
安潇潇說完,轉了個身,看着自己眼前這一片繁華景象的皇城,眸底的光,則分明是透着一抹寒涼。
“你不放心?”
安潇潇不答反問,“難道你放心嗎?”
“每年的宮宴,瑾王殿下都會出席的。哪怕是露面的時間短,也一定要露個面。今年,應該也不例外。”
安潇潇的心頭一動,壓低了聲音,“過完年,有法子能護送瑾王出京?”
“正要想辦法。現在不能确定的是,到底是光明正大的離京,還是要讓瑾王偷偷摸摸的離京?”
安潇潇挑眉,“有什麽分别嗎?”
“當然有!若是能光明正大的離京,那麽,對于我們後續的許多事情,都是有着極大的幫助的。”
安潇潇垂眸,其實,她想的一直都是很簡單的。
她隻想着讓瑾王平平安安的。
隻要他能正常的成親生子,哪怕遠離了皇權,也未償不是一件好事。
隻是,她是女子。
她的想法,隻怕是瑾王的追随者們,是不會答應的。
“走吧。在這裏站得久了,也會被人注意的。”
澈公子嗯了一聲,随後旁若無人地拉起她的手,然後一起并肩下了城樓。
兩人剛剛下來,就看到了駐足在那裏的方輕闌兄妹。
安潇潇的眼神在方輕柔的臉上飄過,注意到了她面上的一抹慘白。
移開視線,似乎是毫不在意。
“原來鍾離将軍也在此,幸會。”
兩人拱手過禮,安潇潇的小手得到了自由,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離開這是非之地。
隻是剛擡腳,手腕又被人給攥住了。
“去哪兒?”
不似剛才面對方輕闌時的疏離,面上甚至還帶了淺淺淡淡的笑。
眸光溫潤,哪裏有半分冷面将軍的影子?
這樣的溫柔,卻不屬于自己!
方輕柔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撕成碎片了,那麽地痛!
對于這位方小姐是何感想,安潇潇無意操心,不過,秀恩愛虐單身狗什麽的,她還真的不是特别喜歡。
記得前世聽到過一句話,秀恩愛,死得快。
所以,爲了自己能長期地保持一個愉悅的心态,還是低調爲妙。
“咳,那個,我有些累了,想去那邊的茶樓坐坐。”
方輕闌不疑有它,也沒有心思想要打擾他二人的甜蜜,“既然這樣,那我們就……”
不打擾了四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方輕柔給截胡了。
“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去前面小坐吧。正好,也有些日子沒見安小姐了。”
安潇潇低頭摸了摸鼻子,自己有什麽好見的?
對方這分明就是想着多看一會兒身邊這個美男子吧?
整天就知道招桃花,妖孽!
澈公子自然察覺到了安潇潇的眼神,可他明明什麽也沒做呀。
四人一起進了茶坊,安潇潇始終不發一言,隻是安靜地坐着。
方輕柔坐在了她的對面,不由得便擡眸細細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不可否認,她很漂亮。
離得這麽近,方輕柔自然能清楚地看到,安潇潇隻是塗了一點唇脂,臉上當真就是不施粉黛。
一個美成了這樣的姑娘,對于男人來說,應該都是無法拒絕的吧?
方輕柔的眸光暗了暗,“小二,這裏可有琴?”
“有的,您稍等,小的這就去取。”
方輕闌轉頭看她,似乎是有些不贊同。
“難得今日與兩位偶遇,品茶,若是能有妙曲相伴,才更爲妥當。”
澈公子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未曾出聲。
方輕柔難免覺得尴尬,自己中意之人,對于她的提議,似乎是并不熱切。
而那位安小姐,又過于安靜淡定。
這是不将她放在眼裏,還是根本就沒有看出來,她對澈公子有意?
無論是哪一種,都讓方輕柔感覺到了一種不舒服。
安潇潇看到小二送了琴來之後,才突然笑出聲來,“久聞方小姐精通音律,且擅長音波功。莫非今日,是想要在此展示一番?”
方輕柔的笑容微僵。
她的确是有這樣的想法。
澈公子這樣的蓋世大英雄,身邊隻是陪着一個弱小的柔媚女子,那怎麽成?
自己不僅擅長音波功,更是熟讀兵法。
她與澈公子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天造的一對。
當然,這種話,她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
“安小姐說笑了。音波功若是在此處用,怕是要将這裏給毀得七零八落了。我不過就是想單純地撫支曲子罷了。”
安潇潇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我還以爲方小姐是想着讓我見識一番什麽叫音波功呢。看來是我想多了。”
明顯地話裏有話!
方輕闌的面色不善,尋了個機會,瞪了妹妹一眼。
方輕柔沒有多做停留,起身到了一側,盤膝而坐,将那把奚琴置于自己的膝上。
“不知安小姐想聽什麽曲子?”
“無所謂。隻要是不煞風景的,我不挑。”
方輕柔面上淺笑,心中卻在鄙夷,這位安小姐,果然就是個不學無術之人。
隻是下一刻,方輕柔的笑,便難以維系了。
“反正在我聽來,誰的琴聲,也沒有清流的好聽。”
這是在誇澈公子,還是在變相地在她面前逞威風?
澈公子的唇角微動,随後,拿了一塊兒點心,送到她的唇邊,“不是太甜,嘗嘗看。”
安潇潇興趣不大地咬了一口,然後一臉嫌棄樣,“沒有你做的好吃。”
一句話,真是能驚掉了這兩兄妹的下巴!
先不說澈公子像是下人一樣伺候安潇潇的舉動,單是她這麽直白的一句話,就足以令二人震驚不已了。
“安小姐剛剛說,澈公子會做點心?”
方輕闌問地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問的不對了,再惹得這位冷面将軍發飙!
“嗯。他可是十項全能,什麽都會。算了,我不吃了,喝茶便好。”
說完,掃了一眼方輕柔,“方小姐還不開始嗎?”
方輕柔一怔,随後恬淡地笑了一下,“馬上就開始。”
說這話的時候,方輕柔怎麽覺得自己在這位安潇潇的眼裏,就成了一名伶人了?
這種感覺,當真是相當地不爽!
方輕柔調整了一下思緒,随後指尖微動,琴聲驟起。
初聞琴音,清麗幹脆,倒是能聽得出來,這位方小姐于琴技方面,的确是出類拔萃。
不過,安潇潇的臉色微微一怔,總覺得這支曲子,似乎是有些耳熟呢。
而坐在了她身側的澈公子,則是明顯手指微僵了一下,一臉不悅地看向了對面的方輕闌。
方輕闌正在扭頭看着妹妹,哪裏注意到了對面掃過來的眼神?
他也不明白,好端端的,妹妹怎麽會彈奏這支曲子了?
對上了方輕闌的視線,方輕柔微微一笑,随後指尖飛快地舞動着。
原本有些清麗的曲子,越來越有了一種高亢的感覺。
聽到後面,眼前似乎是出現了将士殺伐,陣法變換之象!
随着曲音的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安潇潇的表情,也在迅速地發生着變化。
而原本還是一臉清明的方輕闌,眼神竟然是有些迷離了起來。
------題外話------
嗚嗚,周末還要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