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她要去瑾王府,老夫人一大打就打發了劉嬷嬷過來囑咐她了。
“小姐,您可千萬要上點兒心。這瑾王可是太後娘娘的眼珠子。萬一真的出個什麽事兒,咱們整個侯府賠上,怕是都不足以消了太後的怒火呀。”
“劉嬷嬷不必擔心。一會兒也回去給老夫人捎句話,就說請她将心放在肚子裏,這天,塌不下來。”
劉嬷嬷聽到有小姐這句話,倒也真的是踏實了些。
不過再想到了小姐做事的性子,這緊跟着就又開始撲騰了。
安子軒不放心,執意要陪她一起去瑾王府。
安潇潇也就由着他。
進入瑾王府後,便有一名内侍一路引着他們去了瑾王的寝院。
“兩位稍候,小的進去看看王爺是不是已經準備好了。”
“公公請。”
安潇潇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歪着身子,在安子軒身邊低語,“這瑾王府不錯呀!”
“皇室宗親,自然是不錯。”
“哥哥,你說,我若是真的将瑾王殿下的病給調理地差不多了,跟他讨要一些值錢的東西,他會不會舍不得?”
安子軒的臉一黑,“你的膽子倒是大!”
安潇潇吐了吐舌頭,“本來就是如此嘛。我原本就沒想着當大夫的。是這京城裏的權勢,一個接一個地逼着讓我當大夫,也太過自以爲是了。”
“你的醫術了得,這也是人家看得起你。”安子軒解釋道。
“什麽呀?難道因爲哥哥你的劍練的好,就一定要去當武師?因爲父親的字寫得好,父親就得去當教書先生?這豈不是很沒道理?”
被她這麽一說,安子軒也想不出應該如何來辯駁了。
明明就不是道理的歪理,還被她給講得一套一套的。
“你呀,就先消停些。這裏可不是康王府。聽說,前些日子有人給瑾王投毒,皇上特意加派了人手,以增強這瑾王府的護衛呢。”
安潇潇呿了一聲。
“投毒的話,就是再加派幾倍的護衛都沒用。這不是明擺着做一些無用功嗎?”
安子軒成功地再次被她堵地說不出話來了。
沒錯。
有人給瑾王投毒,保是加強護衛,有什麽用?
又不是來了大批的刺客!
說到底,皇上對瑾王,到底是不如自己的親兒子更上心一些。
“有勞兩位久候了,本王這身子不争氣,倒是勞煩安小姐了。”
瑾王的聲音很清涼,聲線也是很幹脆,聽起來,很悅耳。
隻是聲音裏似乎是少了什麽,總覺得,太過寡淡了些。
“殿下客氣了。您的身分尊貴,我們在此等候,也是應該的。”
瑾王淡淡笑了,那眉梢處微微一動,整個人就像是那風雨中微顫的海棠花一樣,看起來明明就是極其豔麗的,可是偏偏又多了幾分的凄涼之感。
安潇潇看得簡直就是癡了!
瑾王的相貌,無疑是極美的。
隻是她沒有想到,一個男人的病态美,竟然也可以這般地!
簡直就讓她忘記了今天來的目的了。
安潇潇在哥哥的輕咳中回神,然後笑得很尴尬,“殿下,可以開始了麽?”
瑾王愣了一下,對上了安潇潇清亮而明媚的眸子,一時竟有了片刻的失神。
安潇潇給瑾王把過脈之後,又站起來,仔細地觀察了瑾王的面色。
“殿下可是心口處常有疼痛,或者是憋悶感?”
瑾王的眸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随後笑笑,“的确是會有這樣的症狀。”
“瑾王殿下之前曾受過傷?而且是很嚴重的傷。”
前半句還在問,後半句就成了肯定句了。
瑾王沒有說話,安潇潇卻是在屋子裏開始走來走去了。
“殿下的傷是舊傷,應該也有些年頭了。殿下的身體一直不好,與這舊傷也有些關系。”
瑾王的臉色微暗,“都過去這麽久了,應該也沒有什麽關系了。安小姐,你覺得本王這身子,還能再活幾年?”
一個風華正茂之人,就這麽坦言自己命不長久,可見,瑾王的心理素質,也是極其強大的。
“殿下,您的舊傷雖然嚴重,目前也的确體虛,可是,倒也不至于到了那個地步。隻要您好好配合,想要長壽,也不是不可能的。”
瑾王卻笑着看向了安子軒。
“你這個妹妹,果然是會說話。其實,不必這樣安慰我的。”
安潇潇怔了怔,還是走一桌邊,快速地寫下了一張方子。
“按此方拿藥,一日兩次,皆在飯後服用。連用七日之後,我再來請脈。”
瑾王看她認真了起來,也不再多話。
安潇潇又留了一個小瓷瓶,“這裏面是玉露丸,可以緩解您的心疾之症。每日一顆,七日後,我再來看是否需要調整藥量。”
“多謝。”
安潇潇抿唇笑了笑,腦子裏突然就閃過了什麽,“其實,瑾王殿下不必如此客氣的,我記得,小時候,我們還常常在一起玩耍呢。”
瑾王的手微微緊了一下,安子軒連忙附和道,“不錯。當時大家都還年幼。我們兄妹二人,可沒少給殿下添麻煩。”
瑾王淡笑不語。
從瑾王府出來,安潇潇總覺得那位瑾王有些怪怪的。
李庭希和哥哥都說自己小時候愛粘着瑾王殿下,總愛跟在他身後跑,自己的記憶,雖然是模糊了一些,可是也的确記得,小時候常常被一位小哥哥抱着。
難道就是瑾王?
不過,若是如此,那瑾王對自己的态度,又爲何如此呢?
安潇潇想不明白,安子軒也沒有爲她答疑解惑的意思,一路上無語。
原本是想着回巫族一趟的。
可是因爲要給瑾王殿下調理身體,也就等于是将自己給困在了京城。
安潇潇心中有些焦急,可是這樣的大事,又不敢輕易地去交付給别人去做。
思來想去,隻能求到哥哥這裏了。
安子軒聽完她的話,倒是二話沒說,當即便答應了。
事關母親的生死安危,他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
“我現在擔心的是,哥哥你能不能順利地進入巫族地聚居地。南疆的國師就是師兄烏昊辰。要不,哥哥去南疆找他幫忙?”
“不用了。他不在,可能有些事情才好辦。你放心,既然我們的身分都揭開了,我想,巫族的那些長老不可能會裝作不認識我的。再說,我身上也有巫族人的血脈,說不定,以後我的孩子,也會有特殊天賦呢?”
就好像是烏昊辰,明明其父母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巫族人。
可是偏偏他的身上,就有着極佳的天賦。
“哥哥一路上小心。到了巫族,也盡量地與舅舅多相處,巫族人都擅武,哥哥盡量還是不要爲自己樹敵。”
“我明白。我走後,你一個人在京城也要多加小心。這一次,不将當年的事情查出個所以然來,我必不罷休。”
李庭希的傷也養地差不多了,先進宮交了差之後,才回了康王府。
走之前,還特意又從安潇潇那裏給順走了一瓶上等的好藥。
一晃,七日已過。
安潇潇再次到了瑾王府。
這次沒有了安子軒的陪同,瑾王倒是有些意外。
“安世子沒有陪安小姐一起來?”
“我哥哥有事外出,不在京城。殿下,我現在爲您把脈,請您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平順,不要深呼吸,也不要憋氣。”
“好。”
安潇潇把完脈之後,又再度看了他的臉色,“殿下這幾日晚上可能睡好?”
瑾王想了一下,“差不多,比以前好一些。不過,若是跟平常人來比的話,可能睡的時間有些短。”
安潇潇點頭,“那殿下最近的食欲如何?”
“一般。”
“好。我再重新給殿下開個方子。”
瑾王點頭,看着她在那裏站着書寫,然後又對内侍幾番叮囑。
“時辰不早了,那臣女就不打擾了。”
“安小姐。”
瑾王突然出聲将她喚住,忽而一笑,“本王一個人用膳,也是頗爲無聊。若是安小姐不嫌棄,可否與本王一同用膳?”
安潇潇愣了一下,畢竟,瑾王殿下這樣的邀約,還是十分大膽的。
不過,自己身爲醫者,通過與病人的接觸來多了解病人一些,倒也是無可厚非的。
比如說,可以了解一下他的飲食習慣。
“好,那就叨擾了。”
聽到她可以留下來,瑾王殿下笑得似乎是很開心。
午膳就擺在了後花園的水榭内。
這裏四面環水,倒是格外涼爽。
特别是細風一過,帶着絲絲的涼氣,令人格外地舒暢。
“這裏,好像是有些眼熟呢。”
瑾王笑了,“你以前來過,自然會覺得眼熟了。”
安潇潇微愣,她真的來過?
“那個時候,你是陪着安侯爺一起來的。當時我一個人住在這冰冷的瑾王府裏,無依無靠,安侯爺和安夫人,便常常帶着你和子軒來這裏陪我玩耍說話。”
安潇潇眨眨眼,如此說來,她與瑾王殿下之間,應該也算是老朋友了?
又或者,可以說是青梅竹馬?
這個詞彙一冒出來,安潇潇莫名地就有些臉紅了。
“當時,水榭才剛剛修葺完畢。你和子軒過來之後,便陪我在這裏釣魚,對了,你還唱歌給我聽來着。”
那段記憶,其實已經有些模糊了。
畢竟,那個時辰,她也不過是一個六七歲的孩子。
“呵呵,我唱歌,應該會跑調吧?”
瑾王也笑了,笑得一臉輕松。
“很好聽。”
安潇潇沒有接話,因爲内侍已經開始逐一的上菜了。
兩個人用膳,八道菜,兩道湯。
安潇潇挑眉,這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瑾王似乎是并沒有看到她的古怪表情,拿起玉箸,“其實,平時府裏隻有我一個人,有時候,常常就會忘了,還得用膳。”
他說地很随意,也很淺顯。
可是安潇潇聽在耳朵裏,卻總覺得他過的日子有多凄涼。
明明是皇室後裔,守着這麽大的一座府邸,可是連一個能陪着他一起用膳的人,都沒有。
多孤單!
“那你就沒有想過,要早點兒成親嗎?”
瑾王的唇角勾了一下,似乎是有些自嘲,“和誰?鳳琪琪麽?”
安潇潇的手微頓了一下,“你不喜歡她?”
瑾王今天的心情似乎是不錯,所以,話也格外地多了起來。
“談不上喜不喜歡。不過,我看得出來,你很讨厭她。”
“嗯。對,我很讨厭她。”安潇潇也沒有掩飾,倒是承認得很直接。
瑾王失笑,“好歹也當着我這個未婚夫的面兒,你的話,實在是有些傷了我的面子。”
安潇潇也笑了,“沒辦法,我這個人,就是愛說實話。要不,我再換一個說法?”
瑾王擺擺手,“算了。我知道你和她不睦,也沒指望着你們兩個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說話。”
安潇潇撇嘴,“殿下,我們現在可以用膳了嗎?”
瑾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兩人都不再說話。
瑾王府裏的膳食,還是做得很不錯的。
至少,對于安潇潇來說,味道都是很頂級的。
喝了口茶,安潇潇看向了水面,“殿下,能跟我說說您的舊傷嗎?”
瑾王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的不自然。
“幾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到城外去玩兒,結果遇到了一批刺客,然後,心口處中了一刀。”
就被他這麽輕描淡寫地描述了出來,安潇潇總覺得哪裏有些怪怪的。
“心口處中一刀,這生存的機率,可并不大。”
瑾王點頭笑道,“不錯。幸好我命大,遇到了安侯爺。之後救治及時,勉強保住了一條命。”
“殿下,那之後,您的身體便一直是這樣嗎?”
瑾王沒有回答她,而是起身站到水榭的窗前,看着外面的波光粼粼,似乎是又有了幾分的惆怅。
“可能我命定如此吧。沒死,我已然很知足了。”
瑾王說着,眼前,似乎是又浮現出了當年的情景。
那個時候,他還是一個做事常常會出格的少年,一身的本事,總覺得自己就是天縱奇材。
或許,如果當初自己不是那麽自傲,就不會有後來的劫難了。
“殿下,您的舊傷,是可以調養好的。”
“潇潇在安慰我?”
安潇潇并沒有注意到,瑾王對她的稱呼,已經從原來的安小姐,變爲了潇潇。
“這不是在安慰您。這幾年,我也是常常四處尋找各類的靈藥,救治你這心疾,對于我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隻要殿下肯配合,我一定有法子讓殿下的身體痊愈的。”
“那就有勞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安潇潇總覺得瑾王這話,就是沒有多少的誠意在裏面的。
或許,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能還他一個健康的身體。
安潇潇這人就是這樣奇怪。
起初被太後逼着來給瑾王看診時,她心裏頭是不痛快的。
可是現在,她想要醫好他,可瑾王又這般地不信任,她心裏就更是卯足了勁兒,一定要把他醫好了。
接下來的日子,安潇潇幾乎是每天都往瑾王府跑。
針炙、按摩、藥浴等等,但凡是能想出來的法子,她都給瑾王用上了。
這麽一來,瑾王每天的日子,倒是過得格外充實了。
被人這麽折騰着,倒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隻不過,安潇潇來的勤了,對于她的清譽,多少就有了些影響。
比如說,京城裏開始有人談論,說是安潇潇看中了瑾王殿下,被他的一身皮囊所惑,聲稱非他不嫁了。
再比如說,還有人在私下裏嘀咕,說是安潇潇與鳳琪琪關系不睦,爲了報複鳳琪琪,安潇潇決定要搶走她的未婚夫。
無論是哪一種版本的流言,對于安潇潇來說,都是相當不利的。
而宮裏頭的太後,自然也沒閑着。
“皇上,太後娘娘駕到。”
皇上眉心微微一擰,這裏是禦書房,按說,後宮女人,是不得無故到此的。
“到哪兒了?”
“馬上就要到殿外了。”
“朕知道了。”
說着,将手中的筆放下,然後正了正衣冠,出了大殿。
皇上剛剛出來,太後就從右側的拐角處走了過來,一看到皇上,表情立馬就多了幾分的親切。
“母後可是有事?”
皇上的臉色微冷,上前了兩步之後,才發問。
太後看了一眼宮殿,想到了後宮女人不得入禦書房的祖訓,讪笑了兩聲。
“哀家也是高興過頭了,一時情急,沒想這麽多。”
皇上挑眉,“不知何事,令母後如此高興?”
“哀家今日見過了瑾王,那孩子的氣色好多了。哀家聽說,這大半個月,都是安家的那個丫頭在幫他調理身體。皇上,你說,這個安丫頭,是不是天生就是瑾王的福星?”
皇上的臉色微沉,不着痕迹地過去扶上了太後,同時,向前走了一步,太後也不自覺地跟着轉過了身子。
“母後,瑾王的身體能好,那是他的福氣。安丫頭嘛,她的醫術,自然是極好的。”
“皇上,哀家聽聞,因爲安潇潇常常出入瑾王府,倒是給她的清譽帶來了些許的不便。不如,你就順應這局勢,下道旨意,将安潇潇賜給瑾王如何?”
皇上眸中閃過一道厲光,“母後,瑾王與鳳琪琪的婚事才下了不久,焉能再下賜婚的旨意?再說了,雲鶴隻此一女,豈能讓她與人爲妾?”
太後的臉色立馬就冷了下來,“你這是什麽話?能嫁入我皇室,是她安潇潇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什麽妾不妾的?”
皇上沒接話,不過,這态度,也是表明了,不可能會答應所謂的賜婚的。
母子二人剛走了一段路,便有一名内侍過來跪道,“啓禀皇上,鳳小姐聽聞安潇潇與瑾王二人情愫暗生,情急之下進宮,如今正跪在了坤甯宮外,說什麽也不肯起來。”
“去坤甯宮跪着做什麽?”
“聽說是請皇後娘娘爲其做主。還說,既然安小姐心儀瑾王殿下,她願意成人之美,主動放棄這門婚事。”
“胡鬧!”
皇上的臉色一黑,就連一旁的太後,都感覺到了皇上身上的怒氣沖沖。
“皇上先别惱,這琪琪定然也是因爲聽信了外面的那些傳言,所以才會急了。再說了,她能有此心思,倒也正好。安潇潇會醫,而且如今将瑾王照顧得如此周到,哀家看來,她的确是更适合瑾王。”
皇上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太後。
他可是皇上!
他金口玉言下的賜婚的旨意,難道她們都以爲這是兒戲不成?
皇上的龍目微閃,太後心裏的意思,他豈會不明白?
不就是一心想着讓李庭希娶了鳳琪琪嗎?
換言之,太後這是覺得她上次沒有撮合成這一對兒,覺得是有人在挑釁她太後的威嚴了!
呵!
皇上心中冷笑,一個一個地,真的是都不把他這個皇上放在眼裏了。
太後似乎是沒有察覺到皇上的情緒變化,猶在那裏自說自話。
“皇上,琪琪這孩子如今能自己說出來,倒也算是她識大體,也不算是拂了您這個帝王的顔面呀。畢竟,一切都是以瑾王的身體爲重。”
皇上雙手負于身後,眸底的光茫,明明滅滅,分明已是怒到了極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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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猜猜皇上會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