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安潇潇還是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外面的那些刺客,被人家當做棋子這樣用,竟然也能這般地心甘情願?
鳳齊駿隻是稍有猶豫,迅速地派人去請大夫,然後他自己則是緊緊地盯着僅餘的兩名活口,眸子裏的光,恨不能立馬将這兩人能吞噬了。
護衛手上的刀劍,泛着冰寒的光,如果可以,他真想立馬就将這二人斬殺了,可是他知道,他不能。眼下情勢嚴峻,剛剛這幾人的話,隻怕在場不少人都聽到了,他總不能把所有人都殺了吧?
鳳齊駿緊緊地盯着這兩人,此時才意識到,剛剛那兩人的面色雖然有些怪,可是至少還活着。而另一個不曾被東西打到的刺客,則是早已一命嗚呼了。原來竟是一早就已服下了毒,準備自盡了。
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鳳齊駿快速地在四周張望了一番,可惜了,沒有得到絲毫有用的線索。
不遠處,一名女眷還在那裏瑟瑟發抖,發髻散亂,半分閨秀的樣子也沒有。再有其它的人,要麽就是躺在地上哀嚎着,要麽就是已經死透了,或者是暈厥了過去。
鳳齊駿的眸中閃過一抹厭惡,這才隻是一些小場面,這些女人就受不住了,果然都是些沒用的。
鳳齊駿素來看不起女人,總覺得女人除了添亂之外,什麽忙也幫不上。而事實上,貌似這些女人,也真的是隻會哭鬧。
而且,在他眼裏,女人天生就是愛嫉妒,愛招惹是非的動物,所以,他對女人的态度,從來都是輕蔑的,不屑的。
而之前遇到的那個安潇潇,倒是令他刮目相看,不過,也僅僅隻是覺得她比别的女人要聰明一些,真的有本事一些罷了。
畢竟,詩詞歌賦這些東西,對于京城的貴族們來說,都是理當學習的,算不得什麽多出彩的本事。
但是安潇潇就不一樣了。
她竟然會醫!
而且先是救了皇後,再是救了六公主。
從這兩件事中,便不難看出,安潇潇絕對是一個真正有本事的人。
鳳齊駿是如何看她的,安潇潇一點也不在意。
她比較關心的是,今天這個局,到底是什麽人布下的。
而布這個局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僅僅隻是爲了讓鳳家自亂?
還是說,有心要将事情鬧大,以上達天聽?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如果說這些刺客就是嶺南的難民,打死她也不信。
本來,那些人剛剛所表現出來的武功身手,可能是很一般,就像是一些普通的江湖武士,可是當他們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地斬殺着一條又一條的性命時,他們眼底的光芒,卻分明就是毫無波動的。
從這一點,便不難看出,他們根本就是死士。
而她故意留下了兩個活口,無非就是想要看看,這位鳳齊駿,到底還有些什麽樣的本事呢?
這樣的一個局,隻怕不是那麽容易就能破解的。
嶺南鳳氏,竟然被這些人稱爲了那裏的土皇帝,這簡直就是滅九族的大罪!
皇後的身分再高,也隻是皇後,就算是她生下了嫡子,如果她一招行差,位分被廢,嫡子,也立馬就會變爲了庶子。
安潇潇扶着李幻幻上了馬車之後,則是不停地琢磨着,這個局,到底是對哪一位皇子,最有利呢?
賢妃雖然不及淑妃受寵,可是因爲陪伴在皇上身邊的時間久了,再加上爲人一直低調且大度,所以一直受到了皇上的敬重。
再加上賢妃出自名門,且一門清貴,就算是現在二皇子已成人了,可是賢妃的娘家也并無太過明顯的扶持之意,反倒是去年,賢妃的父親,已告老還鄉,這樣的行爲,隻怕更讓皇上放心。
如果是從以退爲進的角度來想,這個二皇子出手的可能性,倒是更高一些。
不過,安潇潇并沒有得出任何的判斷,她做事,向來如此。
隻看事情的經過,加以分析,并不會得出任何的結論。
她這是不想讓自己先入爲主,也不想讓這些外界的條件來影響自己的判斷。
她注重的,向來是事件的走向,以及真正的證據。
至少,她能确定,今天的這一切,就是一個局。
隻是,布局的人,暫時還要再觀察一陣子,方能了解。
安潇潇回去的路上,便看到了五城兵馬司的人都在行動,顯然,這是要封鎖城門,開始大肆地捉拿相關的刺客了。
比如說,當時這戲班子是如何進入護國公府的?
何人引薦的?
進京之後的第一落腳點又是何處等等,都是要一一查明的。
安潇潇看着這些忙碌的衛兵們,唇角微微勾起,看來,京城的天,比她預料地,還要亂得更快一些呢。
這樣也好,正好給她一個機會,看看這些皇子們,到底哪一個才是更出色,更有潛力的。
安潇潇先把李幻幻送了回去,又叮囑讓他們給熬一些安神湯。
安潇潇想了想,還是見了王妃一面,将事情的大概經過說了一遍。
康王妃當場就吓得面白了,再三确定女兒并未曾傷着,這才放心。
“潇潇呀,今日可是多謝你了,若不是你,隻怕……”
“康王妃不必如此客氣,我與幻幻素來以姐妹相稱,有事,自然是不能将其抛下的。她不過是受了些驚吓,親眼看到了那血淋淋的一幕,自然是有些受不住,讓她在府上好生将養兩日吧。”
“好,多謝你了。”
安潇潇回府之後,就看到管家臉色難看地過來了。
“出事了?”
安潇潇這樣笃定,又帶着幾分嫌棄的語氣,讓管家的臉色立馬就變了變。
“小姐,三小姐一回府就去了福安堂,也不知說了什麽,哭哭啼啼的,老夫人大怒,說是待您一回府,就先去福安堂說話。”
“哼!我沒找她算帳,她倒是還敢去告狀!”
看到小姐如此氣憤的模樣,管家的心裏一突,難不成,還另有内情?
到了福安堂,安潇潇剛剛挑簾子進去,老夫人便發怒了。
“你這個孽障,給我跪下!”
安潇潇微微揚眉,這些日子哥哥去了軍營,白日裏自然是十分忙碌,幾乎是未曾在府上待過。
看來,老夫人這是覺得自己身邊沒有哥哥,才敢如此地對她。
“不知我何錯之有?”
“你,你這個不孝的東西。你還敢問我你何錯之有?你看看你妹妹都吓成什麽樣兒了?安潇潇,你雖然是侯府的小姐,可也是我安家的人,是我老太婆的孫女,你怎麽能在那樣關鍵的時候,将你妹妹撇下,不管不顧?”
安潇潇勾唇,面上雖然是在暖暖地笑着,可是眸底卻冰寒一片,似乎是随時都有可能化爲了利箭,将安美華萬箭穿心一般。
安美華原本是一旁抽泣,再加上因爲受驚而一片蒼白的小臉兒,此時看上去,可是分外地可憐。
隻是她借機來觀察安潇潇時,卻分明與那樣的眼神對上,心裏不由得就緊了緊。
“三妹妹,我撇下你?呵呵,那不如你來說說,你是如何被我安置到了那間小屋之中,你又是如何躲過了那些刀劍呢?”
安美華緊緊地咬了嘴唇,然後有些哽咽道,“分明就是我在慌亂之中,跟在了你的後面,你當時隻顧着康王府的郡主,哪裏還能看到我?”
安潇潇頓時就氣樂了,“呵呵,你說的還真是沒錯。我與李幻幻原本就是緊挨着坐的,事發突然,我第一時間自然是要拉住幻幻了。至于你,因爲身分不夠,所以坐在靠後兩排的地方。安美華,我真想問問你,當時那等情形,到底是你更危險一些,還是我與幻幻更危險一些?”
這話将安美華堵得頓時一言不發。
當然,主要是說不出話來了。
老夫人的臉色也跟着變了變,戲台子上出了變故,而且當場就先死了一人,這種事情,自然是位子越靠前的,越爲危險。
“你當時隻顧着自己扭頭就跑,何曾還記得我這個姐姐?”
安美華的臉色頓時一白,她沒想到,自己回來靠了半天的狀,又哭哭啼啼了半天,結果竟然還不及她的幾句話管用。
“當時場面混亂,我也不過是跟着人群跑而已。”
“是呀,就是跟着人群跑,可是當時那情形,分明就是因爲你發現人太多,太過擁擠,跑不出去,所以才會在看到我進入了那間小屋之後,也迅速地沖了進去,不是嗎?”
安潇潇冷哼一聲,“安美華,事發突然,你說你慌了,我可以不與你計較,可是你竟然将身邊的小姐推出去,任人踩踏而傷,你真的覺得自己還是十分無辜的?”
最後這一問,才是緻命的一擊。
這一回,便是老夫人,也吓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安美華吓得嘴唇哆嗦着,嘴裏面卻說不出一個字,單從表情上來看,便不難看出,安潇潇的責問,一定是事實。
老夫人大怒,“她說的可是真的?”
老夫人雖然偏向安美華,可是也知道,這等事情,絕對是不可以小觑的。
畢竟,能出現在了護國公府的戲宴上,絕對都是京城名門之女。
她安美華一把将人推了出去,若是人死了,或者是無人看到,自然也就算是她僥幸。
可是偏偏……
老夫人看看安潇潇,再看看安美華,心知,這個孫女,隻怕是徹底地完了。
安潇潇能看見的一幕,說不定也會有别的小姐看到,就算是她能令安潇潇對此事噤聲,可是别人呢?
老夫人的臉色一下子呈現出了一種灰白色,身子也猛然間就軟了下去。
安美華此時還沒有意識到此事的重要性。
她隻是覺得剛剛安潇潇的言辭,不過是将她面上的那塊遮羞布給揭了開,所以,才會讓她感覺到了無比的難堪。
若說是多麽了不得?
安美華倒還真沒有覺得。
“我當時也是一時情急,再說那等場面,誰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活命?”
安潇潇淡淡一笑,“那你可知道,你當時推的是何人?”
安美華一怔,仔細想了想,仿佛還真沒有什麽印象了。
“她是莫府的小姐,莫映蘭的堂妹妹,莫映雪,聽說,她的身子也素來不太好,爲此,莫家專門從南方請來了名醫,常年住在府上,隻爲了給這兩位莫小姐調理身體。三妹妹,你覺得,你的身分,是不是比人家高很多呀?”
最後這一句,顯然就是在諷刺她了。
莫家的女兒,随便哪一個站出來,都比她安美華的身分要高。
不爲别的,隻因爲莫家現在的幾位老爺,都是官身,不僅如此,級别最低的一個,也是從三品。
就這樣的家世,你安美華拿什麽跟人比?
安潇潇的話未說完,安美華和老夫人便齊齊色變,竟然是招惹上了莫家!
偏偏,那位莫雪映未死,卻受了傷,再加上身子本來就柔弱,看來,安美華這一次是闖下了大禍。
屋子裏,一時陷入了一種極爲詭異的甯靜之中。
特别是安美華,腦子裏,已經是一片空白,完全沒有了任何的反應。
看到這一幕,安潇潇自覺很滿意,二話沒說,十分潇灑地回了自己的碧園。
莫家,不比靖安侯府。
莫家雖然人口衆多,不過合府上下,倒是一直齊心。
不由得,安潇潇就想到了之前莫映蘭的病,以及她的反應。
心悸,雖然極難治好,可是并不代表了就治不好,或者是沒有預防的好辦法。
莫家的那些男人們雖然團結一緻,可是後宅,也未必就是一片太平了。
安潇潇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她與莫映蘭雖然說也還算是投緣,可是絕對沒有到了那種,非得爲她去做些什麽的地方。
她從來不認爲自己是醫者,所以就必須得救死扶傷。
惹到了她的人,她不樂意救了,就偏不救。
這一點,真是完全地襲承了藥瘋子的真傳。
說不救,就不救。
當然,如果莫映蘭願意對她敞開心扉,或者說是信任她,願意讓她幫忙治療的話,她自然也不會拒絕的。
安潇潇的性子就是如此,便是有時安子軒覺得她這行爲太過任性了些,可也不會出言責怪。
不爲别的,誰讓這是他的親妹妹呢?
所以說,妹妹做什麽,他都沒有什麽意見。
誠如安潇潇所料,護國公府出現了刺客一事,很快就上達天聽。
皇上也立馬召了相關重臣到宮内議事。
其中,便不乏有人借機,暗指鳳氏一族,久居嶺南,且根基深厚,難免會有一些出格的事情。
做爲當事方,護國公,自然也被宣召進宮,陪他一起去的,便是鳳齊駿。
鳳齊駿是鳳家最爲得意的一個孩子,自幼年,便一直得護國公和大将軍看重,一直對他寄予厚望,大力栽培。
而事實上,他也的确是争氣,特别是近幾年,爲了鳳氏手上的權勢鞏固,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也正是如此,皇後在宮中的地位,也愈發地穩固了。
鳳齊駿與護國公離開之前,便已經做了周密的安排,然後命人火速八百裏加急,趕往嶺南。
嶺南那裏聚集了數個小族,雖然百年前便已歸順大淵,隻是有些小族,仍然是蠻性不改,且生性粗野,偏愛武力。所以,之所以讓鳳氏鎮守在嶺南,也是爲了不讓那些小族人起事謀亂。
如今突然出了這一變故,自然是讓鳳齊駿聯想到了别處。
無論如何,此時,鳳家不能亂,鳳家在皇上面前的忠心,不能有絲毫的折扣。
否則,鳳家,危矣。
入宮,護國公已年近六十,白發蒼蒼,面有垂垂老矣之态。
祖孫二人齊齊下跪,高呼萬歲!
“護國公請起來,來人,賜坐。”
簡單的一句話,便能看出,皇上就算是心中生疑,可是還不曾到了暴怒的地步。
也就是說,一切,都還有轉機。
“今日之事,到底如何?”
“回皇上,當時老臣正在外書房,最初的情形,微臣并不清楚。倒是齊駿一直在後院兒負責護衛一事,不如讓他來說一說。”
話落,皇上的眼神,已經落到了鳳齊駿的身上。
對這個鳳三公子,皇上還是有些期待的。
畢竟,鳳三的才略和學識,他也是親有體會的。
“講。”
“啓禀皇上,當時微臣正在垂花門處叮囑外面的守衛,一定要小心謹慎,随後聽到了花園的尖叫聲,便迅速帶人進入守護。不料,此時悲劇已經釀成,那些刺客的身手都十分厲害,雖然不過十餘人,不僅傷了十餘名女眷,還有國公府的八名護衛死于他們刀下,受傷者,更是有十餘人。”
皇上的眉頭微擰,鳳齊駿既然是能清楚地說出這些來,這就表明,定然都是真的。
而且皇上也相信,在當時的情景下,衆目睽睽,他必然也不敢撒謊。
如此好的身手,肯定不可能會是難民。
那麽,還有一種可能,便是嶺南當地的一些江湖人士,或者是異族之人?
“朕聽說你們還留下了兩名活口?”
“回皇上,正是。原本是抓了三個。可是沒想到,護衛們出手太慢了些,一名當場自盡。還有兩名,則是因爲服毒後,被微臣想法子逼出來一部分,僥幸未死。”
這話可就是另有深意了。
你可以說這些人是抱着必死之心,前來尋鳳氏報仇的。
可是同樣的,若是尋常的百姓或者是江湖勇士,又怎麽會在被俘後自盡?
此事一旦鬧大,若是他們當真身負冤情,隻要他們還活着,自然就有申訴的機會,何必自盡?
而且,若是鳳家果真做了什麽不德之事,大可以直接将這兩人殺死,哪怕是不殺,因其服毒,也不必救。
可是鳳齊駿卻偏偏救了他們,這又是何故呢?
一時間,皇上的心底已是百轉千回,雖然沒有一個清晰的結論,可是有一點,皇上很肯定。
這件事情,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這麽簡單。
而鳳齊駿要的,就是皇上的這一層認知。
隻要皇上起了疑,那麽,鳳家,自然就無所懼了。
該去安排的,他也已經着人去安排了。
他相信,這件事情的幕後黑手,很快就會被揪出。
屆時,就算是沒有證據,他也一定會‘找’出證據的。
而此時,正在皇子府内靜心練字的四皇子李庭玉得知了護國公府之後,則是微微蹙眉。
快速将幾名謀士叫了過來,“你們以爲此事如何?”
“回殿下,此事,可是殿下安排的?”
李庭玉面色發暗,“廢話!此事若是本宮安排的,本宮又豈會如此吃驚?再說了,這等大事,本宮若是不與你們商議,又豈會如此妄爲?”
如此,倒也顯得了他對這幾位謀士的倚重。
“殿下,既然是與殿下無關,那不妨,就隔岸觀火吧。”
李庭玉面有憂色,“若是這火燒地太大了,連累及了本宮呢?”
衆人面面相觑,四殿下的擔憂,自然也是不無道理的。
“先派人去盯着,看看老二那邊兒會有什麽動作。還有嶺南,也得讓人盯着。”
“殿下,依屬下以爲,此事,隻怕是二殿下的機率爲多。他這個人,向來是面和心硬,此事若成,鳳家出事,累及後位,隻怕在衆人眼中,唯有對淑妃娘娘是最有利的。”
李庭玉的面色一緊,不錯,如此一來,隻怕是所有人都會以爲,這一切都是淑妃與他所爲。
萬一事後父皇也這麽想,隻怕自己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這個心思惡毒的老二,分明就是一石二鳥之計。既想讓父皇在盛怒之下除了鳳家,回過頭來,再以爲這是本宮布的局,屆時,本宮的皇子身分都未必保得住,更何況是再上前一步了?”
“不錯,如此說來,二殿下的可能性,自然是最高的。”
李庭玉的面色陰狠,眼神淩厲,“哼,不讓我如願,我自然也不會讓你得逞!”
一拳砸在了黃花梨的書案上,桌身登時便抖了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