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侯爺聞知此事,自然是勃然大怒!
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個兒子,竟然這般地不争氣。
起初,他也隻是覺得他不再是個純粹的男人了,所以才由着他鬧騰兩日。
可是沒想到,他竟然鬧出了如此大的動靜。
馮侯爺大怒之下,便直接将馮知寒給打發到了城外的莊子上。
馮夫人聞知這個消息,當場便暈了過去。
卻說安潇潇聽聞此事,也隻是抿唇一笑。
她不是聖人,不可能在别人算計了她之後,還笑臉相待。
這日,風和日麗,園中的牡丹也開得極其美豔盛麗,安子軒和安潇潇二人在亭中對弈,棋子落盤的聲音,清脆悅耳。
“馮知良的事情是你做的?”
安潇潇微微挑眉,“這等的下作手法,哪裏是我做的?那位侯夫人的确是派人在香爐裏下了藥,隻不過,我順手推舟,又給它加了些料,如此,才會讓那屋子看起來似是起火了一般。”
“好在此事你處置得當,倒是将馮知寒給摘了個幹淨。”
安潇潇似乎是沒有聽出兄長話裏的暗示之意,笑道,“我們将來可是以合作的,自然是要對他好一些。”
“潇潇,收服定遠侯府,你當真覺得對你我有益?”
“至少,不爲我所用,也不至于成爲仇敵吧?”
安子軒輕笑一聲,微微搖頭,“你的目的,也是盯着馮家暗中的勢力?”
“哥哥也知道?”
“你一介閨閣女子都知道的事情,我沒道理不知道。”
安潇潇落下了子,歪着頭,以手撐了太陽穴的位置,“其實,我對于這些權力傾軋,還是沒有什麽感覺的。做這一切,隻是爲了自保而已。”
“潇潇,有些事,沒必要自己動手的。有我在,以後這等事情,還是交由我來便好。”
安潇潇搖頭,“哥哥是靖安侯府的世子,因爲你的這一重身分,便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你呢。莫說是做這些事了,怕是與哪家的公子走動得近了,都會有人上達天聽的。”
安子軒頓時無語,他必須得承認,妹妹說的極對。
誰讓他是靖安侯府的繼承人呢?
父親手中的精銳,隻怕不僅僅是幾位皇子想要。
這個時候了,皇上隻會更想要。
安子軒一時陷入了沉思。
當年皇上還不是皇上的時候,能與父親這樣的知己一同奔赴沙場,爲了抵禦外敵,而結爲生死之交。
可是一晃十餘年過去,早先皇上對父親的那抹信任,似乎也被磨平了。
沒有了信任,一切,怕都是無用了。
所謂的聖寵,可不是那麽好承受的。
當初由父親自己組織起來的一支私兵,順利地抵禦了外敵,又幫助皇上平息了内亂之後,也得到了朝廷的認可。
時至今日,朝廷年年都劃撥一筆巨額的軍費支出到靖安侯府的帳上,可是皇上卻已有十餘年,不曾見過那些兵。
皇上或許是在懷疑,那支精銳,還在不在?
若是不在了,靖安侯府年年索取了這麽多的養兵的銀兩,那就是欺君。
若是還在,這才是真正讓皇上頭疼的。
其實,那支精銳的人數并不多。
關鍵在于,皇上不知道這支軍隊的動向,自然就心生疑窦了。
一旦生疑,又是上位者,這種事情,隻怕就是說不清楚了。
“哥哥,該你了。”
安子軒回神,對上了妹妹一雙清澈又無害的大眼睛,頓時微微一笑。
“妹妹,如今定遠侯府基本上也算是消停了,接下來,你又打算走哪一步?”
安潇潇笑而不答,直看到了安子軒落子之後,才再度跟了上去。
“妹妹,對于南疆,你有何想法?”
安潇潇挑眉,“哥哥想說的,到底是南疆,還是墨紮?”
安子軒連笑數聲,看她的眼神裏,滿是寵溺。
“果然是什麽也瞞不住你。墨紮對你的心思,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關鍵是我沒有這個心思。對墨紮,最多也就是以兄長相待,其它的,我給不了。”
安潇潇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表情淡定平靜。
安子軒垂下眸子,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不遠處的一抹身影,微微一笑。
“既然給不了,那便不要再讓他對你心生期盼。”
“哥哥這就冤枉我了。我何時給過他希望了?他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曾訂過婚?”
安子軒的臉色微微沉了一下,“你也說了,那是之前。”
安潇潇愣了一下,眸光流轉間,似乎是又有了什麽鬼主意要冒出來。
“哥哥,我險些忘記了,那個魯宥策似乎是最近過得也不順呢。”
“怎麽?你還想着插手肅國公府的事了?”
安潇潇撇撇嘴,“我還真沒有那個想法,不成夫妻,我也沒想着非得和他成爲仇人。再說了,肅國公府和咱們家的這個關系稍微複雜一些,我還是不摻和了。”
安子軒笑笑,“你果真是因爲這個,還是因爲肅國公府上下,都沒有你看得上眼的人?”
心思被戳穿,安潇潇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
“哥哥,墨紮這次在要我們大淵待多久?”
“不清楚,看咱們皇上的心情吧。若是心情好了,而南疆的态度也足夠好的話,那墨紮返回的時間應該就早一些。”
“現在南疆王的身體還算是差不多,他的心性也算是高的。這一次如果不是因爲實在是畏懼我們大淵的大兵壓境,他是定然不肯就這樣輕易地妥協的。”
安潇潇說完,又覺得不對。
“南疆王不會是想着借這個機會,故意将墨紮給支開的吧?”
“墨紮到了我們這裏是質子,除了途中還有機會下手之外,一旦人到了京城,南疆人動手的概率就不大了。除非他們是與我們大淵的某些家族結爲了同盟,否則,墨紮在京城,倒比在南疆更爲安全。”
“所以說,這還是極有可能,是南疆王的刻意安排?”
安子軒揚了揚眉,朝她的身後看去。
安潇潇的嘴唇動了一下,慢慢地轉過頭去,笑得一臉壞樣兒,“怎麽不再藏着偷聽了?”
墨紮苦笑一聲,“冤枉!我幾時偷聽了?你們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就站在那裏嗎?”
墨紮心裏明鏡似的,這兄妹倆,分明就是知道他在那兒,所以才會故意這樣說的,不就是爲了說給他聽?
“墨紮,你這可就不厚道了。我與哥哥專心對弈呢,哪裏就知道你在那裏站着?”
專心對弈?
騙鬼呢!
若真是專心對弈,還能說了這麽一大堆?
墨紮微微搖頭,“反正我是說不過你二人的。罷了,我過來尋你們,其實也是有要緊事要與你們說的。”
兩人都不再理會棋盤,轉頭看向了墨紮。
“之前刺殺我的那些人,有了些眉目,我查到,似乎是宋家參與其中了。”
安潇潇挑眉,宋氏數代爲商人,且有祖訓,不得入朝爲官,怎麽可能會參與進謀害墨紮的事件當中?
“說清楚了,是長沙宋氏,還是那位宋将軍?”
安潇潇這才反應過來,姓宋的,未必都是一家。
“長沙宋氏。”
這一次,墨紮說地很嚴肅,表情凝重,絲毫不像是沒有把握的那一種。
安潇潇頓時有些糊塗了。
安子軒似乎是較爲清明,對于此事,也沒有表現得多麽意外。
“你想怎麽做?”
安潇潇聞言,也再次将視線落在了墨紮的身上。
墨紮有些苦澀地笑了一下。
“我還能如何?現在我是質子的身分,除了自保之外,便再沒有其它的路走了。若是我再主動去調查宋氏一門,隻會死得更快一些。”
安潇潇了然,這是到哥哥這裏來求助了。
安子軒沉默了一會兒,“墨紮,事情隻怕是沒有你想像地那麽簡單。此事,依我看,還是以不變應萬變。你現在住在了靖安侯府,從安全上來說,自然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了。就算是宋氏參與其中,也不可能真的有膽子在京城對你動手。”
安潇潇點頭,表示同意。
“哥哥說的沒錯。墨紮,你現在雖然是質子,可也是南疆六王子。若是你果真在大淵出事,我們大淵的皇上也不好向南疆交待。”
墨紮抿抿唇,“其實,我也不想去深入地調查什麽,畢竟,這種事情,定然是與我南疆的其它幾位兄長脫不了幹系的。我隻是覺得好奇。長沙宋氏不是向來不參與任何的權勢争鬥麽?怎麽會想到來殺我了?”
關于這一點,安潇潇同樣也很好奇。
隻不過,她要稍微聰明一些,畢竟,出事的是墨紮,不是她。
有些事,就算是知道,也是不能說在了明處的。
沒多久,李庭希又晃蕩着過來了。
“倒是巧了,難得你們也這麽閑。”
安潇潇笑得有幾分纨绔味道,“你這個入軍營曆練的人都能這麽閑。我們這些本來就是閑人的人,就應該是這麽自在。”
李庭希挑眉,“潇潇,你不堵我兩句,是不是就不好受?”
安潇潇哼了一下,轉了臉兒,并不搭理他。
如果這幕場景,被京中的其它閨秀看到了,隻怕又是一陣心驚。
堂堂的希世子,什麽時候,竟然也淪落至此了?
被一個閨閣女子如此輕視,可是他本人卻是不痛不癢的樣子。
瞧那架勢,大有想讓人家再罵兩句似的。
墨紮見二人的互動如此自然,微微一笑,“潇潇,希世子好歹也是康王府的世子,身分尊貴着呢,你可莫要得罪了他。指不定哪日再來尋你不痛快,你可就麻煩了。”
李庭希輕笑一聲,聽得出來墨紮這是有意要讓潇潇對自己客氣一點,同時,也就是爲了把距離拉開。
說的,好像他這個外邦之人,反倒是跟潇潇很熟稔,很親近了。
“我母妃有意在康王妃辦個宴會,潇潇,你去不去?”
安潇潇略有些不解,“康王妃不是向來覺得這個無趣嗎?怎麽還想起來要辦宴會了?”
“月前不是定王妃辦過一次宴會嘛,當時便曾出言打趣我母妃,想到我們康王府賞海棠花。我母親當時也應允了。再加上我那個可愛的外祖母,非得逼着我母妃給蘇晴兒一個機會,所以,便訂在這幾日了。”
聽到李庭希說‘可愛的外祖母’,安潇潇真心是想笑。
那位老人家,她自然是見過的。
用可愛來形容,應該是想說可憐沒人想愛她吧。
倒是一旁的安子軒微微愣了一下,“蘇晴兒?你的表妹?”
隐約好像是記得以前誰曾經提過一句,隻是具體的,想不起來了。
“嗯,是個麻煩精。看着長地還有個人樣兒,實際上卻是不辦人事兒。”
對于這一點,安潇潇倒是不反對。
“當初還想着将幻幻給給賣掉呢,我真不明白,蘇晴兒都做了這樣沒臉的事情,竟然還能厚着臉皮去康王府?”
“她自小便養在了我外祖母的身邊。我那位姨母,嫁過去沒兩年,蘇家便敗落了。如今在朝中也不過是擔着些沒有實權的虛職,勉強也算是官身。外祖母向來愛逞強,總覺得自己的女兒嫁給蘇家是虧了。可是人都已經嫁過去了,孩子也生了,還能怎麽辦?所以,這才把主意打到了蘇晴兒的身上。”
“這是想着找機會擡舉蘇晴兒,讓她名滿京城?”安子軒倒是聽出來了。
安潇潇搖頭笑笑,“那個蘇晴兒之前的名聲倒是不差,隻不過,都是虛的罷了。以前是因爲她常住在康王妃,那些公子小姐們給她幾分的體面罷了。如今再沒了康王府的庇護,你以爲她還能爬多高?”
“嗯?”
安子軒愣了一下,想到剛剛提及蘇晴兒曾做過不利于幻幻的事情,頓時明了。
“可是既然如此,康王妃又何必非要給蘇晴兒這個機會呢?”
“宴會還沒開始呢,你怎麽知道,她是爲了給蘇晴兒撐腰?”
李庭希痞痞地這麽一說,安潇潇頓時就明白了。
隻怕康王妃心裏頭也窩了火,原本就無處發洩。
如今,倒是剛好可以借着宴會的機會,讓京城的衆位夫人們都知道,她對蘇晴兒,可沒那麽喜歡。
康王妃能在皇室裏過了這麽多年安穩的日子,自然是有幾分的心機和手段的。
怎麽可能真的就被人牽着鼻子走?
康王妃好歹也是居上位多年,就算是她的母親,也不能真正地強迫做她不願意做的事。
李庭希和李幻幻這一對兒女,可以說是康王妃的底限。
不管是誰,一旦真正地觸碰到了她的底限,那麽,就别指望着她還能對人和顔悅色。
這麽一想,安潇潇倒是對這場宴會,有了幾分的期待。
轉頭看了墨紮一眼,“到時候一起去吧。”
“嗯?”
“反正哥哥也會去,是吧?”
安子軒無語地搖搖頭,“你都幫哥哥決定好了,哥哥能說不去嗎?”
“李庭希,我哥哥和墨紮到時候都會去康王府,你可記得把你們的府邸看嚴一些,别再整出什麽幺蛾子來了。”
“呿!我們康王府是什麽地方?你真以爲能由着别人亂來?”
安潇潇也不過就是想提醒他一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個蘇晴兒再把主意打到了這兩位的身上。
畢竟,蘇晴兒可是有過一次類似的經曆的。
安潇潇也沒料錯,安美華果然又巴巴地湊了過來,康王府的宴會,自然是想着跟過去開開眼。
對于這個安美華,安潇潇一直都沒放在心上。
就她這種,手無縛雞之力,除了能收買下人,做一些個龌龊之事,還能有什麽樣的本事?
再則說了,因爲安美華現在還在孝期,所以,安潇潇也就自動将她忽略了。
康王府的宴會,安美華還是跟來了。
下了馬車,安潇潇沒怎麽理會她,剛擡步上了一階,就聽到了一聲有些嬌俏的聲音。
“這位可是安小姐?”
安潇潇微怔,扭頭一瞧,見一位身着淡粉色裙衫,頭上珠钗環繞的高挑女子走了過來。
女子的眉眼很得很漂亮,眼睛略有些狹長,丹鳳眼,膚白貌美,瓊鼻如玉,倒真算得上是一位美人兒。
“不知這位姑娘是?”
“初次見面,想不到安小姐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當真是國色天香。小妹鳳琪琪。”
一報出名号來,安潇潇便知道她是誰了。
這是鳳家的小姐,看這一身的妝扮氣質,當是鳳家嫡系的姑娘了。
說不準,就是鳳齊駿的妹妹了。
“原來是鳳小姐,初次見面,若有失禮之處,還望鳳小姐海函。”
“安姐姐客氣了,此處人多,我們還是進去說話吧。”
僅僅隻是見個面,對這個鳳琪琪的印象,倒也說不出什麽好不好來。
不過,安潇潇見其步履輕快,卻又不失穩固,頓時明白,這位鳳小姐,也是身懷武功之人。
“潇潇姐,你總算是來了。你可是來遲了,一會兒我要罰你吃酒。”
“哪裏遲了?你看,我還順便幫你帶進來了一位美佳人呢。”
李幻幻自是認得鳳琪琪的,笑着點頭,打了招呼,便拉着安潇潇的手,引着幾人一路去後花園了。
鳳琪琪的眸光微閃,看到李幻幻和安潇潇的關系如此親昵,看來,她們之間的情分,也的确是深厚。
進入了後花園,又繞過了一道月亮門兒,才進入了一大片的海棠園。
安潇潇隻是走了幾步,便識出這裏面至少已有三四種不同品類的海棠,難怪京城人人都說,賞海棠,必至康王妃呢。
“鳳小姐,六公主就在前面亭子裏,你自去吧。我帶潇潇姐去取些東西。”
“也好。”
安美華一直跟在她們幾人身後,看到鳳琪琪去了右側的亭子,而郡主拉着安潇潇卻一直走,留她一人在原地,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小姐,不如,咱們也去前面的亭子吧,奴婢瞧着,倒是有幾張熟面孔呢。”
安美華咬咬牙,今日的宴會,是她硬着頭皮來的,自然不能就打了退堂鼓。
想到了四殿下交待給自己的任務,一下子心裏又緊張了起來。
卻說李幻幻将安潇潇帶去了一處小花房,随後神神秘秘地,讓人從裏頭的地窖中,搬出了一小壇子的桃花釀。
“來,你聞聞。”
安潇潇輕笑,果真低頭聞了聞,“好香!”
“我對你好吧?這個,一會兒你帶回府去。現在就讓七月先把這個送到你的馬車上,免得一會兒再被我哥哥發現了。”
“這是李庭希的?”
“算是吧。現在我大哥在那邊招呼着那些公子呢,顧不上我們。走。”
安潇潇其實并不嗜酒,不過,有這等的好酒,她自然是不肯錯過的。
“那我就多謝幻幻妹妹了。”
“客氣什麽。對了,你怎麽會跟鳳琪琪遇上了?”
“就在你家門口。”
李幻幻沉吟了一下,“這個鳳琪琪可是京中真正的大名人,文武雙全,聽聞她的劍法,還曾得到皇伯伯的贊賞呢。”
安潇潇點頭,是不是厲害,貌似跟她沒有什麽關系吧?
“潇潇姐,這個女人向來眼高于頂,對什麽人都是不屑一顧的。可是今日竟然願意與你一路說笑着進門,莫不是鳳家真的有意要将你娶過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