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巨坑。
一支金色的手!
此時此刻,若是将是視線放遠,會現巨坑邊緣有一些土著生物突然掉頭狂奔而去,驚慌四蹿,仿佛感知到什麽緻命的危險似得。
爆炸巨坑之中,繼這流轉着金色的手伸出來之後,緊跟着一具的身體就從土裏爬了出來。
這具身體并不強壯,但也并不消瘦,一塊塊肌肉分明,線條剛硬,渾身上下每一寸都仿佛充斥着力量感。
沒有錯,他正是劉重武!
大漢帝國的開國皇帝,一個所有人都認爲已經死亡的人,此時此刻就赤條條,活生生的站在巨坑的底部,金色的流光漸漸包裹着他的身體,最終凝結成一身燦金色的唐裝。
是的,唐裝,而不是龍袍。
和龍袍唯一相同之處,大概就是同樣是金色。
如果習擇在這裏,那麽擁有“黃金神脈”的他一定能夠感知出來,此時此刻的劉重武比之前還要強大,但具體強大多少他絕對感知不出來。
并不高大的一個人,卻散着頂天立地的威勢。
“有過執着,放下執着……”劉重武喃喃自語,“有過牽挂,了無牽挂。”
我的執着是什麽?
執着于擁戴我的萬民,欲爲他們開一個萬世太平!
執着于對邦聯的仇恨,痛恨他們的無情的抛棄!
執着于手中的至尊權力,不想它落入劉家之外的人手裏!
我的牽挂是什麽?
牽挂那不争氣的兒子,希望他能夠擔起帝國重擔!
牽挂那爲我死去的衆多兄弟,夜夜不得安睡!
牽挂帝國萬民的未來,擔心他們将來死在蓋克猿族的拳頭之下!
然而……
現在我都放下了。
擁戴我的萬民?其實我不過是你們共同捧起來的一柄保護傘。
對邦聯的仇恨?邦聯其實并沒有做錯,人類的火種不能在一個地方燃燒。
手中的權力?這份權力從來都是能者居之。
不争氣的兒子?他若争氣,不用牽挂,若不争氣,牽挂也無用。
死去的兄弟?死去的終究是死去的,又何須生者爲之受累。
萬民的未來?人類始終會找到出路,不需要任何人操心。
至于大漢帝國和邦聯的未來的命運……勢必是有一戰的!
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自古以來大一統都是人類社會的大勢所趨,而今人類被分成了“帝國”和“邦聯”。一個世紀以來,彼此之間的矛盾早已經不可調和,隻有一戰而滅其一才是最終的歸宿。
要麽邦聯滅掉帝國,将帝國人也納入邦聯。
要麽帝國滅掉邦聯,将帝制全面覆蓋整個人類。
至于會死多少人,最後結果如何,這些都已經不是劉重武關心的了。
他應該去關心嗎?
死而複生……他隻想爲自己而活。
放下這些執着,了了這些牽挂,那……
我又是誰?
我從哪來?
我又該去往何處?
就是這三個簡簡單單的問題萦繞在劉重武的心頭,使得他一直将自己埋在地下。
而今天,劉重武終于想明白了。
答案也很簡單。
我是劉重武,本名叫劉真,我是一個農夫,一個人。
我從大漢帝國來,我從地球來,我從娘胎裏來。
我要去我沒有去過的地方,看看我未曾看過的風光。
逍遙自在,暢遊星域蒼穹!
劉重武的問題很複雜嗎?不,非常簡單。
他得出的答案很複雜嗎?更不,同樣非常簡單。
唯一與衆不同的是,這是我劉重武的問題,也是我劉真的答案。
有過大起大落的人生,有過傳奇的過往,經曆過,也體驗過死,劉重武,也就是劉真,抛去了一切紛繁輔助,回歸了簡單真實。
這個時候的劉真,他知道,又或者不知道,自己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思想境界,解開了,又或者沒解開自人類懂得思考哲學以來的問題,看破了,又或者沒看破這個世界和生命的本質,成爲了,或者沒有成爲……聖人?
是的,聖人!
然而“聖人”其實隻是普通人用普通的思維賦予的一個完美概念。如果以普通人的眼光來看,此時此刻此境界的劉真,就是聖人。
從力量上來說,他已經比所有人類都要強大。
從思想上來說,他已經解決(自以爲解決了)作爲人的最大問題。
然而“聖人”知道自己成爲了“聖人”嗎?或者“聖人”覺得是“聖人”嗎?
至少,劉真此刻卻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聖人,也并不覺得自己是聖人,就如他自己找到的答案那樣:“我是一個人”。
可是,劉真此刻真是一個“人”嗎?
他已經沒有了人類的情感,愛、很、情、仇、後悔、嫉妒、等等,唯一剩下的一個念頭就是“我要去我沒有去過的地方,看看我未曾看過的風光。”
沒有人類的感情情緒和思維認知,真的還能再稱之爲人嗎?
即便他擁有人的血肉身軀,恐怕已經不算是“人”了。
不過劉真對于“我是不是人”沒有什麽疑惑,反正他認定“我”是一個“人”,那他就是一個“人”,不是石頭,不是泥土,更不是樹木。劉真現在已經得出了自己想到并且認定的答案,他就不會再去想了。
他現在的存在,如果重新回到人類社會,傳經布道傳播思想,大概就是屬于被研究的對象——就比如人們研究“孔子”“老子”的思想,但是他們自己是絕對不會去研究自己的。
“我……該走了。”
劉重武喃喃的說,然後他就跨出一步。
他沒有消失,而是真的一步一步走,每一步的距離也都不一樣,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真真切切的腳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走到了巨坑的邊緣,然後一點點的爬陡坡,爬出了巨坑。
然而,那被劉真踩出來的腳印中,卻生長出了新嫩的花草,在黃土巨坑中宛若寶石點綴。
步步蓮華!
劉真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印,呢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至于究竟“原來如此”指的是什麽,顯然隻有劉真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