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萊士和羅斯福終于見面了,場面很尴尬,他隻開口說了句:“閣下,看到您病愈歸來,我感覺非常高興。”就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麽。
羅斯福依然還是和顔悅色的笑容,點頭道:“我不在的時候您辛苦了。您的很多想法很好,我也能理解,但現在的局面可能不容許有這份奢侈去實現,我希望您能理解我的苦心和煎熬。”
“總統,我……”
“算了,别想太多。好好休息,你還年輕,将來有的是機會。”羅斯福一語雙關道,“完全考慮成熟後再決策也不遲。”
丘吉爾也朝他笑笑,不過大家都認爲丘胖子的笑容太虛僞。
埃德加-胡佛很快也進來了,先和羅斯福及丘吉爾打了招呼,然後不懷好意地看了華萊士一眼,故意問:“副總統閣下,還需要我向您遞交辭呈麽?”
“不用了,您和總統直接彙報吧。”
羅斯福和赫爾等人卻聽得皺起了眉頭,不過羅斯福沒說什麽,反而用嚴肅的口吻訓了胡佛兩句:“你以後要多和副總統閣下多請示、彙報,我這個身體還能有幾年?”
“是!”胡佛低眉順眼地走到華萊士身邊,“不好意思啊,下次我會将您的意圖領會得更深刻。”
華萊士無力地點點頭,都這樣子了他還能說什麽,然後一會其他人就聽見胡佛撲出去打電話:“《華盛頓郵報》編輯部麽?”
“是的,請問您是?”
“我是胡佛!”
對面倒吸一口冷氣,然後恭敬地說道:“不知道閣下有什麽吩咐。”
“總統病愈複出了,丘吉爾首相也在華盛頓進行國事訪問,兩位領袖進行了深入友好的洽談,随後将發表公開聲明。明天也就是2月5日下午,總統要對國會發表演說,闡述他對近期一些問題的意見和對世界反法西斯戰争的總體看法。這兩件事你們要派最好的記者、用最強的力量、最顯著的标題、最鼓舞美國人民戰鬥意志和信心的文章把他報道出來,明白麽?”
“明白了,如您所願。”
所有人都聽見了這番對話,大家都在心裏歎了口氣,華萊士如坐針氈,不知道該怎麽說。
尼米茨和一幫參聯會高層随後也來了,首先彙報的就是澳新航線被切斷的問題。
羅斯福點點頭,先不說自己的判斷,隻問華萊士:“亨利,如果是您來做決策,您覺得澳新應該援助麽?”
“應該。”華萊士道,“他們是太平洋上抵禦日本侵略的第一道防線(第二道是夏威夷),對增強我們的反擊能力很有好處。”
“那爲什麽您會認爲援助大不列颠本土不重要呢?”羅斯福說道,“大不列颠明明是我們在大西洋上抵禦德國侵略的第一道防線。”
“這個,我……”
“您寄希望于和德國達成諒解,對吧?”羅斯福歎息道,“可惜這種想法不爲希特勒所接受,他不但不放棄侵占英國的念頭,也不會放棄盤踞南美、支援日本的念頭。如果有這樣一個德國,他假意和我們停戰,一面占領大不列颠,一面不斷用最新武器和裝備援助阿根廷人和日本與我們對抗,您覺得可以接受嗎?”
“我們可以和他談。”華萊士幹脆豁出去了。
“談當然是可以的,但現在是戰時,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極端寶貴。”羅斯福恨鐵不成鋼地提點道,“如果現在有軸心艦隊要去封鎖大不列颠,您是準備出手還是不出手呢?”
“我……”
“不要以爲把物資送給大不列颠就是浪費,他們在不列颠島上替我們抵抗着德國人的壓力、替我們吸引着德國人的火力,如果沒有4、5千萬英勇善戰、毫不屈服的不列颠人民在一線苦苦支撐,替我們流血犧牲,德國人早就把他們的全部力量都壓過來了,那時候美國人民要付出更多犧牲、更大代價,死更多人!”羅斯福正色道,“你不要以爲把頭縮回北美大陸就能徹底安全,日本人炸過紐約,德國人打過百慕大和紐芬蘭,這都是近在咫尺的事,難道我們不把這些威脅攔截在遠處住而要放到身邊、放到家裏來對付麽?”
丘吉爾插話道:“副總統閣下,我隻想冒昧提醒一句,如果我願意率領英國人民屈服,大不列颠根本不需要流更多的血,德國人事實上也不會拿英國人民和我個人怎麽樣——法國人投降後德國不也沒怎麽樣嘛!無非到時候德國人利用我們的資源、利用我們的船廠、利用我們的工人來建造更多的軍艦和武器來攻打你們……”
在羅斯福和丘吉爾的犀利攻擊面前,華萊士不複昨日之勇,苦笑着無言以對,隻能恭恭敬敬甘當小學生。
羅斯福晚上設宴款待了丘吉爾,并當着衆多記者的面承諾将繼續援助大不列颠,丘吉爾一面表示感謝,一面又信誓旦旦地承諾會堅持到底。兩國要員看上去氣氛很是融洽和友好,記者們圍着他們問長問短,誰也沒注意到獨自在陰暗角落裏淺斟的華萊士那落寞的背影。
送丘吉爾回賓館後,羅斯福又和參聯會衆人舉行了軍事會議,衆人都擔心他的身體,但他表示能頂住,真正讓他揪心的是日本艦隊問題,打不過也趕不走可是從未出現過的被動局面。
“現在情況比較麻煩,太平洋艦隊實力不足,目前隻有2艘戰列艦和一些輔助軍艦,護航航母倒是有10餘艘,但他們不可能參與艦隊交戰去進攻日本艦隊。”尼米茨皺眉道,“現在不确定這支艦隊是打算進攻我們還是純粹爲封鎖破交而來。”
“兩者有什麽區别?”
“如果是爲了進攻,似乎力量稍嫌不足;如果是破交,又嫌力量過剩——沒聽說把超級戰列艦編隊拉出來破交的。”尼米茨解釋道,“這支艦隊的自持力大約3個月,扣除往返時間,大約能在海上堅持2個月,如果純粹爲封鎖而破交,澳新需要熬過2個月沒補給的日子。”
羅斯福緊張地問:“能堅持住麽?”
“澳新本土沒有問題,周圍小島有點麻煩,特别是所羅門一線,如果缺乏物資,據守能力會逐漸下降——畢竟我軍對物資需求的标準遠高于日軍。當然堅持還是可以堅持的,大不了就是喪失進攻能力。”尼米茨想了想又道,“如果是敵人進攻,那麻煩就比較大,包括圖瓦盧、托克勞、湯加、美屬薩摩亞等地都有淪陷可能,因爲這些地方防禦力量都不強。倘若被日軍全面占領并進一步部署足夠的作戰飛機和人員,形成島嶼控制網後,澳新方向的運輸線可能會被徹底割裂。”
金上将歎息道:“堀悌吉走了步好棋,現在正是太平洋艦隊青黃不接之時,艦隊交戰打不過、島嶼防衛守不住,隻能眼睜睜看着日本人施暴而毫無辦法。而且就算東海岸有足夠軍艦也不行,福克蘭群島還掌握在德軍手中,要過去沒一場惡戰根本不可能,除非我們繞遠路從南非走印度洋去澳新,那樣也許會略微安全點,但時間就麻煩了……”
“所以說華萊士是真不懂,這種時候還說停止援英,信不信他今天停止援英,明天坎甯安就把皇家海軍的艦隊拉回大不列颠!一旦這些軍艦也加入德軍,北美大陸将永無甯日。”羅斯福歎息道,“既然大戰不行,還是龜縮防守吧。讓澳新方面過幾天苦日子再說,或者也學印度方面搞老鼠偷運。”
所謂老鼠偷運,是指英美從南非或者澳大利亞珀斯出發赴印度的隐蔽補給線,利用單條貨輪挂第三國旗幟在無護航情況下偷運物資。雖然日本海軍已完全控制印度洋,但印度洋海域這麽大再加氣候變換,總有監察不到之時,這時候貨輪就會偷偷摸摸北上爲印度英軍補充軍用物資。雖然損失也不小,但畢竟也是一條路,總歸輸送了幾萬噸物資,解了印度方面燃眉之急,否則光依靠印度原有囤積的物資,有關盟軍部隊早就崩潰了。
衆人點頭,頗有十分無奈的感覺。不過金上将和馬歇爾心裏還是有底:羅斯福本人比華萊士懂行得多,威望又高,有這樣的總統坐鎮,他們可放手施爲而不必擔心他人胡亂插手。
總統用理想主義來概括華萊士真是太恰當了:幻想美德停戰後美國全力應對阿根廷?德國停戰後不也能把力量都使出來用于阿根廷方向?大家都走大西洋補給線的話,路程就差了不到2000公裏,美國能确保優勢?
深夜時分,衆人商議完對策後又讨論了羅斯福明天對國會演講的核心内容,參聯會高層決定全體陪同出席。
散會時,望着羅斯福遠去的背影,特納忽然道:“我現在好想把我的壽命分一點給總統,哪怕10年換1年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