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田實一貫忽視飛機防護,反對增加裝甲,日本飛機制造公司,比如三菱、中島等工程師提出過很多有關保護飛行員安全的建議和提案,但隻要到源田這裏總會吃閉門羹。
“這樣隻會使飛行員忽視自身技能培養而蛻變爲依靠機器的膽小鬼。”就是源田的口頭禅。這不僅是其内心真實思想的具體體現,同時也代表了當時日本海軍内部一批航空人士的想法。同期同學柴田武雄經常與源田實發生争論,特别是關于戰鬥機的開發和戰法,雙方争論更是激烈,但每次都是源田的意見勝出而柴田的意見幾乎沒得到通過。
但這次情況反過來了,在堀悌吉親自主持,由山本五十六、井上成美、大西泷治郎等一批航空派高層參與的航空軍備會議上,重點對源田實輕視防護的想法進行批評,認爲要高度注重飛機防護和飛行員安全保護,同時決定雙管齊下,一方面繼續從德國引入新飛機,包括彩雲改、流星改等型号要抓緊上艦;另一方面要努力研制新飛機,不但烈風、紫電改的合作研制要加快,甚至還考慮從陸軍引入四式戰疾風。在戰法上,根據多次戰鬥經曆,飛行員代表也提出今後除繼續注重水平格鬥外,還要注重速度,發揚“一擊脫離”戰術。
這次會議上源田實鬧得灰頭土臉,柴田武雄則大放光彩,一掃以往郁悶,喜得他逢人就說堀悌吉長官英明,到底是日本第一軍事家。會議後,源田實就“失寵”了,牢騷不斷、憤憤不平,立場逐漸“滑落”到另一方去了。可實際上,到底應不應該加強防護、該不該注重速度戰術的問題在索科特拉島上就暴露出來了,美帝12.7mm傳家寶對付飛機的效果還隻能說一般,德國Fw-190A8上安裝的MG213機炮那暴風驟雨般的火力才讓人感覺絕望。德方還提出:“你們的大和号戰列艦爲什麽極端注重防禦?裝甲恨不得越厚越好,現在換飛機就不要防護了?難道海航飛行員不是海軍?”這說法讓素來狂妄的昭和參謀們無言以對。
堀悌吉爲南太平洋戰役總結的第一條經驗就是飛行員要盡可能存活下來,丢飛機算什麽?隻要人活着,總有辦法弄到飛機。到德國後全艦隊上下就更受刺激,德方表示:培養一個合格飛行員需要一年以上,燒掉三、四十噸汽油,一個王牌飛行員的代價是普通飛行員的十倍以上,可飛機一個月卻能輕輕松松造2500架!如果日本願意向德國提供優秀飛行員,德國願意用飛機和日本換,像赤松貞明這樣的王牌直接開價100架飛機/年,像淵田美津雄這樣參加過多次戰役的資深指揮官甚至開價300架/年。
這價碼聽得日方咂舌不已——全日本海軍大将一年的薪水都買不了一架零戰改,而德國人卻認爲一個連軍官也不是的飛行員值100架飛機。
别說赤松貞明當初就動了心想留下來,就連闆谷茂這種不太愛帶降落傘甯願帶軍刀的飛行員現在也不逞強了,大家逢人便相互打趣:“你值幾架飛機,我值幾架飛機”,意思小命金貴的很,要想方設法活下來。像源田實這樣腦筋靈活之人對這種顯而易見的道理怎會想不通呢?無非是爲了表演,所以淵田美津雄才諷刺他能“當個好演員”。
1943年12月29日下午1點鍾,包括大和号、武藏号、大鳳号等在内的聯合艦隊主力朝東京灣猛撲而來,在此之前偵察機已報告未在東京灣發現二航戰。爲防禦敵機,及川古志郎給大鳳号下達命令,要求該艦起飛戰鬥機進行掩護,并做好攻擊機群出動準備,大鳳号立即快速脫離編隊,轉向逆風位置放飛戰鬥群,效率之高令人十分滿意,及川古志郎看了不禁連連點頭,認爲細萱戊子郎和源田實表現不錯,這麽快就控制住部隊并開展工作。
他哪知道,早在這些飛行員放飛之前,全艦官兵已進行了讨逆總動員,所有人都纏繞着“尊皇讨賊”頭巾聆聽訓示,原本一路上垂頭喪氣、無精打采的飛行員們聽到長官打算“附逆”後居然個個激動不已,活像打了雞血一樣。
“我宣布,大鳳号加入讨逆軍!升旗!”
一面“尊皇讨賊”的大旗緩緩升上旗杆,在寒風中獵獵飄揚……
“長官……”神重德跌跌撞撞地沖入作戰室,用驚恐的語氣對衆人道,“源田實是奸細,大鳳号……投敵了!”
“什麽?”仿佛一個晴天霹靂在耳畔炸響,及川古志郎簡直要暈過去了,他大吼道,“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神重德哭喪着臉,“源田實忽然就發了電報過來,話說得很難聽……”
“電報說什麽?”宇垣纏忽然問了一句。
“……及川老賊,憑你也想和堀悌吉長官鬥?洗幹淨脖子等着吧!天誅****!”
一直沉默不語的近藤信竹沒去理會臉變得如同黑炭底的及川古志郎,反而歎了口氣:“這下我們沒航母了,打不過的,收兵吧。”
“你……你……”及川古志郎哆嗦着手指,吼道,“不行!神重德,你給我想個辦法出來!”
“要不,趁現在距離還沒拉開,逆賊的艦載機也沒放出來用艦炮轟吧。”
“不可!”高木武雄說道,“這是帝國好不容易造出來的重型航母,怎麽能攻擊?”
“對啊,海軍怎麽能自相殘殺!”栗田健男在一旁幫腔。
“我看大鳳号也不會攻擊我們,人各有志,由他去吧。”志摩清英緊接着表了态。
眼看幾個提督都是這種态度,參謀們大都保持緘默。
“不行!”及川古志郎一拍桌子,臉上青筋暴跳,“再好的軍艦一旦附逆也是廢物!我命令:大和、武藏立即逼上去用艦炮擊沉他!各驅逐艦準備釋放魚雷!”
神重德正要匆匆忙忙去傳達命令,忽然一個聲音響起:“混蛋,站住,誰讓你去的?這事情還沒定論呢!”
神重德剛轉身,聽到此言又覺得愕然,連忙又轉過身,發現是宇垣纏在說話,便跺了下腳:“參謀長,您可不能優柔寡斷啊,等大鳳号放出攻擊機就是我們的末日了,我們不能心……”
還沒等他把“心慈手軟”四個字說完,“砰”地一聲槍響,宇垣纏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支勃朗甯手槍,對準神重德就開了火。後者額頭上頓時出現一個血洞,汩汩地冒着血,雙眼瞪得滾圓,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心有不甘地倒了下去。
及川古志郎被這個突發變故驚呆了,愣了幾秒鍾才回神過來,發出一聲怒吼:“宇垣纏!”
“你,給我坐下!”宇垣纏又把槍對準了及川古志郎,“誰也不許動,誰動我打死誰!”
“你你你你……你好糊塗啊。”跌坐在椅子上的及川大叫道,“你忘了山本和堀悌吉兩人是怎麽對你的麽?我……我才是一直器重你的呀!”
“呸,憑你也配?”
幾個及川的心腹參謀有心上前幫忙,但又懾于宇垣纏的手槍,一時不知該怎麽辦。海軍将校在司令塔裏都是不帶槍的,哪曉得宇垣纏會偷偷摸摸把手槍帶上來?現在倒好,擁有460mm艦炮的世界第一戰列艦指揮中樞居然被一支小小的勃朗甯手槍制住了。
幾個中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這局面也感到措手不及。
“嘭”地一聲,司令塔門被打開了,外面的水兵聽到槍響,認爲情況不對迅速沖了進來,他們手中倒裝備了沖鋒槍。
“把這個逆賊給我押下去!”及川古志郎見來了救星,立即興奮起來,衛兵們遲疑着正要上前,宇垣纏大喊,“别動,再動我就打死他!”
衆人又不敢動。
近藤信竹歎了口氣,對水兵們揮了揮手:“你們退下吧。”
“長官,不要緊麽?”
“沒事,我會處理好的。”近藤信竹閉上眼睛想了想,“司令官有些喝醉了,你們扶他下去休息吧。”
“近藤信竹!你敢違抗我的命令?!你敢附逆?”
“我隻服從正确的命令!”近藤信竹揮了揮手,士兵們就上前準備去拉及川。
“你……你們……别過來!立即給我殺了近藤信竹和宇垣纏……每人官升三級!”
“看來司令官确實喝多了!”
“走吧,别掙紮啦……”水兵們在兩個少尉帶領下,忽然露出一絲譏笑,及川古志郎連同他的心腹全被押走了——近藤長官才是戰列艦部隊老大,及川算什麽東西?還敢對付堀悌吉長官?反了他了!
近藤信竹拍拍宇垣纏的肩膀,安慰道:“你這是何苦呢……”
“我……”宇垣纏呆呆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傳令,凡願意參加讨逆軍的軍艦,升Z字旗!不願意的,調頭回錨地吧。”
幾分鍾後,參謀興奮地撲過來:“長官,全艦隊所有各艦都升起Z字旗了……”
“向東京港進軍!”
“闆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