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找不到敵機,他就隻能撲棱着準備降落,結果卻遭到下面防空火力一頓亂打,那些神經過敏的加拿大和美國高射炮手把他們當成了再次前來進攻的德國飛機,氣得所有人七竅生煙,幸虧這些炮彈的準頭不怎麽樣,沒擊落一架飛機,否則這玩笑真算是開大了,不過托尼的臉色很沉重,他不是因爲誤擊而感到惱火,而是從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這裏防空能力不強,或者說,火力密度是足夠了,但高射炮手們的訓練水平不行。
由于聖約翰斯地域廣大、機場衆多,雖然德軍摧毀了其中大部分,但至少還有幾段跑道經簡單搶修後能夠提供安全着陸,在火光和燈光映照下,托尼的機群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安全降落,爲此還損失了4架飛機,好在飛行員們運氣不錯,全有驚無險地躲過一劫。可就在他們降落後不到40分鍾,華盛頓的新指示就來了:讓他們連同機場上殘餘的飛機盡快轉移到科納布魯克去,氣得托尼一腳把跑道旁邊的半截機翼殘片踢飛,大罵華盛頓都是些豬腦子。
華盛頓都是豬腦子麽?取決于你得站在什麽角度看問題。
讓陸航飛機連夜轉移是英格拉姆中将提出的,他認爲雖然沒有确鑿情報,但從今天那架被擊落的偵察機發回的報告可推斷德軍戰列艦部隊也在航母編隊附近,敵人有可能是連夜撤走,但有可能借着夜色快速前進,在拂曉前炮擊聖約翰斯,徹底摧毀集結在那裏的物資和船舶。兩者從概率上說都有可能,但英格拉姆堅持認爲以德國人的德性很可能這麽幹,否則他們放着佛得角不要,隻爲炸紐芬蘭一次純粹是吃飽了撐着。
這判斷一下子就讓衆人不淡定,最初大家認定是德國艦隊在被百慕大偵察機發現後轉去紐芬蘭摸一把,然後借着黑夜偷偷溜掉,英格拉姆的推斷提供了另一種思路,即德軍艦隊最開始的目标就是紐芬蘭,百慕大隻是他們聲東擊西的手段,換而言之,德國人絕沒有這麽快撤。
雖然金上将嘴硬說德國人不撤更好,那樣坎甯安上将就有更加從容的時間去截擊,但大多數人眉頭緊鎖:紐芬蘭的情況大家都清楚,撐死了隻有巡洋艦級别的護航軍艦,全加起來都不是一艘提爾匹茨号的對手,更别說德國人至少擁有5艘該等級的戰列艦,以大西洋艦隊戰列艦部隊的殘破之軀如果對上德軍戰列艦部隊,隻有遠遠遁走的份,更不用說那些護航軍艦。
“那德國人還可能會登陸?”艾森豪威爾皺着問道。
“登陸更好!上面有2個加拿大師,德國人吃不了兜着走。”阿諾德惡狠狠地說,“明天一早我就出動陸航去炸這些混蛋。”
會議形成一緻決策:加拿大師準備防備德軍登陸,所有飛機暫時去科納布魯克避避風頭,等明天上午再出擊,嚴令港口船舶盡快疏散,去哪兒都行,總之不能傻乎乎待在港口送死。
馬歇爾補充交代參謀,讓101空降師做好準備,萬一紐芬蘭陸戰不利,把李奇微的101空降師再投放過去——會議室裏一片寂靜。
18:27分,德軍航母編隊将所有飛機回收完畢,所有返航飛行員都一臉興奮,和地勤們描述今天的出擊成果,洋溢着樂觀而昂揚的情緒,更有心急的飛行員三口兩口吞下晚餐便要求地勤盡快完成油彈補充,還打算在夜裏再去紐芬蘭炸一把。在馬沙爾等高層看來,情況并沒有飛行員們想得這麽樂觀,紐芬蘭島上飛機、物資、船舶的數量之多大大出乎意料。對艦隊來說,現在馬上撤退是最安全穩妥的,可元首爲紐芬蘭戰役傾注了偌大的心血,甚至不惜押上佛得角,是能輕輕松松打一把就能走的麽?不把這300多艘船幹沉或帶走,還稱得上專業破交30年的德國海軍?馬沙爾回去估計都沒臉見人了。
“貝中将的炮擊艦隊在什麽位置?”
“艦隊目前以27節速度在行駛,距離港口還有近300公裏,預計抵達時間不變……”
“敵人下一步必定會疏散這些貨輪,我們既不能簡單地予以擊沉,又不能放任不管。”克蘭克皺着眉頭道,“我意抽調40-50架飛機組成夜襲隊伍,配合潛艇去攻擊連夜逃跑的貨輪,如果我們隻攻擊那些逃走的大家夥,剩餘船船應該就不敢動,300多艘船可沒那麽快容易轉移。”
小澤點頭表示同意,更讓他滿意的是柏林同意了跨平台作戰策略,這意味着今天空襲損失的飛機(部分被美軍擊落,部分損失于高射炮)能很快得到補充,19架飛機是小事,這些飛行員每一個都是曆經千辛萬苦才鍛煉起來的,全都是寶貝,明後天損失會更大,他不敢掉以輕心。好在艦隊目前尚有将近140人的富餘機組,地勤們已用後備機補上了下午損失的缺口,他稍微松了口氣。
衆人決定晚上出動32架戰鬥機和36架He-218配合潛艇作戰,重點幹掉那些想逃走的貨輪,小澤補了一句:“要用戰鬥機掃射碼頭上的人群,不能讓水手們輕易登船離開……我相信那些船舶上沒那麽多人駐守着!”
18:36分,率美英航母編隊急速北上的坎甯安收到詳細電報,得知紐芬蘭遭遇突襲的經過,他恨恨地一拳頭砸在牆壁上——千算萬算,還是讓德國人給戲弄了!斯普魯恩斯默然無語地查看了海圖,目前雙方距離超過2000公裏,至少還要2天一夜才能趕到,這更讓坎甯安焦急萬分。
18:47分,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的托馬斯勳爵終于抵達碼頭,現場情況讓他倒吸一口冷氣,碼頭上已被炸彈修理過一遍,凡還算平整的地方鬧哄哄擠滿了人,爲數不多的交通艇在費力把從四面八方聞訊趕來的水手們送上船,可大家都急着登上自己的船,個個臉紅脖子粗地不肯相讓,鬧哄哄像個菜市場,就差動手打起來,場面一片混亂,港口警察忙着撲滅各處大火,根本無力維持秩序。遠處倒有加拿大步兵,可他們忙着構築工事防備德軍登陸,根本不顧上這裏。
“靜一靜,靜一靜,大家聽勳爵訓話……”副官和衛兵們喊破了喉嚨,奈何紛擾的人群根本聽不進去,全淹沒在嘈雜聲中。
怒火沖天的托馬斯勳爵奪過衛兵的湯姆遜沖鋒槍,“突突突”向天空掃射了一梭子,吓得人群大亂,剛才還歡騰一片的人群立即變成一群受驚的小鹿意圖奔走,到處都是哭鬧聲,好歹注意力都向這邊集中了,借着震懾人群的這一下子,托馬斯在衛兵攙扶下登上了轎車頂,居高臨下扯着喉嚨喊道:“我是海運委員會主席托馬斯,大家請聽我命令,凡停在外圍貨輪的水手先上船離港,離開越遠越好!”
經過他的勸誡與衛兵彈壓,衆人終于按照秩序開始陸續登船,8點多時,最外圍的貨輪拉響汽笛緩緩離開港口,一條、兩條……中間還夾雜着加拿大和美國的護衛軍艦,他們也接到命令要求盡可能掩護輪船離港。
可惜好景不長,不到1個小時,港口響起了嗡嗡聲,衆人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托馬斯卻臉色大變,他當然知道這是飛機的聲音,而且他還知道所有幸存的美國飛機都已離開機場去科納布魯克“避難”了,來的隻會是德國飛機。
聽到尖銳的呼嘯聲越來越近,他開口大喊:“卧倒”并率先趴在地上,周圍一圈人都跟着他趴下,但更多人茫然不知所措,淩空撲下的Bf-219已開始對地掃射,幾道機槍、機炮火力如同火鐮一樣從天而降,站立着的人群全是被掃射的目标,像一排排麥子那樣被整齊割倒。
“突突突”聲音過後,碼頭上還能站立的人員寥寥無幾,人群要麽被撂倒,要麽被恐慌的他人擠入水中,要麽自相踐踏,更讓托馬斯睚呲欲裂的是,十幾秒鍾後,一架德國轟炸機呼嘯撲下,“轟隆”一聲巨響,一枚250公斤的炸彈就在人堆裏炸響,彈片、氣浪肆無忌憚地收割着幸存者,他感覺有一團東西從遠處飛起來砸在他腦袋上,然後又滾落一邊,睜開眼睛偷偷瞥了一眼,差點沒把胃裏的苦水全吐出來——那分明是一段人胳膊。
港口防空火力這時候才如夢初醒地對空射擊,一大堆人放聲大哭——我們的飛機呢?有精神脆弱的水手受不了這種折磨,哇哇大叫着從地上爬起來準備逃到遠處,沒走多遠就被空射火力毫不留情地打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