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航母編隊作戰體系在原來有些僵化,因電台溝通不暢,所以臨場指揮不能發揮太多,航空隊都附屬于航母,從哪艘出發就回哪艘降落,一旦有問題幹脆調整整支部隊——比如參加了珊瑚海的五航戰飛行員們就沒參加中途島戰役。
在歐洲作戰期間,由于德國提供的飛機電台十分優良,指揮更加便利的冢原毅然變更了傳統指揮體系:艦載機打通使用,要求飛行員具備在任何一艘航母上降落的能力,同時又對各艦艦長和地勤提出了快速反應要求,确保他們具備條件反射般地報出本艦載機、最大可容納能力與起飛調度能力。
上述能力培養雖然不太起眼,但今天這樣嚴峻的情況下發揮了非同一般的效果,極大地避免了混亂。
因翔鶴号傷勢過重,在草鹿龍之介強烈勸說下,翔鶴号在巡洋艦和驅逐艦保護下率先退出戰場,機動艦隊司令部轉移到瑞鶴号上。
江草隆繁報告了完整作戰經過并表示:“敵人還有一艘完整的埃塞克斯号和2艘戰列艦,還有很多巡洋艦和驅逐艦。”
冢原點點頭:“其他軍艦先放一放,這艘航母一定要幹掉它。”
草鹿任一在甲闆上扯開喉嚨大喊:“盡快補充油彈,今天還要發動第四輪攻擊。”
“第三波出發了?”
“淵田美津雄帶的隊,從遊擊艦隊起飛的。”源田實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休息一下,第四波讓村田君帶隊去。”
江草隆繁這才看到旁邊的村田重治,奇怪地問道:“你怎麽不和淵田一起走?”
後者苦笑道:“當時情況緊急,我的座機被推入海,備用機才剛剛調好……”然後就講述了剛才千鈞一發的危機和冢原指揮若定的場面,江草隆繁也拍着額頭慶幸不已。
“你帶回來多少飛機?”
“去時總共87架,大約回來66架,有幾架可能帶傷不能再用。”江草隆繁道,“不過我沒問題,等會可以和你一起走。”
“長官讓你留下,準備替換淵田帶領第五波,不要連續作戰,要保持體力。”源田實指了指旁邊的驅逐艦,“有不少艦爆隊員落水,你把他們接上來重新組織起來,我們必須要有足夠的後備飛行員。”
就在日軍緊鑼密鼓地爲返回的攻擊波和防空戰鬥機補充油彈時,埃塞克斯上的美軍地勤也使出渾身力氣進行緊急補充。
“情況不太好……”吉芬對哈爾西彙報道,“第一攻擊波回來35架,第二攻擊波回來41架,加上艦隊自身剩餘的11架防空戰鬥機,我們還有87架作戰飛機,經緊急調用後備機,埃塞克斯抽調了9架,薩拉托加抽調了6架,一共還有104架可用飛機。”
“塔拉瓦機場能用麽?”
“不行,日軍已正式登陸,各軍艦艦炮對準機場方面連續轟擊,别說起飛,連露頭都不敢。”
“陸戰隊能堅守到天黑麽?”
“恐怕有一定難度,但我個人保持樂觀态度。”
“留下24架防空戰鬥機,其餘80架準備發動進攻。”哈爾西看了下時鍾,“現在是13時47分,我希望到14時10分左右能放飛攻擊機群。”
“長官,不考慮撤退麽?”吉芬再次建議,“敵人還有4艘航母,至少200架飛機,我們隻有100架飛機和1艘航母,實力相差過于懸殊。”
尼米茨搖搖頭:“我們沒去救援澳新,又基本放棄了塔拉瓦,如果再直接撤退,恐怕對各方面都難以交代,别看日軍有4艘航母,關鍵是那艘瑞鶴号,隻要打掉這艘正規航母,敵軍短期内沒有艦隊航母可用,哪怕埃塞克斯沉了都能接受。”
對如此堅定不移的決心,吉芬隻能接受。
另一邊的草鹿任一也在勸說堀悌吉是否讓機動艦隊避避風頭,哪怕明天再決戰也行。
“沒有明天的決戰,今天就打完!我已下定決心,哪怕犧牲1-2艘輕航母,犧牲1艘翔鶴号也要把太平洋艦隊的航母主力幹掉。”堀悌吉目光十分堅定,“德意即将在大西洋方向發動進攻牽制美軍海軍,如果我們拼掉太平洋艦隊主力,未來6-8個月帝國海軍可在太平洋上獲得比較有利的優勢期,能确保我們在印度方向取得決定性成果。印度一丢,英國除退出戰争别無他路,屆時美國就會陷入兩難,如果帝國此時表示高姿态與和平願望,日美媾和是有可能的。”
“高姿态?”
“比如,把菲律賓還給美國,保證澳新獨立并贊同其受美國控制,在印度實施門戶開放政策,再把澳新附近島嶼也還給美國一些……”
草鹿任一瞠目結舌:“長……長官,這麽大的讓步,各界能答應麽?”
“爲什麽不答應?我們拿到了印度啊。”堀悌吉語重心長地強調道,“印度對日本來說簡直就是萬世不可求的基業!英國靠着印度成爲世界霸主,有這個還不滿足?還想怎麽樣?如果開戰前告訴有印度可得,舉國上下都要笑醒,還會傻乎乎和美國打仗麽?”
“這當然不會,可……”草鹿任一艱難地開了口,“人的欲望無窮盡啊,東京那幫大佬舍得把吃到嘴裏的肥肉吐出來麽?”
說到這堀悌吉便沉默了,半天不吭聲,最後歎了口氣:“管不了那麽多,先把塔拉瓦拿下來吧。”
吉芬預計得很準,14時08分,埃塞克斯号開始放飛攻擊機,因爲隻有一艘航母執行放飛作業,速度偏慢,到14時28分總共才放飛了18架SBD和9架TBF——這已是難得的高效率。
哈爾西搖着頭:“這樣下去可不行,幹脆先組成40架左右的編隊去進攻,否則80架飛機整頓完畢,最初起飛的攻擊機油料會出現問題。”
吉芬深以爲然,立即命令5分鍾後出擊。但還不到5分鍾,廣播裏忽然傳出雷達室軍官令人大驚失色的聲音:“報告,有敵機群襲來,方向85度,速度215節,數量在60-70架之間。”
“爲什麽敵人這麽快又能發動第二次進攻?”尼米茨和哈爾西百思不得其解,吉芬眼疾手快地下達了讓戰鬥機盡快起飛的命令,同時讓在艦隊上空整隊待命的38架攻擊機群立即向南出擊。
電光火石一瞬間,尼米茨猛然反應過來,追問道:“敵人從西面過來?”
雷達室老老實實報告:“是。”
“上一次也從西面過來?”
“上一次接近的航線角是100度,差不多也是西面。”
尼米茨和哈爾西現在全明白了:敵人一定在西半球隐藏了航母編隊,數量不多,也就一艘艦隊航母或兩艘輕型航母的規格,但就是這個被忽略的敵人射出了隐蔽而緻命的一箭。
“上當了!堀悌吉這老鬼子擺了我們一道。”哈爾西憤憤地說,“他的炮擊艦隊、機動艦隊才是引誘我們上鈎的誘餌。”
不過現在明白也晚了,艦橋裏衆人都是一聲長歎。美軍艦隊隻能硬着頭皮頂上,幸虧日軍這次編隊規模比上次還小一點——可見敵人損失也不小。現在輪到哈爾西體會剛才冢原的感覺了,他一面命令戰鬥機盡可能起飛,另一方面又把來不及起飛的攻擊機、彈藥、油料全部往海裏推——每一個都可能成爲敵人幫兇。
眼看美軍将埃塞克斯号拱衛在中心并吐出猛烈的高射炮火,淵田美津雄很有經驗地先壓一壓節奏,讓戰鬥機前出,引誘美軍戰鬥機撲過來。美國飛行員雖然知道日軍舉動不懷好意,但也隻能撲過來,起碼糾纏住日軍還能爲下面赢得一線生機——多一分鍾,航母就能多彈出1架飛機來。
将近50架日美戰鬥機迅速扭打成一團,淵田美津雄冷冷地帶着攻擊機在旁邊觀看,等雙方糾纏得差不多時,呼嘯一聲就如秃鹫一般撲下去。
在這輪進攻中,他果斷采用了“剝洋蔥”戰術,不追求直接進攻陣型中央、有重重保護的埃塞克斯号航母,反而先對外層護航軍艦動手,如同剝洋蔥一般,把外表皮一層層剝下來。
頭一個遭殃的是澳大利亞海軍當家花旦澳大利亞号(肯特級)重巡洋艦,前後甲闆各被命中500公斤重炸彈1顆,癱在水面奄奄一息;第二個倒黴蛋是新西蘭海軍主力利安德号(利安德級),這艘7000噸的輕巡洋艦中了2顆500公斤重磅炸彈後掙紮着沉沒了。
淵田美津雄用僅僅4組飛機,12架彗星改就報銷掉了澳新海軍一半精華,随着敵艦隊右翼缺口大開,天山改淩空撲下,釋放魚雷,一共6條直撲埃塞克斯号而去,該艦躲過其中4條,中了1條,另一條結結實實擊中了海倫娜号(布魯克林級),這艘躲過第一次南太平洋海戰厄運的輕巡洋艦顯然沒能躲過第二次,掙紮着緩緩沉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