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魚雷終于被投擲下來,所有飛行員紛紛長出一口氣,但下一幕卻讓他們深感意外:投完魚雷的飛機居然沒借助投彈完成那一瞬間的飄升餘勢而選擇爬高,反而重新壓低高度——這是極端困難的動作,壓得過重飛機容易一頭栽進水裏,壓得過輕就不能有效降低高度,隻會一頭撞在橋體上。
村田重治對這次戰術選擇早就考慮得很清楚:飛機現在距橋面很近,爬升很可能來不及擺脫橋面上方那些斜拉鋼索,必須從橋下穿過去,但橋體下沿離水面隻有40多米,他必須非常小心——之所以選擇20米高度投彈也基于這個考慮,如果是30多米投擲魚雷,放下魚雷那一瞬間的飄升很可能直接就讓飛機撞在橋體上,壓到20米再飄升上來的距離他還有把握控制住。
看着飛機往橋面下飛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好幾個飛行員幹脆扭過頭去不敢看,但幾秒鍾後他們就忍不住重新轉過頭:隻見飛機順利地從橋洞下穿出,飛機上的三名成員,包括村田重治本人在内都是滿身大汗:從橋洞下穿越的那一瞬間實在太過驚險,雖然實際上還留有2-3米的距離,但給人的感覺仿佛隻要敢站起來伸手就能摸到橋體!
就在飛機順利飛出後不到10秒鍾,魚雷狠狠撞在橋墩另一側面,引發了驚天動地的大爆炸,後座機槍手随即歡呼起來:“成了!成了!塌了!塌了!”
村田重治回頭一看,隻見橋墩在累計5條魚雷的爆炸力和水流壓力共同作用下終于塌陷,整座橋連橋面和鋼索一起掉落下來并斷成數截,最後全部重重摔落在東河裏,激起的浪花比剛才魚雷爆炸時還猛。
5:18分,淵田美津雄收到電報:“幸不辱命,橋已摧毀,全員返航!”
他深陷于興奮而不可自抑:“不愧是雷擊之王!”
放眼望去,下面是陷入熊熊烈火燃燒中而不可自拔的洛克菲勒中心。
雖然高射炮徒勞地開火,探照燈也試圖鎖定漫天飛舞的轟炸機,但在淵田美津雄看來,紐約的抵抗力度甚至還不如當初珍珠港來得猛烈,這并不是他的錯覺:珍珠港畢竟是太平洋艦隊總部所在,防空火力比紐約強得多,人員也是服役多時的士兵,素質根本不是臨時征召的國民警衛隊員可相比的。況且當初轟炸珍珠港是白天,視線良好,守軍很容易發現目标并就地還擊,而進攻紐約卻是晚上,飛機要攻擊的幾個建築物特征十分鮮明,甚至還不用考慮目标躲閃,此消彼長下當然不是同一感受。
夜間空襲對全世界都是難題,除德國建立了完整的夜間防空體系,有夜間戰鬥機、遠程雷達站、探照燈光帶和高射炮等多位一體防禦手段外,其餘國家全部隻能靠瞎蒙,像美國這樣承平許久的國家幾乎不設防,要不是堀悌吉當初發布的恐吓令,連現在這點防禦力度都趕不上。
對軸心機群更有利的一點是當初爲支援巴拿馬作戰,阿諾德将東海岸有戰鬥力的飛行員抽調得一幹二淨,現在根本組織不起有力的戰鬥機部隊進行反擊。
面對徒勞無功的防空火力,已瀕臨崩潰的理查德在絕望中将電話打到陸航基地,希望他們能出動戰鬥機,結果卻被告知,所有人員都未接受過夜間訓練,完全兩眼一抹黑,整個基地目前唯一具備戰鬥能力的隻有3名教官。
“那就讓他們上去!”
“他們剛剛升空!”
聽着外面隆隆作響的爆炸聲、警報聲和紅透半邊天的火光,理查德絕望地抱緊腦袋,流下了苦澀的眼淚——敵軍飛機有上百架,區區3架戰鬥機頂什麽用?
“我怎麽對得起紐約人民啊!我怎麽對得起馬歇爾将軍啊!”參謀們隻聽到他在喃喃自語,心中無不悲涼萬分。
5:21,所有Ju-98扔掉炸彈返航,他們的速度在各機型中最慢,按計劃必須最早返航,以便爲後續機群的降落騰出時間和甲闆。兩分鍾後,草鹿龍之介興奮地一溜小跑到冢原二四三面前報告:“長官,前方發來戰報,轟炸取得極大成功。”
“很好!”冢原睜開微閉的雙眼,關切地問道,“艦隊現在何處?”
“離紐約535公裏,再過大約半小時天就會放亮。”
“起飛直掩機準備接應,騰出甲闆供第一批飛機降落,天亮後才是我們最危險的時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美軍地面火力已越來越趨于猛烈,其餘進攻目标此時已基本完成,淵田美津雄讓完成投彈的飛機先行返回,自己則率領其餘飛機向最後一個目标——曼哈頓大橋挺進。
曼哈頓大橋雖然不如布魯克林大橋出名,但其複雜程度并不亞于後者,該橋設計有上下兩層。上層有雙向4車道,下層包括雙向可轉換3車道,此外還包括地鐵線和人行道。他和源田實事先進行了認真分析,鑒于曼哈頓大橋的水文和結構特點,認爲要将其摧毀隻能依靠俯沖轟炸。因此雖然曼哈頓大橋距離布魯克林大橋不遠,他并未讓村田重治率領更多飛機前去進攻,而是自己率領最後9架He-218展開攻擊。
5:34分,針對大橋的轟炸展開,看到隐隐在望的橋面,淵田美津雄露出一絲獰笑,對準通話器吼道:“讓敵人見識一下我們在索科特拉島上練就的死亡之舞吧!全體都有,3号指标!”
“闆載!”
經過一分鍾隊形調整,9架飛機排成了彼此間距50米且飛行高度都是1200米的一列橫隊,看上去整整齊齊,仿佛刀砍斧削過一般。
“預備!”
“進攻!”
随着一聲令下,九架飛機同時對準橋面快速俯沖下去,幾秒鍾後不約而同地釋放了炸彈:9顆500公斤高爆彈從500米左右的高度滾落下去,片刻後就重重砸在橋面上炸響——就連爆炸時間都幾乎相同。在累計數噸炸藥的協同作用下,整座大橋橋面上層斷裂成50米左右的一段段,然後紛紛揚揚墜落下去,連同爆炸沖擊波将下層橋面一并砸斷。現在,整座大橋除橋墩和靠近兩岸的橋面還算完整外,中間那一段仿佛被上帝之手直接用史詩巨刀砍成數截後抛落在了水裏。
“死亡之舞”最初訓練出來用于對付假象中的巨敵——擁有270米以上甲闆且有厚重防禦的超級裝甲航母(隻有圖紙上的中途島級夠得着這個水平),一般采用2号指标——6機同步攻擊,間距45米,高度1500米,用3号指标來對付大橋也算是絕無僅有,事實證明非常成功。
望着滔滔奔流的江水與空蕩蕩的大橋,淵田美津雄滿意地點點頭:“全軍返航!”
5:38分,東方露出魚肚白,完成進攻的機群快速撤退。
大約5點半時,尚在睡夢之中的羅斯福被電話吵醒了,最近這段時間他一直睡得很不安穩,一方面焦慮于前線的戰局,另一方面又爲未來感到憂心忡忡,昨夜更是很晚才入睡,此時正是迷迷糊糊睡得最香之時。
“抱歉,總統閣下,天還沒亮就來打擾您。”話筒裏傳出了馬歇爾的聲音,“我們遇到了十分糟糕且棘手的情況……”
聽到是馬歇爾的聲音,羅斯福一下子警覺起來:“有什麽壞消息?”
“非常糟糕。”馬歇爾的言語中充滿了疲憊與無奈,“剛剛接到消息,十幾分鍾前紐約遭到了猛烈空襲。”
“什麽?”羅斯福驚呼起來,“多大規模?情況如何?”
“據雷達站報告可能有200架飛機,情況不好,帝國大廈已被炸毀。”
“該死,他們是從哪裏來的?航空母艦?”
“您猜得沒錯,他們是從海上發起的進攻。”
“讓我們的飛機和高射炮去消滅他們。”羅斯福激動地揮舞着拳頭。
“可能沒用,我們沒有夜戰飛機,高射炮也不充足,更要命的是人員缺乏訓練。”馬歇爾雖然自身情緒也很低落,但依然寬慰着羅斯福,“天亮後我會趕去紐約坐鎮救援,我相信我們能挺住。”
“天亮後立即派出飛機進攻,一定要把該死的航空母艦全部擊沉!”
“明白,我剛剛已下達了命令。”
6:29,天色大放晴亮,第一批返回的飛機已穩穩降落在航空母艦上。
與此同時,長島雷達站也在進行緊急彙報:“從5點20分開始,陸續有飛機向正東方向飛去,本站監控距離有限,150公裏後目标自然消失!”
展開轟炸時用的是低空接近,返回時直接是高空返回,而所有飛機都要經過長島雷達站的監測範圍,因此被美軍觀察得一清二楚。
“報告累計數目。”
“160架次以上。”
陸航總司令阿諾德在華盛頓咬牙切齒地發布了命令:“立即展開搜索,不放過一架敵機,一艘敵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