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子彈擋子彈在理論上當然是有機會的，但事實上從未成功過，英格索爾和特納聽弗萊徹這麽說，忍不住直接就皺起了眉頭。不過有一點他們承認弗萊徹說的對，不能等日本突襲成功後再報複——那太窩囊也太丢人，珍珠港這樣的事一輩子有一次也就夠了。
“那您想怎麽辦？”
“雖然要擋住這顆子彈很困難，但我想首先找出這顆子彈在哪裏以及其可能的軌迹是什麽。”弗萊徹拿起教鞭在百慕大群島的位置上點了一下，“該島距離東海岸北卡羅來納州大約是1100公裏，上面有一個機場，我們應該有效利用起來。”
百慕大群島現在是英國的海外領地，上面的金德利機場是非常重要的空軍基地，英格索爾立即下意識地點頭。
“然後，我想把艦隊主力擺在這裏……”弗萊徹用教鞭點了百慕大東北方向大約900公裏的地方，“這裏距羅德島州大約900公裏，距離加拿大愛德華王子島大約800多公裏。”
英格索爾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爲什麽弗萊徹要把艦隊主力擺在這裏，但特納仔細看了一下就回味過來了：将愛德華王子島、羅德島、北卡羅來納州、百慕大群島、艦隊等幾個孤立的點聯系在一起後，彼此間距大約都是800-1000公裏，如果放出偵察機捍衛防空圈，基本上可以實現重疊覆蓋。一句話，整個東海岸北段，北卡羅來納以北的海岸線都籠罩在偵查視野範圍裏。
當弗萊徹完整地講述作戰方略後，英格索爾終于也明白了：這相當于畫了一個大五邊形，隻要日本艦隊進入五邊形的範圍就有很大概率暴露——不敢說100%，但比大海撈針要好得多。
“北卡州以南的防禦呢？”在這個五邊形之外，是南卡羅來納州、喬治亞州、佛羅裏達州全部和大半個北卡州的海岸線。
“隻能策略性放棄了。”
“放棄？”英格索爾皺起眉頭，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但特納認爲這個意見是對的，美國最重要的人口聚集地、工業帶、船廠、政治和經濟中心都已包括在五邊形之内了，弗萊徹已最大限度地保障了核心地帶的警戒，不可能要求他面面俱到地保護全部海岸線——他隻有一支艦隊，而且兵力比敵人略少。
“希望我們的雷達兵、偵察機能早一點發現敵人，被人用槍逼着的感覺可不好。”三人讨論了大半個上午，最終形成了一緻意見，并責成特納在下午形成大緻作戰計劃後向白宮、參聯會和海軍部報告，這次作戰可沒那麽多方案可以謀劃，完全靠指揮官随機應變的能力，弗萊徹概括的計劃比較直觀、清楚地解了當前的燃眉之急，英格索爾對其能力不由得高看一眼，他心裏暗暗在想：如果弗萊徹的策略能獲得成功，自己要堅決将他留在大西洋艦隊裏，将來讓他接自己班也是可以的。
大西洋艦隊報上去的計劃很快獲得了羅斯福的首肯，因爲這兩天陸軍航空兵、陸軍、國民警衛隊初步提高戰備等級後發現暴露出很多問題：除少數大城市和各主要軍事基地外，沒形成全國聯網的雷達網和軍用電話網，航空兵指揮體系還是以基地爲圓心的孤立狀态，根本沒法跨基地調度，陸軍的新兵蛋子們還在走隊列，根本不知道反登陸作戰應該怎麽打，有岸炮的地方彈藥儲備、人員儲備都不足。最令人發笑的是，後勤部門賬面上趴着上萬門高射炮，炮彈也不缺——可根本沒部署下去，也找不到那麽多會操縱高射炮的人員，更别說像德國那樣形成探照燈、高射炮、夜間戰鬥機、雷達站等多位一體的防空體系。聽說軸心艦隊撲過來之後，所有人都慌了神亂成一團。
一貫溫文爾雅、頗有大将風度的馬歇爾将軍在得知全面情況後，在參聯會會議上忍不住拍了桌子，将一幹人員罵得狗血噴頭：“我知道你們看不起英國人，也不覺得德國人怎麽樣！但看看我們自己，像極了一團臭狗-屎！什麽防禦體系與防空措施都沒有，如果敵人也從加拿大或墨西哥出發每個月對我們進行上萬架次空襲，我看現在國家已經要崩潰了……”
“先生們，我們要醒醒了，這是世界大戰！是和德國、日本這樣武裝到牙齒的一流軍事強國過招，不是打墨西哥和西班牙這樣的沒落國家。”
發完火之後，史-汀生、馬歇爾、金上将等幾個大佬又一起商量加強國土防禦的事——直布羅陀海峽失守後，理論上說不管有沒有日本艦隊參與，軸心海軍都可以來東海岸撒野，雖然德意海軍力量相對弱小，但大西洋這麽大，誰知道那天德國人或意大利人發瘋來東海岸轉一圈？羅斯福對此完全同意，但強化國土防禦費時費力，他要求先擊退軸心艦隊這次來犯。
4月9日，就在英格索爾率艦隊準備出港的前一天，他們收到了烏鴉轉來的秘密情報：英雄港進駐了龐大的軸心艦隊，還有日本船！
這條消息讓大家緊繃着的弦稍微好過了一點，至少知道敵艦隊現在哪裏。
“立即讓英國出動轟炸機去炸他們，不惜一切代價……”
“沒用。爲躲避空襲，軸心艦隊是接近傍晚時分過來的，第二天清晨就離開了港口……估計他們是爲了補充燃油。”
“有多少軍艦？”
“10艘以上戰列艦，4-5艘航空母艦，其他看不清楚，總之非常龐大……”
英格索爾歎了口氣：“好吧，也該輪到我們出發了。”
這段時間烏鴉爲情報搜集真是豁出去了，他親眼目睹嚴重受創的“舍爾海軍上将”号被德軍拖回來擱淺在一個隐蔽地方準備充當岸防火力，立即将方位告訴了倫敦。第二天就有蘭開斯特轟炸機氣勢洶洶撲過去轟炸，将這艘嚴重受創的袖珍戰列艦炸得遍體鱗傷，原本還算完好的上層建築被炸得奇形怪狀、有關高射炮炮位被炸成一堆廢鐵，甲闆上血水斑斑，到處都有死傷的德軍官兵。住艙内，食品、衣褥、書籍、照片四處散落，一副狼狽情景。但最重要的炮塔卻經受住了考驗未被摧毀，而且軍艦因爲下方有堅固的礁石做支撐，整條船已不可能被擊沉。
英國人用24架蘭開斯特轟炸機爲代價摧毀了德艦的上層建築，但未能從根本上消除那幾門283mm火炮的威脅，更要命的是，轟炸行動把德軍給炸醒了——他們開始懷疑島上有間諜，否則怎麽軍艦一拖回來就挨炸？
“湯姆，我們一起走吧，這旅館咱們不要了，那些客人愛住多久住多久。”碼頭上，湯姆的妻子淚眼婆娑，極力勸解丈夫和她一起啓程回國。現在旅館裏雖還有幾個住客，但都不會待很久，個個都等着船票離開。
英國大規模空襲開展後，德國以軍管和防空爲由強行将其他島嶼上的居民全部集中到英雄港來，讓其他各島成了徹底的軍事基地，而那些原住民的住宅則分配給新登島的工程隊們使用——他們在全力新建U艇基地、空軍飛機場、雷達站、防禦工事、炮台等各種各樣的設施。因此湯姆的旅館還住了幾個人，準備有合适機會和船票就回葡萄牙。
湯姆知道自己不能回去，不但不能回去，接下去可能更要全身心地投入情報工作，因此他把妻子打發回國。面對毫不知情的妻子低沉的哭聲，他隻能安慰道：“親愛的，你看船票還是很緊張，我隻買到一張，你先回去，我過幾天就會與你一起彙合。我們家族經營旅館很多年了，從沒有把顧客扔下而自己跑路的先例，我不能破壞這個傳統……”
“那你多保重，沒事就不要出去瞎轉悠，有空襲就趕緊躲地窖裏。”
“當然，當然。”
“和德國人特别是德國兵搞好關系，沒事不要惹他們，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發瘋……”
“知道，知道。”
“有機會就趕緊買船票，實在買不到的話去疏通一下關系，我知道地窖裏還有幾瓶上年份的白蘭地，不要舍不得，該打點時就要拿出去打點。”
“明白，明白！”
“嗚……”輪船拉響了汽笛，這艘滿載着乘客的客輪馬上要離開了，湯姆拼命搖着手與妻子告别。
“親愛的，等着我！”
“等着我！”
輪船漸漸消失在視野裏，抹去淚水的湯姆從褲兜裏掏出一張紙，仔細看了看，将其撕成一張張碎片，随手一揚，被風吹起的碎片飄飄灑灑最後全落在海水裏——湯姆買到了兩張船票，一張給了妻子，另一張與其他人七天後的船票進行了交換。
但現在，他知道自己用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