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看,不許看!”
“交出來,交出來!”
“沒收,沒收,一律沒收!”
“站住,站住!”
街上,一邊是警察們氣急敗壞地喊叫與奔跑,一邊是市民們靈活的閃避,間或趁機拿到一張紙匆匆跑掉。田野裏、屋頂上、街道上、樹上,随處可見一張又一張的傳單,全是從空中灑落下來的。
德國飛機已很久沒飛抵英國轟炸了,防空部隊、雷達部隊自不列颠之戰後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但今天拂曉時分,大約130多架德國He-218轟炸機在大隊Bf-219護航下以超低空突襲的方式再次光顧了英倫三島,他們三五成群地往主要城市飛去,倫敦更是重中之重。不過這次轟炸機們投下的不是炸彈而是傳單。
投完彈後,這些速度奇快的“天鵝”不等英軍防空飛機反應過來,便以每小時近580公裏的速度逃之夭夭……
傳單是德國宣傳部長戈培爾博士最近幾天不休不眠,一直奮戰在宣傳一線的最新成果。這次沒有空洞的宣傳和理論傳播,隻有用扣人心弦的文字和圖片來吸引英國民衆的注意力。
《他沒有戰勝我們,卻赢得了我們的尊重》是傳單的上半部分,這是揭露北非戰役真相及蒙哥馬利中将自殺身亡内幕的紀實報道,配的照片很有沖擊力:一張是德國元首、意大利領袖率領兩國軍官向蒙哥馬利遺體鞠躬緻敬的照片;另幾張是蒙哥馬利出殡時的場面,整整1800人的德國儀仗隊,前面是72輛坦克開路,全是令英軍望而生畏的虎式坦克,中間是覆蓋英國國旗的靈車,共有8位高級軍官扶靈,4名是英軍軍官(包括拉姆斯登),德國方面則出了4個元帥(凱特爾、凱塞林、隆美爾和古德裏安),傳單特意注明前後兩任非洲軍指揮官均在扶靈之列,後面全是重要人物組成的送葬隊伍,包括德國元首、意大利領袖、埃及國王和首相、伊拉克總理等等,整體規格堪比國葬,哀榮已極!
傳單下篇則是另一篇報道——《有些人還活着,但他已死了》,用辛辣、諷刺的言語嘲笑英國中東戰區總司令亞曆山大的所作所爲,配的照片也經過了精挑細選:一張是亞曆山大港口碼頭上的繳獲,那些堆積如山、甚至連包裝都沒來得及拆的物資很有視覺沖擊力;一張是大軍重重圍困下的開羅城,守軍将士絕望而孤獨的身影,畫外音做了說明“……此時,他們的最高統帥早就乘飛機逃到了1000公裏外的安全地帶”;第三張是阿斯旺兵變的照片,兩支打着米字旗的隊伍針鋒相對、怒目而視,神通廣大的蓋世太保甚至拿到了亞曆山大和特德兩人狼狽不堪從新西蘭憲兵刺刀陣下走過的照片并刊登了出來。
這些消息和照片全是英國報紙上看不到的,當英倫媒體還在一個勁吹噓“英勇抵抗”、“浴血奮戰”時,德國人已将事情真相捅了個底兒掉。普通民衆當然有是非觀念,但這不等于他們不想看到真實信息——愈是政府想隐瞞的,民衆愈感興趣。盡管警察竭力封鎖、扼殺傳單傳遞,但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不胫而走。
很多人一邊看,一邊還情不自禁地念叨戈培爾博士親自操刀爲調侃亞曆山大上将而寫的那首打油詩:
昨夜失北非;
今日丢中東;
若問上将影;
全在逃亡中。
“媽媽……媽媽……我找到爸爸了,找到爸爸了。”小女孩凱特沖進家裏,揮舞着傳單,對女主人嚷道。
“你爸爸回來了?在哪裏?在哪裏?”女主人轉過身來,滿臉震驚。
“在這裏,諾……”凱特遞上傳單,翻到背面一張照片上,指着一個略微有點模糊的軍官形象高興地說道,“這就是爸爸,我認得出來……”
“嗯?”女主人接過來仔細看了看,不敢确定地說,“有點像,但不太清楚,這是哪來的報紙?”
“地上撿的,外面到處都是,警察正在抓呢……”
女主人覺得奇怪,撿一張報紙也會被抓?再仔細一看文字和标題,瞬間覺得五雷轟頂,臉色一下變得慘白,手都情不自禁地抖了起來。
小女孩沒留意母親的變化,猶然興奮地說:“我覺得就是,爸爸吃的不錯啊,你看……報紙還說了什麽,您念給我聽聽啊,爲什麽會有爸爸的照片,爸爸不是去打仗了麽?”
女主人終于看清了“報紙”的全部内容,背面是蒙哥馬利遺書的影印放大件和意大利戰俘營的多張照片。
“你爸爸……他打輸了……在意大利戰俘營。”
“意大利是什麽地方?戰俘營又是什麽?”
“意大利在很遠的地方,戰俘營……嗯,有點像牢房,沒有自由。”
“沒有自由?”凱特天真地笑了起來,“自由是什麽東西?不過我覺得他起碼不會餓肚子,您看看他們吃的,有通心粉、有肉、有魚,還有水果,呀,旁邊居然還有一瓶酒……您瞧,爸爸吃的可比我們強多了。”
她自顧自地說了好半天,沒聽見母親的回答,一擡頭發現對方臉上滿是淚痕,她緊張壞了:“媽媽,是我不好。我不向你要吃的,不要吃的……您别難過,别哭……”
“好,我不哭,不哭……”女主人将凱特緊緊摟在懷裏,“上帝保佑……你爸爸還活着。”
内閣會議室裏,所有人都看完了傳單,一個個心事重重、眉頭緊鎖,沒想到德國人來了這麽一手,民衆現在群情激奮,明擺着事情不能善了。
“空軍是怎麽回事?怎麽讓這麽多飛機來我們這裏撒野?你們的警惕性和防備去哪裏了?”丘吉爾敲着桌子,氣憤地說,“這次是傳單,要是落下來的是炸彈怎麽辦?這是渎職!”
“空軍起飛迎敵了,不過小夥子們說敵機溜得飛快……”
“比戰鬥機還快?”
艾德禮輕輕咳嗽了一下,适時轉換了話題:“溫斯頓,議員們群情激奮,要拉您去接受質詢……”
“這個……涉及很多機密。”丘吉爾苦惱地擡起頭,“能不去麽?”
“議員們态度很強硬,說這是閉門會議,沒有記者和其他無關旁聽人員,首相必須出席,他們都會簽署保密協議。”艾德禮的臉拉得很長,“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我們大家必須有應對辦法,否則就要發起不信任案了。”
衆人的臉色都很難看,本來還準備慢慢釋放戰局不利的消息,順便将責任推到蒙哥馬利這個飯桶指揮官身上,現在倒好,德國人搶先來了這一手,蒙哥馬利不僅自殺還留下了遺書,現在政府該怎麽面對民衆?特别是那張亞曆山大和特德從刀叢下走過的照片,更讓所有人咬碎了鋼牙,隻差沒把老血噴出來。
“最新電報。”總參謀長布魯克元帥接過來一看,露出了愁眉苦臉的表情,“德軍裝甲部隊向厄立特裏亞進軍并越過了邊境,該地行政當局已通電向德國人投降,我們在那裏的1000多人正向索馬裏撤退。另外,今天中午,亞丁保護國宣布廢除與王國的一切條約,成爲德國保護國,一支德國部隊在亞丁港登陸,紅海兩岸現在全成了敵人的勢力範圍,沙特王國已被四面包圍。”
“從開羅城撤出來的部隊呢?”丘吉爾皺着眉頭問道。
“2個師的人員全部聚集到了阿斯旺,拉姆斯登也從開羅返回了,但先期撤退的亞曆山大上将已同他們勢同水火,澳新聯軍根本不聽他的,雙方不可能繼續合作。”
“把所有從埃及撤退出來的部隊組成東非軍,由拉姆斯登将軍指揮向蘇丹撤退。”丘吉爾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道,“免去亞曆山大上将全部職務,讓他先去南非,然後轉道回國等候調查,對北非、中東的失敗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特德将軍呢?”
“戴罪立功。”丘吉爾冷冷地說,“我不能把将軍們都換了,不然誰來指揮打仗?拉姆斯登也不見的是最合适人選。”
“好吧。”布魯克歎了口氣,他知道丘吉爾肯定要找一個替罪羊,本來蒙哥馬利是最合适的人選,可對方不但自殺還赢得了德國人的尊敬,更要命的是這消息還傳開了——替罪羊人選現在看來隻能是亞曆山大了。
“威爾遜上将發來電報,第10集團軍要求坦克、飛機和部隊支援,憑現有兵力他很難守住波斯。”布魯克解釋道,“他在伊拉克的2個多師全丢光了,波斯隻剩下5個師不到7萬人。巴士拉的德軍已越境發起進攻,他手裏坦克、飛機少得可憐,軍艦也幾乎沒有,根本沒法應戰,波斯人更是蠢蠢欲動。”
“目前戰線在什麽位置?”
“敵人已占領了阿巴丹……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已炸掉了煉油廠,目前雙方在阿瓦士油田群方向對峙,德國人不斷在調兵遣将,我們隻有3個步兵師,其中1個本土師,2個印度師,他已做好了最壞打算。”
丘吉爾知道最壞打算是什麽:炸毀油田、且戰且退、實在不行退到阿富汗和印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