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讓他大吃一驚的是,等他帶着衛兵進去之後,居然被告知上将本人不在官邸。
他抓住管家的衣領就吼道:“我去長官辦公室,他們說長官還呆在官邸;現在到了官邸我還是找不到他,電話又不通,你們把上将弄哪去了?”
“尊敬的将軍,你聽我說,沒人敢對上将不敬。”
“那人呢?”
“他今天淩晨3點和特德将軍搭乘飛機去阿斯旺了。”
“什麽?飛機?阿斯旺?這不可能!”拉姆斯登拔出手槍頂住管家的額頭,惡狠狠地說,“你給我老實點,上将究竟在哪裏?昨晚上他還和我一起巡視了部隊,根本就沒流露出半點要南下的口風。”
“是真的。”管家哆哆嗦嗦地說,“爲保密也爲了防止德國人偷襲,他在最後一刻才告訴我,他還說一旦成功落地建立指揮部就會給您去電報。”
正在這時,拉姆斯登的副官急匆匆坐着吉普車趕來了:“長官,我剛剛接到亞曆山大将軍從阿斯旺方向發來的電報,說他已成功飛抵阿斯旺并建立了指揮部,他任命你爲開羅最高長官,全權負責一切事務。”
“混蛋!”拉姆斯登接過電報粗粗看了幾眼頓時勃然大怒,三下五除二将電報撕得粉碎,想了想又覺得不解恨,一腳把管家踹倒在地。
“現在該怎麽辦?”副官憂心忡忡地問道,“城南發現了德國軍隊,他們已逼了上來,不過還沒把道路完全封死,我們從那裏走?”
“先回指揮部再想辦法。”拉姆斯登感覺天一下子塌了下來,對亞曆山大安排其他部隊先撤退的事他一百個看不順眼,但奈何是大多數人的意見,也隻能捏着鼻子忍了,甚至還想方設法去做澳大利亞9師和新西蘭師第2師的思想工作,兩師看在拉姆斯登的份上,更看在蒙哥馬利當初不顧一切代價挽救2個師的面子上都表示接受安排,願意一直堅守開羅并掩護友軍撤退。
昨天是聖誕夜、前天是平安夜,雖然因爲戰争緣故沒法給士兵們放假,但上将還是帶着将軍們在夜裏走訪了各支部隊,他依舊對大家談笑風生,從口裏聽不出半點沮喪與不安,更沒有絲毫動搖與畏懼,他對澳、新兩軍将士們說了很多勉勵、慰問、打氣的話,對幾位将軍說了很多誠摯且抱歉的話,讓大家都覺得既熱情滿滿又覺得是自己誤解了上将,甚至隐隐約約有點愧疚。哪怕到現在,衆人對上将依舊充滿了敬佩:不管怎麽說,上将隻是安排部分部隊撤退——總有部隊先撤退,他本人還和我們一起在開羅堅守,充分說明他是一條和蒙哥馬利中将一樣的好漢。
拉姆斯登最開始沒往這方面想,他隻以爲上将夜裏睡得太晚以至于還在官邸滞留,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事。出了大門他就冷靜下來,連連責怪自己大意:前兩天夜裏上将的表現很反常——那是因爲他準備要秘密跑路了,他是在提前表示愧疚與不安,可憐自己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他跑了。”澳大利亞第9師師長莫斯黑德和新西蘭軍長伯納德-弗賴伯格(說是軍長,但隻指揮一個新西蘭第2師)被召集到指揮部,拉姆斯登第一句話就讓他們驚駭地張大了嘴。
“什麽?”
“誰?”
“還有誰?哈羅德-亞曆山大這個混蛋!”拉姆斯登咬牙切齒地罵道,“他丢下自己的部隊,丢下自己的職責,跑了……居然還敢恬不知恥地發電報來說已在阿斯旺建立了指揮部,準備接應我們撤退,爲保密和穩定軍心起見,暫時不要公布他撤退的消息!”
“他媽-的……我要去告他!我要去找丘吉爾!”弗賴伯格是個火爆脾氣,一把将帽子摔在地上,“我就不信沒人治得了他。”
“告他是以後的事,還是趕緊想辦法怎麽辦吧,古德裏安的部隊逼上來了……”莫斯黑德又恨又氣。
電話鈴聲忽然響了起來:“不好了,長官……”
“又出了什麽事?”
“大部分飛機都往南飛走了。”
“什麽?”
完了!徹底完蛋了!長官逃了,飛機撤了,外面大軍圍城,澳、新兩軍憑3萬人還能怎麽辦?
“我們還有200多輛坦克和足夠的卡車與裝甲車,火炮數量也不少,足夠邊打邊撤。”
“要撤的話怎麽掩護?德國人不可能放我們大搖大擺離開的,去阿斯旺隻有一條路……”
“這樣撤退不行!”拉姆斯登立即想到了現實困難,“燃油呢?補給呢?斷後呢?還有那麽多傷員怎麽辦?”
一聽說這些現實困難,指揮部立即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死守到底!必須死守到底。”弗賴伯格咬牙切齒地說道,“開羅的醫療條件是埃及最好的,傷員帶在路上至少會死一半。”
莫斯黑德遲疑地說道:“帶着傷員沒法撤退,那樣所有人都得完蛋——然後傷員最後也完蛋。”
“一旦從開羅城突圍而出,我們将面臨德國人一路追殺,茫茫沙漠會死多少人?”
兩人狐疑地相互看了看,最後吞吞吐吐地說道:“……可能會有1.5萬到2萬的傷亡。”
“那就是60%-70%。”拉姆斯登歎氣道,“哪怕隻有40%-50%,我也不想這麽做。爲挽救剩下的一半人而讓另一半人死很仁慈麽?”
兩人本能地搖頭——這個決心可不好下,目前留下來的都是萬裏迢迢從家鄉帶過來的本國士兵,傷亡過大的話兩人以後沒臉見國人。
“現在又沒了空軍,連掩護我們、空投補給的都沒有了——我們成了徹底的棄子。退到阿斯旺又如何?真以爲亞曆山大會在阿斯旺等待我們、接應我們?”拉姆斯登恨恨地說,“說不定他拍完這封電報後又拍拍屁股往埃塞俄比亞方向走了。”
“那您說怎麽辦?”
“對啊,拉姆斯登将軍,您拿個主意吧,您是埃及軍軍長,又是城防司令,我們保證服從您的命令。”
“長……長官,埃及國王和首相來了。”拉姆斯登正在焦躁間,副官進來通報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三人一愣:“他們來幹什麽?”
雖然看不起埃及人,但人家的國王和首相來了,從禮節起見至少要出去迎接。
“這個……拉姆斯登将軍,各位将軍,陛下聽說德軍已包圍了城市,對此深感不安,特來視察一下城防情況。”埃及首相哈桑-薩蔔裏先開了口,“聽說貴國中東戰區最高指揮官亞曆山大上将已撤退了?”
拉姆斯登警惕地望了他們幾眼,沒開口,對這個消息他不便承認或否認。對埃及首相他還有一絲尊敬,但對法魯克一世這個大胖子他是半點好感也欠奉——他來了沒幾天就知道這個國王的“光輝事迹”。
他随口胡謅了幾句防禦和兵力的事,本想敷衍了事地打發埃及人走算了,沒想到胖子聽得很認真,還往前走了好幾步,一下子離拉姆斯登很近。
要刺殺?
拉姆斯登心一緊,剛想重新拉開距離,沒想到胖子國王一下子跪倒在自己面前,用他胖乎乎的手抱住拉姆斯登的大腿哭了起來:“将軍,拉姆斯登将軍!你救救開羅百姓啊……千萬不能打仗啊,開羅是曆史名城,裏面還有30多萬普通百姓呢……哈裏-馬希爾的事不是我指示他幹的,你饒過我啊……”
如果平時走在大街上遇到這麽個300磅的大胖子抱住自己,拉姆斯登保管一腿就蹬過去了,可這畢竟是埃及國王,他再看不起人家也得留點面子,于是一邊好言勸說,一邊試圖将他攙扶起來。奈何胖子實在是太胖了,拉姆斯登一個人還扶不起來,莫斯黑德和弗賴伯格趕緊撲過來幫忙,三個人連拉帶拽之下,總算把這堆300磅重的肉扶了起來,拉姆斯登隻感覺後背全是汗,一手的惡心。
“陛下、首相,你們的要求我會認真考慮的,我們不會與大多數埃及人民爲難,也不會毀滅開羅城,哈裏-馬希爾的行爲隻代表他自己,與陛下無關,請兩位寬心。現在兩位請回吧,盡可能躲在王宮裏,那裏安全。”
回去路上,法魯克一世得意地對薩蔔裏說:“怎麽樣,剛才朕表演得還不錯把,要不是老師寫信來叫朕辦這事,換别人敢開這個口,早一口唾沫淹死他。”
“當然……陛下出馬,幹什麽不是馬到成功?老臣的身家性命也全都在陛下身上了。”
“放心吧,老師不會爲難你的,不就下野在家裏享享清福嘛,有什麽不好的?老師前兩年被英國人趕下台之後你不也一樣罩着他?”法魯克揮舞着胖手,“這都不是事!過兩年萬一英國人重新殺回來,再讓老師和你換個位置,到時候你還是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