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德國黑海艦隊主力還在繼續圍攻高加索方向一幹俄國港口,與殘餘的紅軍黑海艦隊打得不亦樂乎,而德國空軍則配合着他們的行動,拼命做出即将登陸的假象,整個亞速海方向反倒是一片平靜,這成功地吸引了紅軍空軍和海軍的視線,對亞速海區絲毫沒投去視線,整個上午一架飛機也沒來偵查,而下午接近傍晚時,紛紛落落的小雪開始下了起來,這更意味着能見度的降低和飛行偵查的受限,貝爾納德和所有羅馬尼亞海軍将士大喜過望,他們加快進度,以16節的速度慢慢向上遊開去,同時準備好了對岸火力以應付突發事件。根據計劃,他們将在今天夜裏8點鍾抵達關鍵區域,那裏是紅軍62、64集團軍準備渡河的河段,一不當心就會被發現,蘇德雙方圍繞着渡河與反渡河已打生打死了好幾天,紅軍雖然費了極大力氣,依然沒能夠實現渡河,連浮橋都沒能夠架起來。
離關鍵水域越來越近,聽着遠處傳來的槍炮聲,貝爾納德和一幹羅馬尼亞海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雖然俄國人在頓河裏沒有值得一提的作戰力量,但萬一被發現而招來集火攻擊的話就不太妙,軍艦的機動優勢在這種情況下不值得依仗,隻不過作戰指令是必須要執行的,不說各軍艦上都派駐有德國軍事觀察員和聯絡軍官,光是德國人可能因自己作戰不利而不向海軍交付那幾艘法國軍艦的前景自己就難以承受高層的怒火——海軍元帥可是牢牢盯着那幾艘已過時的老式戰列艦呢。
在航行過程中,積雪已開始覆蓋兩岸地貌,但他依然可以分辨出前些日子雙方圍繞浮橋架設、渡口争奪而留下來的痕迹:被摧毀的浮橋設施、被擊毀的火炮和重型裝備,河面上還泡着數量不少的屍體,他仔細查看了一下,基本都是俄國人,岸邊的屍體倒是被清理幹淨了。看着已被河水泡爛、泡漲,随着軍艦行進而随波泛開去的屍體,更隐隐約約看到被染上紅色的河水,所有人都感覺頭皮發麻——或許明年頓河的魚類會有一個好收成,隻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敢吃。
或許幸運女神聽到了衆人的祈禱,或許也知道暴露在岸邊不是明智之舉,在關鍵交戰水域行駛時紅軍并沒有發現整支羅馬尼亞艦隊,對方大概也沒料到敵軍會有如此大膽的舉動,站在甲闆上貝爾納德隻看見雙方的火炮在天空中飛過,劃出一道道火光撲向目标而去,沒有一發炮彈是對準河面的。
“快開,快開……”他一面劃着十字,一邊緊張地催促各艦艇跟上。
淩晨一點的時候,所有攻擊部隊均已進入指定位置,沒有大規模的炮擊,甚至連通常使用的綠色信号彈都沒有,16萬德國部隊在一片沉默行進中拉開了河曲部戰役大幕。夜空中飄起了雪花,溫度已下降到了零下7度,坦克履帶碾過開始冰封的大地,不過目前還沒形成大規模積雪,地面也不泥濘,這對裝甲奔襲而言真是一個非常有利的環境。
幾乎與此同時,借着夜色的掩護,頓河彎曲部浮橋上紅軍第24集團軍正有條不紊地渡河推進,根據這兩天兵力部署的調整與方面軍要求,紅軍第21集團軍準備在得到後續部隊支援的情況下發動對當面德軍的大規模進攻,在明确得到了支援部隊與作戰命令之後,原本有些焦慮的奇斯佳科夫終于不再糾結,放心大膽地讓21集團軍主力部隊前壓配合27軍展開,連留守頓河河曲那3個師也開始向前推進了,根據預定計劃,24集團軍将在天亮之後接管後方防禦,解決後顧之憂的他完全可以用全部力量展開進攻。
淩晨2點,正是人體感覺最困的時候,擔任執勤任務的紅軍士兵葉羅申科縮手縮腳地躲在哨位裏跺腳,希望能憑借這樣的活動量讓自己變得暖和起來。從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馬達聲,随後聲音越來越響,他對此表示很奇怪,因爲他沒聽說夜裏有部隊要調動,他推推旁邊的約瑟夫,這家夥正均勻地打着呼噜,怎麽也搖不醒。葉羅申科是今年夏天才征募入伍的新兵,在此之前他在集體農莊幹活,他犯有中度的胃潰瘍,按照征兵條例是不适宜服役的對象,但在巴巴羅薩之後遭遇大規模部隊損失的紅軍已顧不上這些了,他草草接受了訓練之後被像趕鴨子一般塞進了部隊,這個對軍旅生涯完全一無所知的小夥子對此感到害怕,幸虧約瑟夫大叔對自己還算是照顧有加。不過,約瑟夫這個老兵油子其他都好,就是一個毛病讓人受不了——太愛喝酒了,本應該是兩個人共同執勤,現在喝醉酒的約瑟夫睡得和死豬一樣,他連個可以商量的人也沒有,他還不能去報告,一旦讓連長知道這個情況,隻怕二話不說就會把約瑟夫槍斃的。
這種情況已不止一次地發生了,上次遇到的情況還要麻煩,喝醉酒的約瑟夫先是在喝之前流淚——因爲他已整整2年沒有喝到過一口伏特加了,然後是喝醉了之後渾身抽搐,事後才知道約瑟夫搞來的酒有問題。一直患病的葉羅申科敏感度很高,對此表示本能的害怕,但後來醒過來的約瑟夫用滿不在意的口氣告訴他:“這算什麽?我親眼看到一個排全部死亡,因爲他們喝了某個牌子的防凍液。”
“防凍液?”葉羅申科張大了嘴,對此表示難以理解,“那玩意能喝?”
“含有酒精成分,能喝,我熬得慌的時候也喝過幾口,不過千萬别喝多,那玩意喝完之後就頭暈,喝多了會死人,那幾個倒黴蛋就是喝得太多了。”
“最後怎麽處理的?”
“能怎麽說?”約瑟夫沉默了半天才擠出幾句話,“内務部查了案件,屍體也看了,最後的結論是壞分子投毒,爲了這事還槍斃了一個後勤軍官。”
“這真是,真是……”葉羅申科感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最後才壓低了聲音說,“内務部這麽幹不是冤枉了好人麽?”
“冤枉?”約瑟夫用嘲諷的口氣說道,“這算什麽冤枉?最起碼這家夥弄丢了防凍液……我那個弟弟才叫冤枉,隻開了幾句斯大林同志的玩笑就被打成了反革命,還被送進了集中營。”
“集中營?”葉羅申科詫異地問道,“那不是德國人才有的東西麽?”
“還不是從我們這裏學走的?”約瑟夫說到這裏重重歎了口氣,“我們這不算啥,古拉格才是人間地獄呐……”
不知怎麽着的,今天這種時刻葉羅申科又想起了“人間地獄”的評價,他搖不醒進入睡夢狀态的約瑟夫,隻能迷迷糊糊地一個人繼續盯着看,等到了跟前才發現來的居然是坦克。
他自言自語地說道:“不是說明天要發動進攻麽,爲什麽坦克還會回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後決定不去想這些毫無意義的問題,隻不過這個世界留給他思考的時間不多了,他沒注意到對面的坦克全部塗着鐵十字标識,很快機槍和火炮就摧毀了哨位,可憐的葉羅申科連同睡夢中的約瑟夫一起被迫擊炮炸上了天。
淩晨2點15分,電話鈴聲突兀地在21集團軍指揮部響起,然後是值班參謀氣急敗壞的報告:“我們的哨兵發現德國人正在大規模出動,左翼的173師,右翼的108師都報告與敵人坦克部隊交火,部隊猝不及防,目前正在後退抵抗中。”
“這兩個師的位置在哪裏?”奇斯佳科夫下意識地問道。
作戰參謀立即通報了最新位置。
“什麽?”他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借着馬燈查看地圖情況,發現這已是中間靠前的部隊了。
“敵人是從哪裏過來的?”他氣憤不已,連連怒斥道,“他們前面明明還有其他部隊阻擋着,爲什麽敵人會出現在這個位置?如果是敵人大規模進攻的話,我爲什麽沒聽到猛烈的炮擊聲?”
“這個……”作戰參謀們都表示難以回答這個問題。
布欽匆匆忙忙趕來,第一句話就問:“卡爾波夫同志有情況反映麽?”
“沒有,他那裏一切正常,按照要求明天可以發起進攻。”
被消息攪和得心煩意亂的奇斯佳科夫說道:“命令各部隊消滅滲透進來的德國坦克,同時主力部隊進攻時間提前到5點中開始,打亂敵人的部署……”
“是!”參謀們手忙腳亂地去發布命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