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手了。我們假扮英國憲兵部隊混入了現場,完全摧毀了那個莊園并幹掉了所有我們能看到的人,轟炸效果很好,現場火勢巨大,估計幸存者極少。”斯科爾茲内的情緒不太高,但還是回答了大緻過程。
看對方明顯情緒低落的樣子,霍夫曼奇怪地問道:“怎麽回事?我看你很不高興?隊伍損失很大?”
“是!”
“這是難免的,這麽重大的行動不可能沒有犧牲,但成功的意義更大。這就意味着英國人再也不能從我們這裏竊取機密了,你們将挽救無數人。從沒有這麽少的人挽救那麽多人的命運。”霍夫曼顯得很興奮,終于又在改變曆史命運的走向上狠狠推了一把。
“主要是元首高瞻遠矚,決策果斷。”鮑曼恭維了一句,但斯科爾茲内低着頭沒有應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請鮑曼同志代我向犧牲者家屬和負傷隊員表示問候,有關榮譽和撫恤将盡快下發,我将親自給有功之人授勳。”霍夫曼想了一想,覺得少了個人,奇怪地問道,“蘭克呢?他怎麽不來見我?”
“元首……”斯科爾茲内頭垂的很低,好半天才從牙關裏擠出話,“蘭克長官爲掩護我們犧牲了,他是突擊隊此次行動中唯一的犧牲者。”
“什麽?”霍夫曼驚呆了,連連追問道,“他怎麽犧牲的?什麽時候犧牲的?他沒有特種作戰能力你是知道的,我不是叮囑過你讓你們千萬保護好他麽?”
斯科爾茲内聲音低沉地将大緻行動過程講述了一遍,并說了最後兩人分手時蘭克的情況。
“……正因爲他的掩護給我們争取了足夠時間,我們沒有被英國人後續趕來增援的部隊咬住,順利地從另一條道路撤退了,然後在拂曉時分登上潛艇撤離。我們等到了約定撤離的最後一刻也沒能等來蘭克長官與我們前來彙合,本來有幾人想冒險留在當地進行接應,但我認爲以蘭克長官對英國的熟悉程度,如果他都不能擺脫敵人,我們根本就沒法接應,所以我硬着心腸拒絕了他們——我隻能請他原諒我,我沒法回去救他,因爲突擊隊有整整50人,我希望把他們都帶回來。”斯科爾茲内眼圈紅紅的,哽咽着說道。
鮑曼已知道了蘭克在英國的經曆,插話道:“雖然沒有人親眼目睹,但如果我估計得不錯,蘭克少校應該是犧牲了。哪怕他被英國人抓住,以他的性格和脾氣肯定也會選擇英勇就義。他雖然犧牲了可他的精神永存,對他而言,過去欺負他、侮辱他的那些混蛋終于被他親手送去地獄了。”
“我們不能淺薄地看這件事。”霍夫曼擺了擺手,他是學者出身并理解這種人文精神,“蘭克去執行這個任務從頭到尾對目标和對象都是知情的,他難道是爲了個人報仇雪恥?如果僅僅這樣看我們就将他的精神看低了,将他自我犧牲的價值貶低了。蘭克在英國生活、求學過程中雖然受到了各方面的欺負與侮辱,但這隻是環境對人的一種磨練,不能将他執行任務、完成使命的崇高動機降低到僅僅爲個人報仇雪恨這樣的低俗層面——他是爲了國家和人民的根本利益而去完成這個任務的,如果是他個人我認爲他都不會選擇這樣做,更不會去報複他們,最多隻是泯然一笑罷了。”
霍夫曼舉例道:“我年輕時流落在維也納街頭,多少人侮辱我、諷刺我、欺負我,我都堅持過來了。别人不說,光美術學院那個拒絕我入學的教授我就可以有無窮無盡的怒火……可現在我當了元首,是德國最有權勢的大人物了,難道我就要去報複回來?那樣做的話不僅人格卑劣,心理更是扭曲,而蘭克作爲高貴的騎士是不會也不屑于這麽做的。”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鮑曼恭維道,“元首的寬容一直令人景仰,蘭克也是擁有這種可貴品質的英雄。”
斯科爾茲内又将麥克唐納的事情說了一遍,并将蘭克的留言也說了,希望霍夫曼能夠同意請求。
“怎麽說呢,這真是一個悲劇。”霍夫曼歎了口氣,他完全沒想到行動中還會有這樣的故事,點點頭同意斯科爾茲内的請求并交代道,“蘭克烈士的遺言我們應當照辦,這件事就委托你去辦好。”
他又轉過頭對鮑曼說道:“要讓戈培爾博士以蘭克烈士爲代表進行深入的愛國主義與民族主義宣傳,要讓年青一代知道、懂得并理解蘭克的思想境界與犧牲精神,我們要舉行隆重的追悼儀式,深切緬懷并紀念他。”
“元首,這是蘭克長官留下的書面遺囑,我們每個人出發前都留了遺囑,我打開看了一下,發現收信人寫的是您,所以給您帶來了。”霍夫曼接過後慢慢打開看了起來:
“緻最尊敬的元首:
我想,當您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多半已不在人世了,這對我而言或許是一種解脫。
我最初沒意識到這個任務的特别之處,我最多認爲它有些風險而已,但深入了解之後我才知道我要去幹什麽。在那裏工作的是大不列颠最好的密碼專家和譯電員——對一個普通德國人來說最多隻是一串素不相識的英國姓名;但對我而言卻是生命中很難全部忘卻的記憶。譯電員隻是一般英國公民我可以毫不理會,但裏面的密碼專家和數學專家們——無論是首席專家還是其他研究員都與我關系頗深。我說得再直接一點,這批專家基本就是大不列颠劍橋和牛津兩所大學中最傑出的數學教授、數學系和統計系最好的學生組成的,裏面有我的老師,我的朋友,我的同學,我的校友——很多人我都認識,他們應該也還記得我。
總體而言,我在劍橋大學求學過程中雖然遇到了種種不快,但學校對我還是公正的,無論是論文還是學業成績我都受到了一視同仁的對待,教授們也盡可能在允許的範圍内幫助我——不帶任何偏見和有色眼鏡,雖然有一些同學在我就學時刁難過我,但我并未仇恨他們。事實上,他們的刁難和嘲笑最後也沒給我造成太多實質性的傷害,頂多就是茶餘飯後的一些無聊談資罷了,我不會過于放在心上。退一萬步說,哪怕我受到了任何不公的對待,我也沒有必要去采取這種激烈的報複手段,這不符合我的理想。
我真正關注的焦點是在行動目标和對象身上,正因爲我對密碼理解相對透徹,所以我懂得失密造成的後果,而且我在北非前線也目睹了失密的危害——雖然古德裏安長官利用失密将計就計消滅了不少英國人,但總體而言我們是吃了虧的。因此這個行動對帝國而言不僅正當而且十分迫切。
當我領受任務、接受您交付的使命之後,我的内心掙紮了很久,我非常痛苦,甚至轉輾反側地睡不着覺:
向他們動手,就意味着我要對我當年的老師、同學和校友動手,在肉體上全部消滅他們,我無法想象這種殘酷,也無法承受這種代價;如果不向他們動手,那意味着帝國的電報将可能源源不斷失密,我們有可能失去戰争的勝利或付出更大犧牲,德國人民無法承受這種代價。
最後我想通了……我不是爲我自己而活着,我目前在德國沒有家庭,沒有愛人,我是爲了祖國、爲了人民、爲了領袖而活着,在我最需要關懷的時候,是祖國和人民無私地接納了我,是領袖感悟了我,現在祖國和領袖需要我,需要我挺身而出,我無法背棄這種責任,所以我決定執行這個任務,首先是确保他成功,如果有可能再确保突擊隊能安全返回。
我希望:
這次行動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榮譽都歸屬于其他突擊隊員,特别是失敗的話,請您不要過于苛求他們,他們已盡了力,他們是我見過的、世界上最好的戰士;這次行動如果有殺戮和罪孽,全部歸于我一個人,我願意背負任何罪名下地獄,去接受煉獄最殘酷的懲罰以洗滌罪過。
最後,請允許我向您提一個小小的要求:我死之後,不需要任何榮譽和撫恤(如果有的話),隻需要在墓碑上刻上‘德意志公民:阿爾伯特-蘭克之墓’這樣的字眼就行,我的财産(我沒有任何不動産)大約是1025馬克存款,請幫我全部捐獻給此次在行動中死亡或者傷殘的隊員們,以盡我的綿薄之力。
很遺憾我不能繼續再爲帝國效力,我相信帝國一定能夠在您的領導之下強盛崛起實現全體德意志人民的共同夢想!
我們的領袖——偉大、光榮、正确的元首阿道夫-希特勒萬歲!
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德意志人民萬歲!
阿爾伯特-蘭克,1942年9月29日夜于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