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決策并不是完全沒考慮的莽撞之舉,相反布朗準将從戰場揚塵和望遠鏡裏觀察到的情況來判斷敵人坦克應該不超過100輛,他認爲殊死一搏仍有機會,他覺得自己的裝甲部隊還是有一點優勢——全旅裝甲部隊骨幹由3個坦克中隊混編而成,分别裝備了十字軍、謝爾曼和格蘭特将軍三種坦克,恰好每個中隊一種型号。無論這當中的任何一種在面對敵人坦克時并不落于下風,倘若對上三号坦克或者意大利坦克還有很大勝算,鑒于身後的敵人坦克不算太多——即便不是與本方持平,也比本方多不了多少。再加上雙方都是機動作戰,德國人也沒有預設陣地上的反坦克炮配合,他并不認爲自己落于下風,潛意識裏認爲這場戰鬥還有的打。
他最擔心的還是步兵部隊能不能頂住東面2個裝甲師的沖擊,如果步兵争氣一點,說不定等會自己擊退了身後的德國坦克之後還有機會翻身應對東面之敵,隻要撐到師長或集團軍派兵前來,今天的困境就自然解除了。
但當他從望遠鏡裏看清楚對面而來的德國坦克後,他不由得迷惑起來:德國人又有了新坦克?無論是3号還是4号抑或者是意大利人的M41他都很熟悉,可面前出現的這種坦克他卻從來沒見過,北非戰場沒有,當年在法國戰場更沒有。而從坦克的外形來判斷也不太符合德系坦克的風格,如果不是那些坦克清楚地塗着鐵十字圖案,再加上在行進中不斷向本方開火,他認爲自己一定是和哪支友軍弄錯了。
他隐隐約約感到一些不安,除了事先精心準備的圈套和這批面貌截然不同的新坦克,德國人還有什麽舉動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考慮到指揮車明晃晃的天線在空曠場地中太過于紮眼,他讓駕駛員找了一處相對安全的地方觀察戰場态勢,理查德森駕駛着另外一輛裝甲車緊緊跟随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偵察連僅有的4輛十字軍坦克也已充實到一線坦克對決的隊列中去了,這讓布朗準将的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些,這個混蛋上尉總算還幹了件明智的事情。
對手一開始倉皇逃離的時候,科林伍德麾下的第35裝甲團絲毫沒有加速追趕的意思,反而利用火力和機動優勢不斷掃蕩周圍落單的卡車、裝甲車和部分企圖負隅頑抗的炮兵力量,同時讓本方的裝甲車編隊去收攏俘虜、清理戰場。因爲他很有把握——對手如果不想去撞山口那兩個早已整裝待命的裝甲師,遲早還會去而複返。所以當24裝甲旅坦克編隊重新出現在視野裏時,他沒有流露出絲毫驚訝,反而覺得這才是理所當然。
經過這次折騰,英國人原本已混亂的陣型變得更加不堪,至于他們不敢去攻擊東面2個裝甲師而是返回交戰的變數,也早已被古德裏安事先考慮在内了。布朗準将大概還以爲第4裝甲師第35裝甲團軟弱可欺,壓根不知道自己踢到了一塊多硬的鋼闆。
“來吧。”科林伍德的嘴角露出冷笑,在他眼裏35裝甲團首戰的功勞已基本攥在了手中,“是時候讓你們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領教裝甲戰的精髓了。”
“線型陣型,相互掩護,最大限度發揚火力。”他沉着地下達了第一道命令。在交戰前的方案設計時,他和手下便進行了充分探讨,考慮到開闊地純坦克戰的因素,科林伍德選擇了線型陣型而非進攻步兵陣地使用的标準楔形突破陣型,這樣更有利于發揮本方坦克的火力。
反觀24裝甲旅,由于一開始急于撤退,走了一半發現東面有敵軍後又掉頭回去對付身後,隊伍亂糟糟沒個樣子,所有正常編隊和行軍序列完全打亂了。在接到布朗準将反身交戰的命令後,各式各樣的坦克完全是自發地排成隊伍迎敵,根本談不上什麽陣型,用一窩蜂來形容似乎更恰當一些。好在第24裝甲旅也是經過風雨考驗的,沒有坦克貪生怕死在後面畏縮不前,而是紛紛開足了馬力往前頂,這才讓布朗準将的心情好受了不少。他在電台裏拼命呼叫三個中隊的長官注意維持陣型,可問題是這些長官自己都找不到手下在哪裏,隻能勉力爲之了。
德國人的T-34群不慌不忙地擺開架勢,英國人的坦克則開足馬力推進,彼此間距逐漸縮短。
十字軍坦克由于速度優勢,一馬當先沖在前面,中間也夾雜着幾輛排成梯形隊列的格蘭特将軍坦克。這批美國人造的坦克動力、防禦都還馬馬虎虎,伴随步兵作戰更是威武,可就是外形過于魁梧、重心偏高,容易被敵人發現後集火當成靶子,而且那門坑爹的75mm坦克炮安裝在車體上,射擊範圍會受到極大限制,有時爲了射擊還不得不調整車體位置,若平時交戰布朗準将可不敢将這些“七兄弟的棺材”壓到一線充當矛尖,但現在别無選擇,隻能寄希望于他們的運氣了。
戴斯上士指揮一輛十字軍在距離一輛T-34還有1200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作爲車長,他敏銳地觀察到對面那輛德國坦克的炮塔還指向左側前方10點鍾方向,似乎在攻擊本方其餘坦克,沒有關注到自己的到來。這是個很好的時機,他立即調整炮塔位置和火炮射角開始嘗試射擊,“轟”的一聲,炮彈在T-34面前不到20米的地方炸開,一部分碎片擊中了對方車體,但這沒給T-34帶來什麽損失,反而提醒了對方。
戴斯看得很清楚,對方的炮塔迅速旋轉過來,炮口也指向了本方,但他不爲所動,沉着告訴炮手略微調整了射角,并迅速地将第二枚穿甲彈發射了出去。“咚”地一聲,經過校準的第二發炮彈果然撞上了敵人的正面裝甲,戴斯握緊了拳頭,滿心期待會出現一個貫穿,結果令他失望了,那發炮彈居然一下子就被彈飛了。
“運氣這麽差?”他心裏一驚,“再來。”
他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一直糟糕下去,考慮到對方即将開火,他立即命令駕駛員向前開動以拉近距離同時擺脫對方的瞄準。正在這時,那輛T-34的反擊炮彈果然呼嘯着飛過來了,越過了戴斯這輛十字軍的頭頂在遠處爆炸了。,
“咚”、“咚”十字軍坦克炮手的手感熱得發燙,在不長的時間裏又一連射擊了4次,倒是有2發擊中了T-34,一發擊中了正面裝甲又被彈飛,另一發似乎擊中了炮塔,但什麽傷害也沒有出現,而此時目測距離大概還不到1050米。
“該死的,敵人坦克的裝甲怎麽會這麽厚?都趕上我們的瑪蒂爾達了。”戴斯罵罵咧咧,指揮着駕駛員繼續向前開,在他還想開第7發的時候,終于沒這麽好運氣了,那輛T-34找準了準頭,76.2mm的穿甲彈呼嘯而來,一炮就貫穿了十字軍那可憐的前裝甲并引發了劇烈的爆炸。
戴斯上士的交戰過程隻是雙方彼此交手過程中的一幕縮影,布朗在望遠鏡視野裏看得很清楚,在1000米左右的距離上,本方無論是十字軍還是格蘭特将軍都無法給對方造成足夠傷害,不管怎麽打,對方的坦克都毫發無損,隻是輕飄飄地将炮彈彈開,而自己的坦克隻要被對方擊中部位,基本就是被摧毀的下場。
他的心猛地往下沉,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厚,耳機裏聽到的聲音更讓他手足無措。
“見鬼,敵人這是什麽坦克,爲什麽這麽硬?”
“今天這些該死的坦克一定是哪裏出了毛病。”
還有車長在耳機裏忍不住嚎啕大哭,那是無比絕望的聲音:“我已經拉到800米了,怎麽還打不穿?他中了3次啊,3次……”
然後是“轟”的一聲,布朗準将知道這輛可憐的坦克又被擊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