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蒙哥馬利将軍俘虜了4萬意大利人。”
“這有什麽可生氣的?”
“因爲把古德裏安和德國人放跑了。”
“跑了就跑了,啊……隻抓了些意大利廢物?”
艾登和艾德禮畢竟嫩一點,對着電文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沒看出裏面的貓膩,反而對丘吉爾的憤怒情緒感到不以爲然,勸解道:“閣下,我們應該從更加積極的态度來看這個事,最起碼我們打赢了阿拉曼戰役,挫敗了軸心國對埃及的觊觎,保衛了開羅和亞曆山大港,逮住了幾萬意大利人,雖然有一點損失且沒有抓住德國人,但總體結果仍然是可以接受的——我們的人員損失不是很大。是否建議他們繼續推進,早日将托蔔魯克拿下來,國内也在恰當的時候給予補給。”
丘吉爾陰沉着臉,“我希望你們反過來看這封電報。”
“反過來看?”大家糊塗了,隻有孟席斯比較清楚地知道内情,但他不敢吭聲。
但不吭聲并不代表丘吉爾就會放過他,反而被直接點名:“孟席斯将軍,您肯定明白裏面的實際情況,請立即協調你們在埃及的情報人員,我想在1個小時内知道真實和完整的情況。”丘吉爾将“真實與完整”幾個字咬得非常重。
“如您所願,首相閣下。”孟席斯無可奈何地接了這個得罪人的差事。
沒過多久埃及方面就回電了,孟席斯通過安插在第八集團軍中的人員明白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大家對此都表示目瞪口呆。
瘋子!第三帝國的高級将領個個都是瘋子!堂堂大将居然敢率領不到70輛坦克向第八集團軍發動沖擊?怎麽看都像是自殺式的行爲,但居然能收到這麽好的效果。第八集團軍也是廢物,十幾萬部隊居然被70輛坦克、兩個裝甲營的德國人打成這樣子,看了讓人不免讓人洩氣。
所有人都在想大英帝國爲什麽沒有這樣的人物?反法戰争成就了納爾遜勳爵和惠靈頓公爵,可新時代的納爾遜和惠靈頓又在哪裏?原以爲希特勒換掉了隆美爾是自毀長城,沒想到新來的古德裏安也不是省油的燈。而大家寄予厚望的蒙哥馬利将軍一開始似乎還有點作爲,時間久了怎麽看都像是在走奧金萊克的老路——如果這樣還不如讓奧金萊克繼續幹下去呢。
“隻有這樣一個解釋,古德裏安的兵力遠遠不足,不得不以這樣微弱的兵力發動反擊以迷惑我軍,偏偏還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得知确切消息後,丘吉爾的情緒反而冷靜了下來,在冷笑中斷言,“那三個師、4萬意大利人也不是第八集團軍的戰果,他們明顯是被德國人主動放棄的,爲的就是延誤我們的追擊動作,德國人已窘迫到必須放棄幾萬人的友軍部隊了。立即給蒙哥馬利發電報,要求他們堅決、快速地追擊敵人,務必要在古德裏安退入托蔔魯克前解決掉他們,不完成這個任務,我不介意繼續調整第八集團軍的指揮軍官。”
“至于增補……”他惡狠狠地将雪茄掐滅在煙灰缸裏,“打赢了這一仗才給他們。”
大家看了看首相猙獰的表情,意識到丘吉爾對第八集團軍的表現或許十分失望,這種失望不僅是因爲蒙哥馬利或者亞曆山大将軍試圖掩飾什麽,更因爲古德裏安以微弱的兵力卻取得如此瞠目結舌的戰果最後居然還大搖大擺地撤退,這等于是一巴掌狠狠扇在首相的胖臉上,無怪乎他如此憤怒。
“首相回電了麽?”情緒有些低落的蒙哥馬利心情很緊張,這已是他第三次詢問參謀長德·拉甘了,患得患失的心态躍然紙上,因爲他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在聽取蘭頓少将的建議後,蒙哥馬利指揮第八集團軍以龐大軍力向北線意大利人迅速碾壓過去,對方一開始還裝模作樣地抵抗了一番,在英軍加強力量之後沒過多久就派出談判代表舉着白旗要求投降。蒙哥馬利對此感到很困惑,俘虜意大利人不是一次兩次了,但像今天這樣幹脆和徹底的情形他還是第一次碰到。
他擔心其中有什麽圈套,特意在接洽談判的過程中把司令部幾個主要軍官召集過來一起參與,結果詢問得到的消息讓他大吃一驚:古德裏安跑了,不僅跑了還帶走了南線幾乎所有部隊,北線留下來的隻有意大利步兵師,他們缺乏彈藥和補給,連運輸車輛和裝甲力量都十分缺乏,隻能迫不得已向蒙哥馬利投降。就這樣古德裏安還發電報過來要求他們頂住英國人三天進攻以便于重新安排陣地,并假惺惺地說會安排兵力接應。這種“策略”意大利人一眼就看穿了,幾個師長一氣之下先向墨索裏尼發了電報告狀訴苦,然後幹脆地直接派代表投降。
“古德裏安目前在哪裏?”
“德國人的裝甲力量多數在特勒阿卡基爾,步兵單元已陸續向托蔔魯克撤退。”憤怒的意大利談判代表絲毫沒有隐瞞,一五一十将他們所了解的情況都告訴了蒙哥馬利,很多消息甚至不等英國人問就主動說了出來,他們投降的唯一條件是英國人要給予足夠的後勤物資。
所以僅僅打了一天第八集團軍就取得了阿拉曼戰役的“勝利”,并俘虜了3個師4萬人的部隊,但英軍沒有繳獲多少有用的武器裝備,反而還要給這幾萬意大利俘虜提供物資和補給,出于對意大利人痛快投降的“獎賞”,蒙哥馬利決定滿足他們的需求。解除意大利人武裝後,在向南線推進過程中的情況果然如對方所說,德軍陣地上空無一人,那些事先看到的工事、火炮、坦克全是用各種各樣材料制作出來的假模型,間或夾雜着一、二輛已經報廢的殘骸,不過非洲軍團布下的雷區讓英軍吃了不少苦頭,損失了十幾輛坦克、裝甲車,數百官兵之後才勉強開辟出一條通道來,沙漠裏密密麻麻的布滿了雷區标識,第八集團軍也沒有精力一一去掃除。
基于這樣的特殊情況,幾個參謀軍官絞盡腦汁花費好幾個小時的功夫苦思敏想後才草拟了那篇“告捷”電文,蒙哥馬利本不想這麽幹,但在德·拉甘勸說下勉強同意了,并費盡心機用十分隐晦的詞語事先報告給了在開羅的亞曆山大将軍,不知道後者是否讀懂了字裏行間的意思,反正回電同樣含糊不清,讀起來既像是贊同又仿佛是暗示他可以自由行動而不加幹涉,總之是任由第八集團軍蒙混過去了。然後蒙哥馬利又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冥思苦想了一天,最後實在拖不下去才在猶豫不決中将電文發給了丘吉爾。
但倫敦回電遲遲不到又讓他患得患失起來,他壓根不知道倫敦之所以這麽晚才給他回電完全是因爲丘吉爾要求情報人員在核實原本發生的事情——德·拉甘的想法是好的,也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他隻是沒想到他碰到的頂頭上司在25年前掩飾達達尼爾海峽戰役大失敗時就将這些招數玩得很溜了。
“電報,倫敦的電報來了。”副官陰沉着臉走了進來,一看這個架勢,蒙哥馬利的心猛地一沉,好半天才接過了那張薄薄的電文紙,電文内容讓他感覺當頭一棒:裏面沒有隻言片語對“大捷”的勉勵,反而是冷冰冰要求他再接再厲,迅速、徹底消滅古德裏安的命令。
“看來首相對我們的表現很不滿意啊。”他苦笑着将電報遞給德拉甘,苦惱地抓着頭皮,“從電報的内容和口氣來看,首相應該看出來了一些什麽,我原本也不想對他隐瞞的,可……或許我們應該再發一封電報完完整整告訴他真實情況。”
“長官,事已至此,我們不必要爲已發生過的事情傷腦筋而應該向前看。隻要我們逮住了古德裏安,首相那裏依然是可以交代的,退一步說,哪怕抓不住古德裏安,隻要能夠重創古德裏安,同樣可以向倫敦方面交代。”德·拉甘顯然比患得患失的蒙哥馬利更加豁達,在關鍵時刻勸阻了他不理智的沖動,勸說道,“我并不認爲再拍一封申辯電報有多少意義。确實如您所說,首相的口氣嚴厲了一點,所以我認爲倫敦應該已明白這裏發生了什麽而不是相反,我們完全不必要多此一舉進行解釋。而且本土也沒有拒絕我們的補給要求,隻是提出了額外條件,我們要做的就是完成這個任務——起碼我對此持有十分樂觀的态度。”
“仔細說說看。”一聽參謀長如此胸有成竹,蒙哥馬利忐忑的心情終于放松了下來,連帶着情緒也緩和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