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希特勒在進行大清洗?”
“沒錯,從德國方面已公開宣布的事實和我們收集的情報來看,這是一次規模異常龐大的内部清洗。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已涉案的有帝國元帥1人(戈林),元帥6人(維茨勒本、勒布、克魯格、勃勞希契、博克和米爾希),大将或上将15人(貝克、霍普納、哈爾德等),還有少校以上軍官以上數百人,文官代表也有不少,包括原經濟部長沙赫特、萊比錫市長戈德勒、普魯士邦财政部長約翰内斯·波比茨,駐意大利大使馮·哈塞爾和外交部國務秘書馮·威茨澤克男爵等,據說還有一些大人物的名字尚未正式公開,比如我們的老對手卡納裏斯。”孟席斯在這些大人物面前顯得很放松,一直侃侃而談,“從已掌握的情況來看,德國内部反納粹勢力的組織和人員數量不少且大多集中在軍隊、财政和外交等要害部門。這些反希特勒力量絕大多數都是1933年納粹黨上台之後逐漸累積下來的,交織着****、****等各類形形色色的人物,不過目前還沒有發現共産黨人。不是說共産黨人不反對希特勒,而是他們從根子上反對整個國家。這些反希特勒小團體有各自不同的訴求與理想,對德國未來的發展與設想截然不同,也沒有統一的綱領與行動計劃,指導他們行動的唯一出發點和立場就是反對希特勒。這在軍隊内部表現得尤爲明顯,軍内反對勢力大多數是老資格的軍官團成員,在希特勒篡奪軍權、粗暴幹涉軍政并對作戰計劃指手畫腳的過程中,積累了相當大的矛盾。”
“希特勒一口氣清洗了近三分之一的元帥,六分之一的大将或上将,數百個将校級軍官,他究竟想幹什麽?”工黨領袖、戰時内閣副首相兼自治領事務大臣克萊門特·艾德禮疑惑地問道,“就爲了那些不知所謂的‘叛國集團’?”
“有人說這是一場德國式的大肅反……或者說,是又一場長刀之夜。”孟席斯謹慎地回答。
“不管怎麽樣,這結果都說明希特勒集團内部的分裂趨勢進一步明确了,特别是鷹巢大本營未遂炸彈事件強化了這種被迫害的心理,真是好極了——這不是我們幹的吧?”
“不是,首相先生,雖然我很想攬下這個功勞。”
“你們也可以嘗試着這麽幹。”丘吉爾滿不在意地揮揮手,“不管能不能成功,吓吓這個大獨裁者也是好的,如果每一次都能讓他發動一輪清洗,我們削弱納粹集團的工作便會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因爲再過幾次他就找不到能替他打仗的将軍了,軍隊的戰鬥力将迅速下降——就像斯大林曾經幹過的那樣。”
丘吉爾習慣性叼着雪茄吸了兩口,繼續說道:“這些人中最值得注意的名字是戈林!這是跟随希特勒發迹的人物,也是他親口指定的接班人,其角色和地位根本不是羅姆之流可以相提并論。現在居然被用‘叛國集團總頭目’這樣可笑的理由幹掉了,充分說明了納粹集團内部的傾軋是何等嚴重,我認爲這個政權的高層如果不是人人自危也應該是戰戰兢兢了……”
孟席斯對首相的論述做了補充說明:“目前希特勒集團的權利進一步集中,除希特勒本人外,希姆萊、施佩爾、戈培爾、鮑曼幾乎掌握了所有權利,特别是施佩爾的地位上升很快,在總動員體系啓動後幾乎囊括了一切經濟大權,人稱‘經濟元首’。希特勒自己身兼陸、空軍總司令,還通過鄧尼茨控制了海軍主力,提拔了名不見經傳的蔡茨勒擔任陸軍總參謀長。清洗這批高級軍官後,現在他對軍隊的控制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對軍官團的信任也降到了最低程度。”
“這是我聽到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一個陸軍下士居然能兼任陸、空軍總司令。”丘吉爾哈哈大笑起來,“我想聽聽你們的想法,我們是不是可以利用這件事做一些文章?”
“這些名字中或許還要加上一個隆美爾。”擔任外交部長、保守黨核心人物羅伯特·安東尼·艾登提醒道。
“隆美爾?”聽到這個名字,大英帝國的首相忍不住皺起眉頭,兩年來幾乎每個季度他都要從失利電報中看到這個名字,簡直成了他最不願意面對的人物,他驚訝地問道:“他也反對希特勒?爲什麽?他不是元首的寵兒麽?”
“情況是這樣,這次被抓的人物中有一個叫施陶芬貝格的陸軍上校,他原來是隆美爾在北非的得力助手,這次随同隆美爾回國不但要協助其管理、訓練德國後備軍,隆美爾還準備将其提拔爲後備軍的主要負責人,但他被查出屬于密謀分子,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外圍人士,屬于當年捷克斯洛伐克事件中密謀政變的核心人物……隆美爾據說因爲這件事住進了醫院,不知是真病倒還是被采取了其他措施。”孟席斯遺憾地說了一句,“那醫院封鎖得很嚴密,我們的人混不進去。”
這句話讓衆人不由得想起了前任首相張伯倫導演的慕尼黑事件,丘吉爾的臉色很不好看,憤憤地罵了兩句:“這就是所謂給我們帶來整整一代人和平的惡果,要是當時他強硬一點再和德國内部的反希特勒人士合作,哪有現在這場戰争?”
對丘吉爾的這番洩憤之語大部分人沒有出言附和,反而覺得他不夠厚道——也沒見你那時候拼命反對啊。
“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對面那個戰争販子又在發瘋。”眼看會場沉悶了下來,丘吉爾忍不住站了起來,“我原先一直對希特勒撤換隆美爾的舉動感到奇怪,認爲他安排隆美爾回國有更重要的作戰任務,特别是俄國斯大林格勒方面的第6集團軍司令發生變化後就更加明顯,後備軍司令無非是過渡職務,但結合這份情報就完全可以放心了……”
“首相,第八集團軍發來的電報。”丘吉爾剛剛坐下,機要秘書便在旁邊小聲提醒。
“蒙哥馬利向敵人進攻了麽?”
“進攻了。”
“打赢古德裏安了?”
“不,沒有。”
“什麽,輸了?”丘吉爾完全沒料到這種結果,吃驚地站起來,雪茄灰都掉落在褲子上。
“也沒有。”随從忽然露出難以言說的表情,“電報在此,您還是親自看一看吧。”
丘吉爾疑惑地接過了電報,仔細一看後卻火冒三丈,恨恨地将報文紙扔在桌子上。電報先是向他告捷,說一舉俘虜了三個意大利師4萬人,吹噓俘虜的意大利軍官足有“幾英畝”那麽多,随即又不好意思地宣稱作戰中沒能逮住德國部隊主力而是讓他們溜了,最後又含蓄地說明作戰出現了一些程度的損失,其中包括300輛以上的坦克、250架以上的飛機,還有大量的物資和補給,希望能盡快得到增補,亞曆山大和蒙哥馬利表示将在增補到位後繼續追擊敵人。
丘吉爾的臉色迅速陰沉了下來,他也是當過海軍大臣、上過戰場、并在一戰中面對土耳其人有過達達尼爾海峽大失敗“經驗”的老資格政治家了,他當然看得出來這封捷報避實就虛、遮遮掩掩的背後隐藏着很多水分:俘虜全是意大利人,德國人溜了?再想到“一次程度”的損失,他立即敏感地将兩者聯系起來——這說明德國人不但溜了還狠狠地咬了第八集團軍一口,現在蒙哥馬利把這些損失都推到了意大利人頭上,仿佛後者才是造成他們重大損失的根源。意大利人真要是這麽能打會有三個師幾萬人的俘虜?别開玩笑了,上次大戰他就知道意大利人是些什麽貨色。
“讓你們贻誤戰機、謊報軍情……”胖子發起脾氣來勁頭可真不小,大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隻能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