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節偉人

很快許平就發現李自成還有牛金星與他對戰局的認知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就像廢兩改元制度一般,南明的報紙上關于這個議案的讨論文章許平都認真看過,爲了争取選民的支持也是爲了更好地推行這個制度南明内閣和議會盡力用最簡明的話來表述。在許平看來這會是對南方經濟的進一步推動,而且南明内閣也不諱言政府可以從這個币制改革中獲得相當的好處,因爲就算允許自由兌換,也會有一批百姓爲了省事而保留紙币,在一些人用紙币兌換白銀的時候,另外一些人可能正在把白銀兌換成紙币。官府隻要設定一個安全的保證金比例就可以了,一兩銀子的庫存可以發行遠高于一兩銀子的紙币,這個被牛金星稱爲強搶民财的道理許平看到被南明内閣光明正大地說了出來。其實這就類似于以前鑄币的錢息,南明報紙把錢币的價格解釋爲含銀量加政府信用,随着政府信用的不斷提高,政府可以獲得的錢息就越來越可觀。

而在許平看來,南明的百姓對憲政政府變得越來越有信心,而且貨币發行同樣要經過在議會的争吵,所以他估計牛金星指望的南明信用崩潰這種情況出現的可能性很低,在南明内閣胡作非爲以緻民不聊生前他們就會被反對派所阻止了。

但許平的擔憂得不到順王和丞相的響應,而且還導緻他愈發失去了大順朝廷的信任,不僅僅是這些常年呆在後方的人,就連曾經與許平一起在前線共事的李來亨和劉宗敏,在回到北京後也漸漸受到周圍輿論的影響,開始懷疑許平戰略的正确性。這時南方的報紙就變得可信,上面登出的浙江與江蘇的稅收狀況成爲政敵攻擊許平的武器,他們指出放棄江南導緻南明變得更強,李來亨和劉宗敏也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判斷,懷疑軍事形勢是不是艱苦到一定需要放棄江南的地步。

在北京連續争吵數日後,許平一無所獲,而且李自成在徹底厭煩了他的失敗主義言論後,下旨告訴許平他不必上朝也不必返回前線,順廷将派遣對勝利充滿信心的将領接替他的職務。出于穩定軍心的考慮,大順朝廷并沒有公開責備許平,也沒有對他進行任何譴責,隻是宣布由于身體健康原因,許平需要在北京養病一段時間。

李定國和許平的言論相近,順廷同樣認爲既然他同樣持有這種悲觀心态,那就不再是适合在前線指揮的将領,順廷要李定國返回山西修養部隊。接替許平和李定國的人選将是劉芳亮和田見秀,他們都是順王的老底子,對勝利充滿信心,從來不曾發布過任何動搖軍心的言論并始終對這種腔調嗤之以鼻。

早在丞相府進行這種暗示的時候,田見秀就非常激動,他和劉芳亮都是早早從龍的商洛十八騎,但風頭卻一直被許平、孫可望還有李定國這些旁系武将所壓制。在河南的時候也就算了,但是大順開國後他們這些原從集團同樣沒有得到和他們資曆相當的賞賜,無論是官職還是封爵都在許平系和西營系之下。

這幾年來在北京當着沒有油水的閑人,得知朝廷的這個意向後田見秀立刻去借貸了一大筆錢,不但挨家按戶地登門拜訪過去的老友,便是他曾經瞧不起的前明降官也屈尊去結識一番,除了這些見面禮外,田見秀還拍胸脯保證若是有飛黃騰達的一天他是不會忘了朋友今日的相助的。

當朝廷正式開始讨論接替人選時,中央官員對田見秀也是好評如湧,很快丞相府就正式提議由他接替李定國的職務,全權負責河南軍務,并進一步收複湖廣,順王李自成在廣泛地聽取了各級官員的意見後認可了這個命令,還把田見秀招去皇宮,兩人促膝長談了一番。李自成勉勵田見秀要好好幹,不要像西營李定國那樣暮氣沉沉,更要多打幾個漂亮仗給朝廷赢得臉面,激動的田見秀也賭咒發誓一定不會像許平、李定國那樣縱容官兵違反軍紀,會以身作則和官兵們同甘共苦,讓大順的旗幟再次插遍大江南北。接下來就是正式的任命,接受了聖旨和兵符後,田見秀意氣風發地陛辭離京,奔赴河南上任。

“每歲軍饷、軍費一百二十萬兩,李晉王他未免也太貪了吧,都這麽多了還非要吃獨食。”田見秀覺得許平和李定國是很好的前車之鑒,他讓一個心腹留在北京,戶部一旦批下軍費隻運七成到前線便可,剩下的都用來打點丞相府和六部官員。而且田見秀還打算建立幾個空營,這些隻存在于紙面上的野戰營的軍饷也會有十幾萬兩之多,這些錢将被用來打點兵部的勘核官員——他們對這些空營的用處也是心知肚明,自然不會沒事找事給自己的部門和田見秀找麻煩。

至于許平和李定國一貫堅持的按軍銜分級軍饷制度,田見秀覺得他們給新兵的錢也太多了,這些沒有戰鬥力的新兵給先口飯吃就可以了——目前是國家用錢之際,老兵的錢都因爲形勢緊迫而不會給足更不用說新兵了。

短短幾個月,牛金星就高興地得知田見秀大大擴充了河南的兵力,與李定國時期相比順軍的總兵力增加了好幾倍(單純從人數說雖然沒有這麽誇張但确實也是極大地增加了。),而且去檢查的官員回來後都交口稱贊,說以前軍中的各種不正之風被掃蕩得幹幹淨淨,田将軍雷厲風行、親曆親爲,深受将士愛戴,收複湖廣指日可待。

一開始李自成還有些擔心,但是各種可喜的報告紛至沓來,讓順王也心懷大暢:“到底還是老兄弟可靠啊。”

至于山東和江淮方向,劉芳亮上任後也一掃之前的頹廢氣象,順軍對濱海地區的明軍堡壘發起了多次掃蕩工作,幾次出動大軍給猖狂的明寇以沉重的打擊。對外取得驕人戰績的同時,對内也整肅軍紀,那些心存悲觀的将領都受到嚴厲的責備,新任浙直魯軍務總督和丞相府通力配合,彈劾罷免了一大批隻知享樂不思進取的軍官,以貪墨怯戰聞名的周洞天雖然因爲看在許平的面子上沒有被嚴懲,但是也被解除兵權送回濟南禁足勒令反省,那些讓李自成深惡痛疾的軍妓也統統被解散回家。

……

南京,國防部,

明天會是新年前最後一次内閣會議,缪首輔會在會議上對内閣成員介紹軍事局勢,今天他首先要聽取三軍部的報告。

“自從李定國返回山西、餘深河投奔我們後,河南的順軍就每況愈下。”陸軍軍官有很多證據來證明他的觀點,但是他選擇了一個最有力的:“吃空饷。”

田見秀不希望克扣軍饷導緻士氣出現大滑坡,更不希望吃空饷的行爲蔓延到全軍,但這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在李定國對抗中央的時候,軍饷就算有所短缺至少士兵還能理解一二,現在指揮官和官僚集團明顯已經是一家人,各級軍官也學着指揮官的模樣爲自己的腰包考慮,那麽士兵的怨恨就開始指向長官。順軍中的不滿持續地積累着,軍官和士兵正在離心離德,而軍官既然做不到賞罰公平、保證士兵拿到他們應得的饷銀,那就隻有靠武力來鎮壓。這進一步導緻士兵不滿,軍官也需要收買一些特别可靠的部下來維護自己的權威,雖然還不至于出現家丁,但是士兵的分化已經開始出現。

而吃空饷也很快就不是秘密,就在不久前這支軍隊還在爲李晉王作戰或是服從餘深河的指揮,爲了掌握這支軍隊赢得軍官們的愛戴和忠誠,也爲了避免自己吃飽喝足卻不給手下一些殘羹剩飯導緻他們心懷怨恨,田見秀必須要滿足他們的一些願望。反正吃空饷是慷國家之慨,而且還能取得軍官的支持擁護并封上他們的嘴,田見秀就對類似的行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作爲一種獎勵給予那些積極向自己考慮的軍官。而嘗到甜頭的高級軍官也有同樣的顧慮,他們需要讓手下利益均沾,所以吃空饷很快就在河南順軍中蔚然成風——許平、李定國和餘深河等人從河南開始十年如一日的堅持、用盡一切心力、并不惜讓自己切身利益受損才維持至今的軍容,在短短幾個月内就變得面目全非,仿佛以前的黃石新軍在一夜之間就回到了河南。

“耿直之士在軍中無處容身,就像當年齊公的新軍一樣,直言、不同流合污就意味着丢官,他們正紛紛找借口離開軍隊,去山西尋找李晉王。”陸軍的軍官報告道:“留下的都被拖下水了,這不再是長生軍了,隻是一支新的新軍罷了。”

“沒有去淮揚山東嗎?”國防部長問道。

“很少,幾乎沒有,因爲許将軍也被停職了,長生軍的官兵甯可去山西找李晉王。”陸軍分部得知的好消息還不止這個,爲了用更少的軍饷獲得更多的兵員,順軍大大降低了新兵招募标準,而且爲了節省開支,順軍第一刀就向新兵訓練經費上砍去。

根據明軍的預計,這些變動還會帶來其他的後續影響,比如和之前的新軍一樣被越來越多的兵油子和地痞混入,因爲軍饷不足所以軍紀也随着渙散,許平制定下的安民政策開始無法維持,軍官越來越多地依靠核心部隊,把軍隊當作盈利的工具使用……在這方面南明自認爲比北順有着更好的預見能力,他們擁有昔日新軍演變的第一手資料。

“那麽淮揚的順軍呢?”河南的順軍聽起來已經不足畏懼,内閣的關心對象馬上轉到了安徽,這裏駐紮着北順最精銳、訓練最好、人數最多、裝備最精良的部隊,而且像一把尖刀威脅着南京和長江航運,擋在通向北京最平坦和方便進軍的路線上。一天不把順軍從安徽驅趕出去,南明内閣就感到寝食難安,就不得不在這個方向上保留最強大的軍隊來保衛首都:“這裏形勢如何?”

“形勢很好,而且每一天都在變得更好。”說起淮揚和山東戰場,海軍軍官都找到了插話的機會:“順軍正在猛攻我們的濱海堡壘地區,每一處堡壘都要耗去他們大量的兵力和儲備,除非絕對重要的堡壘,否則我們會在殺傷他們大量兵力後就乘船撤退,等他們走了再回去。這是一種戰略,既然順軍需要奪還這些堡壘來當作功績,那麽我們就給他們這些功績,以鼓勵他們繼續攻擊更多的堡壘。”

說着、說着海軍軍官都忍不住笑起來,根據國防部事先的計劃,海軍還會在順軍離開後重新登陸,再次嘗試建立要塞,有的時候這種行爲會極大地激怒順軍将領,誘使他們發起新一輪的猛烈進攻。不過就算沒有這次挑逗,現在順軍山東指揮官也變得對攻打明軍要塞變得越來越熱情,因爲那些因爲此類行動立功的将士給新任浙直魯軍務總督帶來了榮譽,也得到了豐厚的回報。大批正在苦苦尋找進身之階的年輕軍官急于在新任總督前證明自己的能力,發起了對明軍堅固戰線一輪又一輪的進攻,而對面的明軍也總會在遭受猛攻的幾天後選擇撤退。

“許将軍在這一年來進行了卓有成效的治軍,江淮和山東的順軍實力讓我們非常驚訝,大大出乎我們之前的預料,”陸軍部的官員坦率地承認道,盡管他們并不打算低估許平的能力,但是最近這段順軍表現出來的實力:無論是軍隊的數量還是質量都比他們的預計要強大得多:“許将軍省吃儉用,還積攢了不少火藥和炮彈,但是現在順軍四面出擊,雖然奪回了不少濱海地區,但是也把許将軍儲備的彈藥花去了大半,準确的說,山東順軍的物資儲備下降到許将軍離職前的四成,因爲山東戰場的需要他們還持續從淮揚地區抽調兵力和物質,現在淮揚地區順軍的庫存也隻有許将軍離職前的四成五左右。”

“你怎麽會說得如此确定?”缪首輔問道,他記得之前明軍對淮揚和山東的順軍實力很模糊。

“報告首輔大人,這是因爲我們陸軍情報局取得重大成功,這三個月來我們得到的情報是過去一年總和的十倍之多,而且還在繼續增加。”陸軍部軍官說着把一份文件交給缪首輔過目,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首輔大人請看,這份報告是我們從北順山東節度使的手下中獲得的。”

“陳哲陳将軍的手下?”

“是的,這是陸軍情報局成立以來我們得到的最高等級情報。”

雖然失去江南後一直有商人懇求許平允許走私,還保證會爲許平運來禁運品,但是許平一直對此持否定态度,擔憂這會成爲南方進行滲透的主通道:随着南方商人态度的變化,許平覺得繼續以前那種寬泛的走私活動弊端很大,所以堅持要商人與自己直接做生意,把自己需要的物品走私到他的大營——許平的主要的需要品除了軍火還有蒸汽機和其他工具。

等得知天津的走私情況後,許平更是打定主意嚴禁一切對軍事無益的走私活動,他認爲進口一批奢侈品對順軍取得勝利毫無幫助,而且會給南方的細作闖入造成更多的機會。期間有人建議許平對走私商隊收稅,認爲這樣可以增加收入,但是許平認爲在商業主要由南方商隊維持時對方會得到更多。更深一層的顧慮許平沒有對手下明言,那就是他擔心軍隊牽扯進這種事情中後會影響戰鬥力,許平覺得事情越多他的控制力就越差,如果簡化他就有更大的把握阻止腐敗滲透進他的軍隊,或者說更好地延緩這一進程。

劉芳亮此前并沒有在某個地方獨當一面、軍政大權一把抓過,最高職務就是在李自成攻打北京時擔任南路軍統帥,到任後有些軍官就拿出當初被許平否決的好處來勸說劉芳亮。而後者也覺得這确實不失一條開源之路,就算被南方奸商掙走一些錢,順軍也可以從中收益。

很快揚州就恢複了昔日的繁榮,每天都有大量的走私商隊潛越過境,把大量的絲綢、茶葉、珠寶帶入城中公開叫賣。等這些商隊返回時,大量的情報跟着白銀一起從這個缺口湧出,回到南明陸軍情報局手中。

而且就像許平擔心的那樣,這種交易同時還給順軍的軍官以漁利的機會,沿途順軍檢查站的負責軍官大多也不是有錢人,每天從他們眼前通過的财富是他們此前一生都不敢想象的。明軍的情報人員一般都會從一個不起眼的小禮物開始,一兩銀子、一個小玩意、一包茶葉,沒有什麽所求也不算貴重,從這些幾乎所有的商隊老闆都會送的小東西開始結識他們的敵人。

熟絡了後就稍微多一些,和真正的走私商人一樣,用一個紅包來要求一點減稅,用一塊刺繡換取檢查站軍官對一輛車的貨物視而不見。

這些情報反饋已經能夠讓陸軍情報部大緻地判斷清一個順軍軍官的性格和心志堅定程度,接下去就是進一步行賄、提出更進一步的要求,請他們介紹更多的朋友認識。那些堅定不移的順軍軍官會被列上明軍情報局的黑名單,他們會被說成是擋同僚财路的害群之馬,順軍内部自然會替明軍解決這些麻煩——其實這并非完全是謠言,他們确實是這種人;随着走私活動越來越大,範圍越來越廣泛,情報終于開始向潮水一般湧入南方。

剛才陸軍部向缪首輔提交的報告就是從陳哲心腹那裏問道的,最開始一個返回南方的走私商人向情報部報告,大順的山東節度使似乎有意刁難他,目的很可能是想壟斷他的貨物。下一次這個商人再次進入順境時,就有南明情報人員化妝成他的掌櫃,而且如陳哲所願地把大批的貨物低價賣給他任由節度使從中賺取差價。

而作爲回報,陳哲允許這支商隊深入淮揚去收購貨物,還提供了情報部夢寐以求的詳細道路交通圖。

“千裏之堤潰于蟻穴,”南明陸軍分部的軍官這樣評價許平煞費苦心地建立起來的情報大堤:“我們已經把淮揚順軍滲透得千瘡百孔,他們各地的庫存狀況和兵力我們都已經掌握得相當清楚。”

之前許平還安置了一些假軍營和假倉庫,現在真假南明軍隊已經基本搞清,而且許平還利用這段時間偷偷修改了一些官道的走向,鋪設了一些之前沒有過的新道——這些改變也已經被标注在南明最新的軍事地圖上,同時标明的還有情報人員打探回來的道邊堡壘位置和大小。

“順軍重兵駐防的堡壘我們已經看清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會趁着過年的時候加緊打探,陸軍分部已經開始爲主攻部隊修建模拟堡壘,以供各部隊訓練使用。”

耐心聽完了軍方的全面彙報後,缪首輔問道:“明年開春後攻擊淮揚,你們可有必勝的信心?”

上次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陸軍不敢拍着胸脯保證突擊一定會成功,但是他覺得以十五萬養精蓄銳良久的明軍攻擊淮揚的順軍還是相當有希望的,而國防部覺得傷亡大約控制在四萬以内會是可以接受的——這個陸軍分部也不敢給絕對的保證。

“我們有!”陸軍軍官信心十足地答道,停了片刻後他突然說道:“其實上次首輔大人和部長大人問這個問題時,末将答‘有’好像有點過于樂觀,許将軍的軍隊比我們猜想的要強上好多,而且庫存也十分充足,還有真真假假的堡壘和偷偷改過的道路。如果強攻我們可能會失敗甚至付出超過四萬的損失。”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陸軍分部希望能再有一段時間讓他們把敵人的情報打探得更清楚一些,如果準備再充足一些的話他們認爲有可能把損失控制在一萬以内。

“而且多給順軍一些時間去攻打我們的濱海堡壘,”看到戰略終于大獲成功,海軍分部也是長出一口大氣,之前這些堡壘一直受到虛耗國帑的指責,怪海軍不但無法爲淮揚友軍牽制走敵軍實力反倒有損友軍的實力,今天海軍軍官終于可以放松地說道:“當初許将軍堅決不來進攻我們的時候,末将還很擔憂,擔憂戰略失敗了呢。”

前不久順軍還曾進攻登州,這裏是明軍決心不放棄的要塞,順軍猛攻要塞達十幾天之久,消耗了大量的彈藥,而求功心切的順軍将領還命令軍隊采用集團沖鋒過,登州的明軍報告堡壘外一度屍橫遍野,數千許平辛苦訓練出來的軍隊被毫無意義地浪費掉。

“我們的戰略不可能失敗,”國防部長搖搖頭,對山東濱海的侵攻戰早在内閣成立之前就已經開始,從那時起他就是支持者,出任國防部長後更是積極的推動者,他一直堅信順軍遲早會把大量軍隊和資源消耗在對這些沿海區域的反擊上:“許将軍看破了我們的計劃,可這有什麽用?他又不是李順的皇帝,他看破我們戰略的下場就是被罷免;而如果他是李順的皇帝,那他又怎麽可能看破我們的戰略?”

“說的很好。”缪首輔大聲喝彩道,他就是因爲擔心淮揚會是一場硬仗,所以傾向采取向中原和山東繼續施壓的戰略,而不是在情況不明的時候一頭撞在許平的堅固防線上。之前許平和李定國雖然在東西兩線互相支援,但南明内閣早就意識到他們承擔了很大的壓力,内閣的智囊團多次指出,許平遲早會因爲壓力而變得和他周圍的人一樣:這樣李順堅持不到兩年之後;而如果許平不願意改變自己,那他也遲早沒法在這個位置上再呆下去,接替他的人必定會全面妥協,李順還是堅持不到兩年之後。

對順各個藩國的外交攻勢一直在進行,被從廣東調來出任外交部長的李奉教正秘密出使遼東,四川的李成棟也開始搖擺不定。一旦明軍突破許平苦心經營一年之久的淮揚防線,把戰線推進到已經殘缺不全的山東,大順的藩國勢必會變得更加動搖;而且明軍同時還會在河南發動一個輔助攻勢,大量的車輛已經換裝充氣輪胎,新式的裝備極大地節省了畜力,明軍陸路運輸的能力因此而獲得很大的增加。

……

在内閣緊鑼密鼓地研究新一輪北伐的同時,齊國公黃石正在偷偷地匿名寫一本新書,這本書并不是有關社會科學或是自然科學,而是一本有關煉金術的著作,而且寫這本書還不是最麻煩的事情,而是如何把一些化學實驗僞裝成古代煉金術秘笈,并且将它翻印成英文再送去歐洲。尤其麻煩的是,黃石已經把化學忘得差不多了,他連三酸兩堿都造不出來,所以現在隻能先把一些化學實驗器皿——諸如燒杯、燒瓶、酒精燈之類的東西托名爲神奇的煉金工具。

有很多人能夠讓他們自己變得聞名,比如曆朝的開國太祖、形形色色的獨裁者和貪官污吏、妩媚動人的交際花、一把菜刀砍出片江山的黑道老大、等等,在一段時間裏他們能讓人恐懼、羨慕、崇拜,癡迷。

有一些優秀的人給家庭和故鄉帶來光榮,比如教師,藝術家,哲人,對于這些人給予人類文明的貢獻、還有他們在人類文明延續上的意義,黃石總是懷有深深的敬意。

極少數的人可以成爲他的民族和祖國的驕傲,就像中國人口中的嶽飛,美國人口中的華盛頓,黑人心目的馬丁路德金。每次讀嶽飛的生平、讀他的詩詞,體會他的志向和勇氣時,都會讓黃石有一種激動:原來我們是一個這樣充滿勇氣和美德的民族,所以才能産生這樣的英雄。

在人類的曆史上,還有一些可以被稱爲偉人的天才,即使手無寸鐵、面對着強權在握的君王,黃石仍不會認爲自己在精神上處于劣勢,但對這些偉人中的兩、三個,黃石有種五體投地、匍匐崇拜的敬仰:長達一百五十億年之久的時間,浩瀚幾百億光年的宇宙,其中有一個不起眼的恒星系,在這個恒星系的邊緣有顆無足重輕的小恒星,它一個質量隻有幾萬分之一的小行星上,有一種從質量上看渺小得如同卑微的塵埃一般的物種,但這個物種卻能用幾公斤的大腦和幾十年的生命,去探索整個宇宙的起源,去預測這個宇宙的死亡,去理解這個宇宙運行的規則,去觀測數百億年的時光。與他們的智慧相比,散發無盡光熱的恒星顯得卑微,他們榮耀了我們的物種,榮耀了産生了這個物種的地球,也榮耀了哺育這樣了不起的物種的太陽,他們讓黃石意識到:原來我們人類竟然可以偉大到這個地步。

蒸汽機被賣給英國人和荷蘭人的消息黃石早就得知,對此他并沒有如何的阻止,反正他也不信技術能夠避免擴散,相對而言他倒是更關心中國科學院的建設。建設科學院的同時,從政務中清閑下來的黃石突然想到遠在西方的英國,現在中國的事情已經大局已定,或許他還可以做點更多的事情。

在黃石的印象裏,牛頓是個笃信煉金術的人,而研究煉金術需要很大一筆錢,就像爲了物理學發明微積分、爲了鑄币發明機床一樣,爲了籌措經費和其他的一些用途牛頓曾經去經商。事實證明牛頓是個精明和成功的商人,出身貧寒卻在商場所向披靡,很快就成爲了百萬富翁;除了科學、工業和商業上的才能外,牛頓看起來還有不錯的政治才能,以平民身份赢得了不知道多少人輾轉難求的貴族頭銜,還當選了一般貴族打破頭都搶不到的英國上議院院士。

一般人笃信封建迷信是因爲能力不足而不是過于充足,比如經商能力不足所以求神拜佛;仕途坎坷不平所以拜托風水;因爲無知所以迷信。可牛頓恰好相反,研究科學規律、發展工業技術、經商、從政,無論哪一項對别人來說都是一生的事業,但是牛頓都做得很成功,當解決了那個時代所有的科學難題,發明了數百年後人類還在使用的工業技術,成爲百萬富翁和上議院議員後,拔劍四顧心茫然的牛頓爵士就隻剩下去攀登封建迷信這座珠穆朗瑪峰了,在其他事業都變得沒有挑戰性後他就把後半輩子的時光都消磨在死路一條的煉金術和神學上。

因此黃石就琢磨着要給牛頓找點事情做,并認真考慮設法捐獻一大筆錢給未來的牛頓爵士,這樣對方要是需要用錢就不需要去經商了,就是還想成爲貴族和從政也不必擔憂經濟問題。在黃石看來對方的那顆頭腦是屬于人類的财富,最好統統花在科學探索上,而不該用來經商、從政尤其是不能浪費在該死的煉金術上。

黃石還記得他曾看過的一段名人轶事:牛津大學的幾何教授、與牛頓同時代的著名天文學家哈雷,在發現一顆彗星(哈雷彗星)後曾帶着一些觀測結果去拜訪正在鑽研煉金術的牛頓。聽完哈雷的數據後,牛頓不假思索地說道:“這顆星的軌迹會是一個橢圓,好了,你趕快走吧别打擾我了。”說完就繼續專心地從事他把鉛煉成金子的嘗試。

因此給牛頓找一般的事是不行的,花不了太多心思就解決的問題不可能把他從煉金術的泥潭裏拉出來的,黃石需要給他另外找一座足夠有挑戰性的高峰去攀登。既然山不能來就人,那人就得去就山,黃石打算把他還記得的一些亂七八糟的化學東西化妝成煉金術,放在别人他沒信心,但是牛頓若能用後半輩子來研究這東西,那很可能就提前把化學給發展出來了。

此外還有其他一些工具問題,黃石曾經讀過著名的牛頓環實驗,他知道這是被牛頓發現的光的幹涉現象,也被認爲是光是一種波的鐵證,但是牛頓作爲這個現象的發現人,卻依然堅稱光不是一種波而是一種高速運動的粒子。根據一貫的老習慣,在現有工具不趁手時,牛頓就會創造一種新工具來繼續前進,在牛頓環實驗的總結中,牛頓認爲光粒子會發生一種奇妙的振動,呈周期性的時而表現出透射性、時而表現出反射性,不同的單色光具有不同但是穩定的周期律(黃石覺得這就是放着現成同義詞“波長”不用,非要生造詞彙。)。對這個周期牛頓還進行了精确的定量測定,并認爲這個可以成爲檢驗光學元件的有效方法——直到今天也就是三百年後牛頓環實驗還是用來檢驗光學元件的有效和常用手段。

但是牛頓承認他不能繼續對光微粒爲什麽會有這樣的特性繼續進行探讨和研究,後來波動學說就直接把牛頓的周期性改爲波長,每種光波長的定量測定牛頓都做得非常精确,拿過來直接就可以用。在這個問題上,牛頓做得無疑不符合科學精神,他在沒有科學根據的情況下,違背了奧姆巴剃刀原則生造出一種理論來維護他關于光粒子性的直覺——如果對牛頓爵士和僞科學大師采用統一标準的話,這種行爲黃石覺得就是、或者很接近僞科學的神棍行爲。

作爲幾百年後的人,黃石認爲牛頓這個不科學的直覺:“光是具有一種特異屬性(這個他自己也承認無法繼續研究和探讨)的高速粒子,因此在某些情況下會表現出類似波的衍射效果。”已經摸到了光波粒二象性的大門口,隻是當時的實驗工具遠遠不足以支持牛頓證實或修正自己的直覺。黃石突然又發現牛頓還達成了一項事業,除了科學、工業、商業和仕途外,他還用一種明顯不科學的理論唬住了身後一百多年的科學家們,硬是把一種不科學的直覺變成了說服力足以迷惑無數科學巨匠的理論,讓無數敢于反對至高神權的人不敢冒犯他的權威——這真該讓那些博大精深的神學工作者們和僞科學大師們淚流滿面。

首先黃石不在英國,其次就是他在也無法和牛頓讨論任何科學問題,隻要幾句話下來黃石估計自己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面貌就會原形畢露(就比如光的波粒二相性,黃石隻知道結果但是不知道證明過程,不知道相關公式,也不知道面對質問時該如何反駁,就是牛頓的力學,黃石覺得自己都沒法和對方進行探讨。),不過他考慮或許可以在改良實驗工具上下一番功夫。黃石覺得如果自己認真回憶的話,應該能夠記起來不少物理實驗室的未來工具,這些工具對黃石沒啥用處,但是對真正的物理大師可能會完全不一樣。

一邊寫着披着煉金術皮的化學實驗手冊——黃石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這麽說,裏面大多數實驗的實驗條件、材料、工具他都不記得了,隻能強行把亂七八糟的記憶碎片強行堆在一起;一邊黃石又拼命回憶各種物理實驗工具,讓人去設法制作——反正現在黃石既有錢又有閑。

寫着、寫着,黃石還把皮毛和橡膠摩擦會放電寫到了煉金術手冊裏,說不定這個能激發牛頓爵士對電學的靈感。

這些手冊和工具,黃石打算未來找個可靠的途徑送去英國牛津,作爲一個中國人,穿越到明末如果不抵抗後金黃石認爲是種犯罪;同樣作爲一個人類,如果看着牛頓把時間浪費在真正的煉金術而不是僞裝成它的化學和物理學上的話,黃石覺得這簡直是在對人類犯罪。科學的進步能讓整個人類受益,幫助科學就是向整個物種進行貢獻,增添全人類的财富,再也不會有這樣小的投資,有可能換取那麽大的回報。

黃石并不打算進行任何嘗試讓牛頓爵士離開英國,萬一他在旅途上有個頭疼腦熱,或是遭遇風暴,那黃石不會絕對原諒自己對人類犯下的罪行,尤其是因爲他的到來,另外那個讓黃石有類似崇拜感的偉人會不會出現在這個地球上還是未知數——如果黃石知道牛津的校長接住了那個蘋果的話,出于“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态他肯定會雇傭人不遠萬裏專程去英國用蘋果襲擊牛頓以确保萬無一失。(筆者按:根據曹天元先生的考證,牛頓受蘋果啓發可能僅僅是個美談,沒有足夠的事實根據。)

黃石下定決心,他要全力完成自己穿越者的使命,爲牛頓爵士提供更優良的條件,一定要在他去攀爬煉金術的高峰前把他的注意力引去更有意義的方向。

……

五十年以後,一團火球在北海上空沖天而起,發出比太陽還要明亮的光芒,以緻半個英國的人都以爲日出提前了幾個小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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