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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公府的人見到首輔後,立刻把他帶到高爾夫球場,正和齊國公打球的人缪首輔很熟悉,他先向齊國公問好,然後就向劉昌點頭示意:“劉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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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大人來了。”劉昌笑眯眯地看着缪首輔,以前劉昌比他有錢得多,現在還是比他有錢,而且差距變得更大了,雖然缪首輔是朝廷一品大臣,但是已經退出政壇的劉昌可再也不會給他磕頭,現在劉昌就是見了齊國公都不需要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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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被劉會長欺負慘了。”黃石對缪首輔笑着說道,劉昌讓黃石五十杆,還肯把賭率定爲三比一,但就是這樣黃石也赢不了,對方似乎對高爾夫這種運動特别地有天賦,看起來,已經進步到十杆必進洞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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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缪首輔的來意,劉昌也能猜個大概,剛才和黃石玩球的時候,兩個人就在興緻勃勃地讨論南京的舞弊案。對此劉昌感慨朝廷的官是越來越不好做了,幾年前卿院剛召開時,百姓還覺得貪污個幾百、上千兩銀子都并非不可容忍,就算如此,也比先帝在時要強,但經過這幾年來黨派的互相傾軋,南明百姓對腐敗的容忍程度變得越來越低,劉昌不禁慶幸自己退出政壇退出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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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黃石的評價是人的天性,就是他常常提及的“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中國百姓以前是沒見過好官,所以也隻好忍受,但是一旦見過了廉潔、高效的官吏,他們再看那些壞官員就覺得非常刺眼了,現在他們也不需要繼續忍受下去,這個評價劉昌也很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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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大人很少來一趟,正好替在下陪齊公打一局吧,我也正好歇歇。”在缪首輔感激的目光中,劉昌很識趣地走到了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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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昌走開後,缪首輔馬上說起了來意,李秦對他而言既是重要的助手也是朋友,所以他希望齊國公能夠出面拉工業部長一把,說到最後,缪首輔激動地說道:“爲了僅僅六錢銀子就逼走一位部長,就是太祖高皇帝也沒這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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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業部長相當于尚書,缪首輔覺得他的要求并不算很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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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們并不是在洪武朝,”雖然黃石的第一句話讓缪首輔感覺對方是要拒絕,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黃石痛快地答應下來了:“但是可以,我很願意對媒體說,我原諒他了,這六錢銀子的小事不值得這樣大張旗鼓地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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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國公。”缪首輔一大套後續的說辭都來不及用,隻剩下滿腔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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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噴湧而出的感激之情讓黃石哈哈大笑,等對方的話語告一段落後,黃石開口問道:“不過我奇怪的是,爲什麽你不肯出面對媒體說這番話呢?爲什麽一定要跑來杭州對我來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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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位卑言輕,哪裏能同國公爺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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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謙虛得太過分就是驕傲了,”黃石微微搖頭:“不過我這個忙可不能白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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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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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石盯着缪首輔看了一眼,又搖了搖頭:“不應該由我來開這個口吧?我很想知道缪首輔願意做什麽來還我這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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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讓缪首輔沉吟了一會兒,如果黃石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那他就得設法推辭,受限于制憲會議,缪首輔能拿得出手的報答并不是很多,再說他還要考慮影響,對齊國公的報答必須盡可能地隐蔽。否則,如果被反對黨看到這裏面的交易,多半又會有新的閑話。現在黃石讓缪首輔先提出交換條件對自己更是不利,太大的好處缪首輔給不了,太小的可能會激怒執政大臣,而且萬一反對黨許下其它的好處,說不定齊國公就又倒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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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齊公富有四海,下官一身所有都是國公所賜。”眼看不好糊弄過去,缪首輔就開始裝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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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沒有賜給過你什麽,你是制憲會議提名的首輔人選,就是他們提名其他的人,我也會批準的。”黃石完全不吃這一套,不依不饒地追問道:“不過現在我确實沒有什麽想要的,但是将來未必沒有。你看這樣如何?我以後會告訴你我想要什麽,而你保證會答應我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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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首輔當然不能同意這樣的條件,要是有一天齊國公要他政治自殺,難道他也要服從麽?但是現在有求于人,他隻好繼續含糊下去:“若是下官力所能及,敢不竭盡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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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是個有誠意的回答。”黃石又笑起來:“我還有一個問題,我現在身在杭州,你一年好像也沒有幾天的假期,總不能每次有事都來找我吧?你認爲将來你的手下就一定不會出事嗎?還是打算以後每次有事就專程跑來杭州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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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缪首輔來之前倒是沒有多想,現在被黃石一提醒,頓時也意識到這确實是一個大問題,要是将來他不顧其他的朋友,那别人難免會抱怨他厚此薄彼,而如果每個人都管,那先不說自己要欠下齊國公多少人情,而且會給黨派帶來很不利的影響,要是大家都覺得出事也有退路,那多半很快就會出大事,然後被反對黨轟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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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缪首輔一幅茫然若失的模樣而且不再回答,黃石繼續說道:“首任首輔的競選過程我也是相當關心的,我覺得你能勝選的主要原因還是總是能把黨派利益放在個人感情之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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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公,”缪首輔這才聽明白黃石的意思,他問道:“原來您是不打算幫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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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不幫,你要的不過就是我的一句話而已,而且我說這話隻會顯示我的仁厚,還能得到不少感激,我何樂而不爲?我隻是好奇你願意爲此付出什麽代價而已。”黃石依舊面帶微笑,顯得非常的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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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首輔還在沉思的時候,又有齊國公府的衛士來報告制憲會議的任紅城大夫求見,聽說缪首輔突然休假去杭州後,任紅城立刻從中嗅到了陰謀的味道,所以也急急忙忙請假,趕來杭州監視缪首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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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化之戰的英雄,要說我還沒有見過呢,快請任大夫來。”黃石立刻讓人把任紅城請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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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任紅城一起走進來的是齊國公府的發言人夏完淳,黃石見到前者的時候非常熱情:“說起來我們還是同黨哩,是王巡撫破格提拔的我,後來則是孫閣老和毛帥在看顧,我是衆所周知的東林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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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齊公願意加入鄙黨,”任紅城開玩笑道:“下官不勝榮幸惶恐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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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玩笑确實讓黃石笑了出來,而缪首輔則感到一陣警惕,奇怪的是他居然也從夏完淳眼中看到了類似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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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是夏先生,你們想必都認識,”黃石給另外兩個人介紹道,他們倆也确實不用黃石多此一舉,缪首輔多次在制憲會議見過夏完淳,任紅城之前和他也有過數次會面,不過黃石随後的一句話他們倆卻完全不知道:“夏先生剛剛加入了保民黨,和任大夫的工作好像差不多,也是管理黨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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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黨務幹事,而且基本就是挂個名,過于擡舉在下了,沒有什麽實務。”夏完淳謙虛地說道:“遠不能與任大夫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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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居然會同意保民黨在齊國公府發展黨員?”缪首輔大吃一驚,以前他雖然努力建設工黨,但是齊國公府一直是他工作上的禁區,他擔心向這裏滲透會遭到黃石的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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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有法律說不允許齊國公府的人入黨麽?”黃石似乎對缪首輔的驚訝感到很奇怪:“當然我本人是不會入黨的,但是我也沒有道理阻攔其他人啊,我記得制憲會議定的規矩是入黨、退黨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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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制憲會議确實是如此規定的。”這次缪首輔從任紅城的眼中看到那種警惕之色了,他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馬上也要開始在齊國公府的官員裏面發展工黨黨員,同一時刻任紅城也在打着同樣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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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子似乎也無意黨派之争,我認爲他入黨是不合适的。”黃石适時地挑明了自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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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所言極是。”缪首輔和任大夫都附和道,作爲未來的君主,他們确實需要超脫于政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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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劉會長來找我時,說起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對缪首輔的來意黃石則是絕口不提,他請劉昌過來,讓他自己和制憲會議的兩位大夫說——缪首輔依舊是制憲會議的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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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劉昌和齊國公抱怨了很久銀價浮動,從西班牙人那裏換取的白銀時多時少,而且趨勢難以預測,對此劉昌當然覺得是無解的,他不過是随口抱怨了一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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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黃石倒是有另外的想法,他建議制憲會議不妨考慮發行新的貨币,一種穩定,流通量可以預計的貨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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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商業當然很有好處,”以前缪首輔也是商人,他也希望有一種穩定的可流通貨币,同時也能意識到這種貨币發行會給國家财政帶來極大的好處,不過問題在于百姓是不是能夠接受這種貨币,黃石剛才提出的例子是當初長生島的軍票和福甯鎮的軍票,不過缪大夫指出那個軍票歸根結底還是用白銀爲保證的:“如果濫發,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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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沒有說不以白銀爲保證,我覺得可以先慢慢來,比如把每兩白銀換算成三百元,任何人都可以用這個元從官府手裏換回一兩白銀,隻是官府收稅不再接受白銀,而是要收錢币,以此來建立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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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石說了一會兒他的構想,但最後向兩位制憲會議的大夫重申道:“我不會爲這個計劃負責的,我也不會親自去向制憲會議提出這個建議,到時候如何發行也是内閣和制憲會議來拟定,如果砸鍋了不要指望我來收拾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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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聲明倒是沒有把缪首輔和任大夫吓倒,最近很長一段時間來齊國公都是這個态度,權責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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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憲會議如果不打算開始這個計劃,我也不會強求,”黃石覺得這個計劃是非常有可能被啓動的,因爲對經濟有利,對财政也有利:“如果制憲會議和内閣開始這個計劃,無論你們如何拟定計劃我都會批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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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石再次保證道,而且當着衆人的面又一次爲制憲會議進行政治背書:“終我一生都會支持制憲會議或是未來國卿院的任何決定,我深信議會比我考慮得周到,犯的錯更小也更少,如果未來我不在了,接替我這個位置的人自認爲比我強的話,他可以考慮否決議會和内閣的決定,但我是不會這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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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黃石取代了明皇,那麽他就是新朝的開國者,在場的無論是缪首輔、任大夫還是商會會長劉昌或是夏完淳,雖然口頭上不提,但都相信這隻不過是時間問題。而黃石的這個保證就會是議會的重要武器——不會有後繼者敢自稱比開國皇帝更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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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公的這句話,介意下官傳達給報紙麽?”缪首輔有些沉不住氣了,冒失地提出這個疑問,他實在很擔心黃石隻是随便說說來安撫人心,而不是真的想表達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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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介意,”黃石說話的時候,注意到幾個聽衆的呼吸都變得粗重了:“留中權是不合理的,我完全無意恢複它。任何經過上、下兩院一緻贊同的決議,我都會批準,即使——”黃石沖着身邊開闊的草坪揮舞了一下球杆:“你們的決議是要搶走我的這個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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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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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開來杭州的缪首輔和任大夫乘坐同一輛馬車返回南京,路上他們主要讨論了發行新貨币的問題,在這個計劃上達成了初步共識,至于對李秦的處理兩者都沒有提及,因爲兩人已經對此達成了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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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到南京的時候,缪首輔看了一眼窗外宏偉的南京皇城,淳化之戰結束後,黃石雖然跑去杭州,但是監國太子和皇後娘娘都搬回南京居住。由于黃石完全沒有控制的意圖,而且現在也不像在泉州時那樣距離近,朱明皇室似乎正變得越來越活躍,一些江南士人開始還是鬼鬼祟祟地去叩見監國陛下,但現在變得明目張膽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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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有人來和我說過,”自從缪首輔聽到黃石的那句保證後,就一直想提醒齊國公注意監國陛下的動靜,不過對方顯得毫無戒心,也不願意讨論這個問題,現在他有意無意地對任紅城說道:“說我從來不去拜見監國陛下,有失人臣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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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下官也聽說了,”去拜見監國太子的士人中還有不少是錢謙益派的東林士人,最開始是死心踏地的保皇派,但是現在由于他們完全沒有從齊國公那裏拿到酬勞,那些在南明政壇不得志的士人也開始往皇宮跑:“他們每天都去,還稱之爲上朝。可是我記得齊國公已經廢除了上朝,這也得到各省卿院的一緻擁護,我覺得他們稱每天去上朝這種言論是對卿院權威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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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首輔微微一笑,對方的回答原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和那些失意士人不同,面前這位是南明憲政制度的受益者,而且毫無疑問,對方肯定也明白,齊國公那番尊重議院的聲明,隻有在齊國公成爲新朝開國者的情況下才有最大的效果,如果明朝延續下去,那隻有朱元璋的話才算是祖訓,黃石的聲明說不定有一天還會被說成是亂臣賊子的狂悖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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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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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錢還是六兩,六十兩,六百兩不重要,齊國公認爲我們對此事的處理隻是表明一個态度,那就是我們是否認爲盜取國帑是不可以容忍的行爲,如果我們認爲可以容忍,那無論制定什麽樣的容忍标準都是小事了。”回到首輔官邸後,缪首輔對李秦的态度立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如果我不追究此事,那麽選民就會認爲我認爲這種事是可以容忍的,而實際上我并不這樣認爲,我不想讓選民誤解我和本黨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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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滿腔希望的李秦聞言垂下了頭,艱難地問道:“首輔大人是要下官辭職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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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希望你主動提出辭職,從此不再踏足政界,這樣我還可以确保你的退休金。”缪首輔微微緩和了一下語氣:“爲了黨,你也稍微犧牲一下吧,現在我還有權任命本黨的同志接任你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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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彈劾案沒有啓動,李秦是自動離職而不是被罷免或是彈劾下台的,缪首輔就可以保證他的老朋友退休的身份,現在南明對官員的待遇不錯,俸祿相當優厚,就是退休金也遠遠高于一般人的收入,李秦既是議員也是部長可以有兩份退休金,雖然這不足以讓他成爲富翁但是衣食無憂也可以過上體面的生活。而且隻要是自動辭職,根據制憲會議的規矩,黨魁可以直接任命繼任議員而不需要重新選舉——這是黨派達成的妥協議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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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并不是一點點的犧牲,”李秦突然憤怒起來,如果隻是爲了收入,那他一開始根本不會變賣産業棄商從政,南明體制下,官員的收入已經根本無法和崇祯朝相比,就是政治捐款開支也必須是公開透明的,隻能用來爲政黨競選和宣傳服務,收入雖然不低但沒了灰色收入也就意味着不可能靠做官緻富。很多從政的人和李秦一樣,相比金錢他們更在乎政治地位和權力,政治生命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切:“他們憑什麽彈劾我?監察司已經說了我沒有犯法,我沒有——”李秦強調道:“觸犯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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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這個!”缪首輔也激動起來:“我不在乎你有沒有犯法,你這事做錯了,你給本黨和本内閣抹黑了,而且你居然麻痹大意到被人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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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六錢銀而已,”李秦指出這句話缪首輔以前也對他說過,他哀求道:“下官會牢記這個教訓,一定不會再犯,首輔大人再給下官一個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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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教訓會被我們和你的繼任者牢牢記住的,但你要對這件事負責。”缪首輔冷酷無情地說道:“沒有人能把自己的利益置于國家之上,我也不會同意我們的某些黨員把自己的利益置于本黨之上,國家不會爲你的錯誤付學費,工黨也不會用黨的利益爲你的錯誤付學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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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不辭職呢?”多年的老朋友竟然如此冷酷無情,讓李秦很傷心,他有些憤怒地問道:“你難道會罷免我嗎?罷免一個替你效力這麽多年,勤勤懇懇、從來沒有大過的官員,而且還是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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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會罷免你!你不是覺得沒有犯罪嗎?我向老天爺發誓,我會在罷免你以後親自提出對你的彈劾案,或許提刑官不會定你的罪,但是這個彈劾案一定會通過,我會讓所有黨員都對此案投贊同票!讓你不但沒有部長的退休金,連議員的也一樣沒有!”對方的頑固讓缪首輔變得氣急敗壞起來:“别逼我這麽做,但是如果今天下午本官還沒有看到你的辭呈,你就會接到罷免令和彈劾書,不就是一個席位嗎?我就是不要了也要彈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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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樣赤裸裸的威脅,李秦終于還是屈服了,他現在聲名掃地而且地位不夠高,估計就是退休了也很可能無法像呂志強一樣地出回憶錄,他畢竟還是要爲自己的後半生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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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大人。”李秦垂首說道:“下官這便回去寫辭呈,呈遞給大人和給制憲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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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老朋友彎着腰,耷拉着肩膀,步履沉重地走出自己的辦公室,缪首輔突然感到一陣心酸,他幾乎開口要叫對方回來,但是最終還是一言未發——南明殘酷的憲政制度,已經剝去了舊式官僚體系中那層溫情脈脈的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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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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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了六錢銀子就罷免了一位尚書。”許平看到南明這篇報道時,心情變得十分複雜:“這要是放在前明,不,就算是放在我們大順,這也叫個事嗎?就是在明太祖高皇帝的時候,能爲了兩壺酒就罷免一位朝廷的命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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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想到自己懂事以來的所見所聞,許平突然有種感覺,那就是黨争,至少齊國公這種黨争未必是一無是處的:“南明的國力最樂觀地說也是不在我們之下,工業更是十倍以上,如果他們的官僚都是這樣的,那我們還能打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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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大順方面唯一值得一提的勝利,不是陸軍而是在他們劣勢最大的海軍上面,天津巡撫把明軍鑿沉又被順軍打撈起來的鐵甲艦設法予以修複。在打撈沉船方面,他們可以借用以前的經驗,不過在修複船隻方面則不行,不過爲了在朝廷方面掙個面子,也是爲了還擊領軍将領的嚣張氣焰,這次大順内閣斥重金收買走私船長,從南明那裏綁架了幾個技工偷運到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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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鐵甲艦實際并沒有嚴重受損,隻是一個齒輪被卡死,限于時間和地點問題所以明軍沒能修複。在大順方面不計成本地努力下,很快這艘船就恢複了航行能力。然後天津巡撫就親自組織了一場奇襲,挑了一個無月的陰天,用大量劃槳動力的小船趁夜把鐵甲艦無聲地拖拽出港,于黎明時分發動機器,向天津港外的明軍駐留艦隊發起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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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傲的南明海軍從來沒有受到過順軍水師的挑戰,也從來不曾有過和鐵甲艦作戰的經驗,因此雖然注意到對方的武器,但明軍還是接受了這個挑戰,命令旗下船隻一擁而上,準備把失去的鐵甲艦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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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隻有風帆戰艦的一方很快就發現他們完全不是敵人的對手,他們的炮完全無法給鐵甲艦造成傷害,順軍學着明軍的樣子在艦體上塗滿了牛油,威力還不如要塞炮的海船炮隻能在艦體上叮叮咚咚地敲出一陣聲響。最先下錨與鐵甲艦對射的幾條船,在被順軍繳獲的二百八十磅大炮擊中後,毫無懸念地很快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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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勢不妙後,明軍艦隊連忙收錨揚帆退出戰場,而順軍的鐵甲艦則一直追在他們的尾巴後面打,在追擊過程中,明軍任何一條船隻要被對方的二百八十磅大炮擊中,就必然喪失戰鬥能力。幸好由于鐵甲艦的速度實在太慢,所以明軍的艦隊大部分得以逃出對方的火力範圍。但在一天的戰鬥後,天津巡撫還是可以驕傲地宣稱他們解除了明軍對天津港的封鎖,而且擊毀了明軍七條戰艦,俘虜了近千名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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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一直沒有進攻天津港的計劃(這主要是因爲天津實在距離北京太近,而且南明已經花費巨大在供養山東濱海的部隊,所以南明陸海軍都認爲占領塘沽不太實際),所以海軍新造出來的兩條鐵甲艦一直在後方訓練而沒有上前線。但是有了這個威脅後,渤海的艦隊要求後方立刻把鐵甲艦運來,以便對付第一艘的試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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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遙遠的歐洲,幾套嶄新的動力機和新式機床正被運向阿姆斯特丹,上一次英荷戰争的失敗讓荷蘭深感恥辱,而英國咄咄逼人的攻勢還在繼續,已經毫不掩飾對荷蘭北美殖民地,尤其是新阿姆斯特丹(紐約)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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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中國人剛發明的機器,”指着一台蒸汽機,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代表介紹道:“能夠提供可觀的動力,他們正在把它應用在戰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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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機器一起運來的還有一些技工,荷蘭東印度公司派出一些人到福建、廣東從學徒工幹起,直到了解了相當的制造和維修知識後才跟着這些機器回國:“四十年前,他們還在從未我們這裏進口機器、武器和技師,四十年後輪到我們從他們那裏購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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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驚歎的機器!”參觀過戰艦後荷蘭海軍将領奈德稱贊道:“中國人是如何在四十年裏取得這樣了不起的進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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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主要的進步來自最近的數年,中國陷入了一場勢均力敵的全面内戰,戰争讓他們的技術日新月異、人才湧現、社會革新,而且本來是社會底層的工商也一躍成爲人上人。”東印度公司的代表回答道:“戰争是技術和變革的最大推動力量,這在我們歐洲不也一樣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