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還有明軍四個軍在江西,除了第四軍以外雖然被許平打得遍體鱗傷,但好歹也趁順軍和憲法師耗在淳化的時候喘了一會兒氣,現在大概共有九萬兵力上下的樣子。王啓年很能理解金求德要求明軍避免與許平親自帶領的順軍交戰的原因,因爲隻要不是許平在指揮順軍的戰鬥力就大大打折扣。而且王啓年估計雖然陸軍部要第七軍盡快給淳化解圍,或是殺到南京附近牽制大量順軍兵力幫憲法師分擔壓力,但北伐軍統帥部未必在乎第十二鎮的死活,對他們來說隻要憲法師能拖到他們恢複元氣那就是被消滅了也都值了。
這次第七軍雖然向南京方向開拔,但王啓年和吉星輝私下猜測,統帥部的意思就是讓第七軍在靠近順軍主力的地方安營紮寨建立一個鞏固的基地,等江西四個軍恢複元氣後就再次前來和順軍再決雌雄。也正因爲如此,淳化能不能解圍并不是統帥部特别關心的,但是第七軍的安全他們則非常在意,若是這個軍不能建立好前進基地,北伐軍主力前來決戰時的危險就會大很多。
但這份心思王啓年和吉星輝也沒有和易猛他們明言,打定主意兩頭下注的二人哪面都不想得罪,隻要不把李軍長這點心思挑破那軍部和兩師部就不會矛盾明面化,王、吉也就不用被迫站隊。而真要是李軍長如他們所料,有一天會公然把統帥部的命令置于陸軍部的之上的話,那時王啓年估計自己也已經找到機會脫離前線了——到時候他們就是打成一鍋粥也和自己無幹。
吉星輝的算盤和王啓年沒有什麽兩樣,他已經進行過一些安撫工作,打算找個機會就把親信子弟們安全地帶離戰場返回後方去軍校深造——他本人則打算去軍校求職當個教官。同樣吉星輝很清楚第七軍軍部和下轄兩師師部的矛盾不可調和,而這個矛盾越晚暴露出來對明軍就會越險惡,要是貼近順軍的時候第七軍部和十三、十四師兩師部突然爲戰略目的争吵起來的話可能會給第七軍造成災難性的後果。但……但這個和他吉星輝又有什麽關系?要怪也隻能怪李軍長自作聰明,以爲兩師長是安心服從命令任他揉捏的兩個軟柿子——王啓年和吉星輝也是一直是這樣向李軍長彙報的,大大加劇了李軍長的錯誤判斷;最多再加上十三師和十四師的師長和參謀都是沒有經驗的年輕人,居然看不懂、聽不明白李軍長的潛台詞——王啓年和吉星輝看得懂也聽得明白,不過他們兩個在易猛和陳甯面前隻字不提,如果這兩個師長真起了疑心的話他們兩個一定也會全力将其打消的,他們可不想矛盾在他們平安前爆發出來。
……
在第七軍踏上向着南京的征途時,一支強大的艦隊也在杭州灣完成集結,這支南明艦隊一共有九十七艘戰艦,一萬八千餘名官兵,這麽宏偉的一支艦隊能夠把整個大順水師都吓得躲到港口要塞的最下面去。
這支的艦隊的目标并不是南京,雖然随着軍力不斷恢複,制憲會議開始考慮解除和順軍的協議并派出一支軍隊确保南京,但眼下有兩個難題:
第一和順軍的協議得到了制憲會議的正式批準,當初花費很長時間進行辯論沒有什麽問題,但現在如果公開辯論廢除這個協議的話那無異于向許平通風報信。實際在察覺到這個問題後,制憲會議就立刻通過了一條新的動議,把戰時協議的權利下放給陸海空三軍部——也就是如果以後有類似的協議不必事事要制憲會議批準,這樣将來若是南明想撕毀協議的話也不需要制憲會議出馬公開辯論投票,陸軍部一聲令下軍隊就能行動;
第二,海軍部不同意這樣使用它的兵力,首先海軍部認爲用海軍陸戰隊去保衛一座内陸城市是很浪費的事情——尤其這座城市現在根本就不需要用兵力去保衛。其次鄭成功把大量适合在長江使用的船都帶去江西了,現在海軍部擁有的船更加不适合在江裏航行,他們也不想再把自己的船隻送去給順軍的炮台痛打。最後一點,海軍部覺得與其把幾千水兵扔到順軍精銳雲集的應天府,還不如派去山東更有震懾力。
制憲會議隻是希望海軍部能盡快出動爲淳化的憲法師減輕壓力,既然海軍部官員認爲山東更好那他們也不反對。爲了給順廷造成最大的震動,海軍部計劃直接在登州登陸——這裏是山東海防重地,渤海灣内最重要的港口之一,平時還肩負有接受遼東糧食、火藥和貢金的作用——畢竟陸運成本太高,而且之前明軍海洋封鎖做的并不是很積極和嚴密,配合長江沿岸和浙江沿海陸軍作戰的任務很多很重,海軍部的主要精力都被牽制在這裏。
在明代登州就是重要的城市和要塞,大順山東防禦使鍾龜年也一直很重視此地:很多遼東的物資會從這裏直接送往南方,而且既然明軍海軍封鎖不是天衣無縫,有一些膽大包天的走勢商也駕船偷運物質來登州出售。鍾龜年爲海防要塞配備了大量的火炮,修建了一批兵營駐紮了數千士兵,并且還組織了一小支水師在近海活動——主要是偵查和掩護走私船。南明海軍部經過研究,認爲攻下登州除有三大好處,首先能給大順君臣造成巨大的心理震動,迫使他們把更多的野戰軍隊留在後方外;其次能獲得一個北方良港,說不定還能以此爲基地偷襲遼東或天津;最後攻破此處還能給走私活動以沉重打擊。至于摧毀山東順軍的那支水師則會是順帶的戰果——對明軍來說順軍那幾條小船從來都沒有當成過威脅。
既然攻下登州能有如此多的好處,那麽攻克它的難度也就可想而知,首先山東防禦使擺在海防要塞裏的那批超過五十磅的大炮就不是鬧着玩的;其次海軍陸戰隊需要盡快拿下港口要塞以保證明軍的海船能夠入港卸貨,如果拿不下港口那海軍陸戰隊怎麽來的還得怎麽回去;最後就是拿下登州城,這個雖然不像拿下港口要求那麽急,但是如果拖上個把月同樣受不了,這會給山東順軍以集結反攻的機會。
海軍此次調動近百艘戰艦,就是爲了最大程度地爲海軍陸戰隊提供火力掩護——這可不是陸軍兄弟部隊而是海軍自己人。
而在戰艦靠近海岸前,山東防禦使部署的那些海防炮必須首先被摧毀,爲此海軍部決定甩出他們手中王牌——鐵甲艦。
這個鐵甲艦實際隻是一個試驗品,但超級豪華版的鐵甲艦預案因爲陸軍那幫混蛋作梗而擱淺後,海軍部隻好把這艘試驗品改造成正式的鐵甲艦。即使是試驗品改造,它也還遠遠沒有最終完成,可是制憲會議催得緊海軍必須盡快出動沒有等待鐵甲艦完工的機會。
海軍陸戰隊第一師第二團的指揮官施天羽(第一團被鄭成功帶去江西了)堅決反對讓陸戰隊在沒有炮火支援的情況下攻打順軍的港口;而艦隊的船長們拒絕到要塞前幾十米處落錨與海防炮對射——他們認爲隻要順軍守兵不是徹底的烏合之衆這是讓海軍送死。在這種情況下,海軍部召集了全部的海戰、炮戰和船隻專家開會讨論,經過三天三夜的反複論證,大部分專家認爲可以派出未完成的鐵甲艦,在出港前完成所有在船塢裏的改造,然後在路上邊走邊完成剩下的工作。
這艘鐵甲艦外層并沒有如同海軍部希望的那般裝上厚達十厘米的整體鋼闆,而是用一厘米厚的小塊鋼闆把船體包裹起來,重要位置最多包了八層之多;在松木船體的内側,又鋪了一層同樣是一厘米的内鋼闆。海軍部的專家們相信這就足以抵抗登州的五十磅海防炮——即使情報有誤,順軍擁有一百磅以上甚至二百磅的大炮的話,這艘船也無所畏懼。
爲了增強火力,海軍部爲這艘船裝上了專門爲它趕制出來的兩門能發射重達二百八十磅彈丸的短管大炮——這兩門炮的可靠性也隻能在路上測試了。
見到這艘戰艦後,施天羽不覺技癢,堅決要求由他兼任船長,海軍陸戰隊第二團堅決站在他們上校團長一邊,聲稱既然由海軍陸戰隊登陸作戰那麽他們理所應當應該把最重要的攻堅武器掌握在手中。最後海軍部同意了施天羽的要求,同意由他親自指揮這艘艦首先炮擊炮台,等他消滅了那些對海軍和海軍陸戰隊威脅最大的炮位後再回去指揮他的一團陸戰隊。
海軍部的戰術專家建議施天羽把鐵甲艦開到順軍炮台三十米内,用它擁有的兩門超級大炮炸開登州港口要塞的壘牆,
等要塞防禦牆和口徑最大的幾門海防炮被破壞後,強大的明軍艦隊就會駛近海岸掩護陸戰隊奪取港口,艦隊指揮官向海軍部保證,隻要鐵甲艦能摧毀順軍炮台的壘牆,他艦隊上的幾千門大炮能把登州港變成徹底的廢墟——這聲明吓得海軍部不得不提醒對方明軍還需要這個港口來卸下彈藥和補給。
這艘鐵甲艦極其笨重,動力全開時航速大概隻能有一節左右,爲了安全性海軍部還采用了可靠性從未經過測試的螺旋槳設計——因爲如果用明輪設計的話,海軍很懷疑它的動力系統是不是可能存活下去直到把這條船送到順軍炮台幾十米内。這套新式動力系統測試可以工作,但能不能在裝船後工作還有待考驗,在鐵甲艦被拖到杭州灣的時候,這套螺旋槳也被另一艘船載到杭州,它們将在這裏被組裝起來。
正如事先海軍部估計的那般,指望這條船自己開去山東是不現實的,除了時間問題以外還有安全問題,即使是部裏最樂觀的專家也不信動力系統能堅持工作五天以上。明軍艦隊會用帆船把它拖帶到登州港口外,然後讓它靠自身動力去摧毀海防要塞。對于時間明軍艦隊要求到不是很高,他們估計在半個月内順軍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增援,所以慷慨地把計劃定爲:鐵甲艦可以花十天的工夫去摧毀登州港炮台,每天早上放出去,晚上開回艦隊停泊地補充彈藥并檢修。
……
明軍艦隊的消息許平并非一無所知,不過他沒有想到明軍的目标是山東,許平更擔憂是江北的安全。爲了防備明軍可能的突然襲擊,許平把前衛營掉回揚州,而把原駐防揚州的順軍劉良佐部調到江南聽用。
除了明軍海軍的威脅外,南明第七軍吸引了許平更多的注意力,在他看來這支軍隊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太平府邊境修築一個大型的營地,爲将來江西明軍反攻做準備。
江西境内明軍四個軍的威脅已經大到不能視而不見,陳哲和李來亨都一再提醒許平,如果讓明軍第七軍在距離足夠近的地方建立起穩固的前進基地的話,那将來明軍主力就可以一直開到順軍主力鼻子底下來:明軍會有一個安全的情報網,大大減少順軍伏擊他們的機會;明軍會有一個能夠堅守的要塞區,順軍即使野戰勝利也未必能發展爲大的擊潰戰或殲滅戰;而且明軍還可以利用這個營地預儲糧草和物質,把它建設成一個重要的補給基地。
這樣的威脅許平不能坐視不理,他讓陳哲統一指揮順軍部隊繼續圍困淳化并監視龍潭,而他本人則會帶三個營去對付第七軍——由于明軍大量使用觀測氣球,順軍衆将都想不出什麽進攻淳化的招數,許平覺得自己一時半會兒也沒有什麽好辦法留在這裏也沒有用。
既然許平把大半兵力帶走,他就把最精銳的近衛營和裝甲營的留下,還有從安慶、廬州調來開山營。這樣對付第七軍三萬五千明軍的順軍就由後衛營、狙擊營、神射營和兩個騎兵營這二萬八千步騎爲中堅(經過這一段修整,順軍雖然沒有新的營到來,但這些老營至少把兵員基本補滿。),劉良佐部的八千人爲後援(本來許平也想把劉良佐的部隊整編爲一個野戰營,但是北順的國力不足以支持許平大規模的整編計劃,在給南京方面的部隊補充兵員和武器後,剩下的物質還要照顧湖廣的西營和餘深河部,這些明軍降将的部隊整編隻好一拖再拖)。
臨行前許平囑咐道陳哲道:“你手中隻有三營兵馬了,與對面的兩萬多明軍比不占什麽優勢。”
如果不是第六軍軍部和議會師的一個團都在後方防備友軍,許平覺得明軍已經具備發起局部反攻的實力,陳哲自然明白責任重大,他向許平保證道:“大将軍放心,末将一定不會貪功冒進,一定會好好守住陣地。”
“不錯,守住不讓南明第十二真突圍就好。”根據許平的情報,南明第十三和十四鎮進軍速度并不算快,雖然他們面前沒有順軍主力但也沒有飛速躍進。越看這架勢許平越覺得他們不像是積極給淳化解圍而是抱着給江西主力建立前進基地而來的,他擔心越靠近應天府明軍就會變得越謹慎,所以他打算帶兵前出到太平府南迎戰。
如果明軍被逼的在遠處安營紮寨,那麽許平就能赢得較大的周旋餘地,等對方繼續步步爲營前進的時候,許平覺得自己或許能尋找到決戰的機會;如果對方不推進,那許平還是卡在這支明軍和北伐軍主力之間,各個擊破的機會也更多一些。
爲了盡可能地隐瞞順軍的行蹤,許平把各營分批派出去,首先是後衛營,他們不是向南迎着明軍行進而是向西進發,等到劉良佐等江北軍在太平府渡江後又把狙擊營派了出去——江北軍和後衛營會從不同的路南下,然後在太平府南方和許平回合,等狙擊營離開一天後,許平才讓神射營出發,而他本人則和劉宗敏的騎營最後離開淳化。
雖然有氣球配合的明軍很快就會發現順軍從陣地上消失,但許平估計他們還要幾天才能确認這些部隊确實已經遠離淳化——這個時間越久對陳哲的防守就越有利,而且也能延長明軍第七軍得到警報的時間;在另一方面,明軍的解圍部隊雖然不會一下子遇到大量從一方向而來的順軍,但順軍分批走能讓道路的不那麽擁擠,每支順軍走得都比較快。
在許平的計劃裏順軍主力完成彙合集結不會超過一天半——這也是最危險的一段時間,明軍有機會各個擊破還沒有完成集結的順軍,隻是許平覺得明軍未必有這個氣魄和決心立刻發起猛烈的攻擊;還很有可能當他們下了這個決心後,面對的就是完成集結的三萬六千順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