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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學見面,他們把酒言歡先是回憶往昔的校園時光,然後再一起痛罵海軍部的王八蛋,過足了嘴瘾後易猛覺得酒也喝到位了,就開始切入正題:“江西那邊,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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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陸軍部知道的也不是很全面,隻知道北伐軍統帥部狠下一條心開始進行清軍運動,把軍法官大量地趕出軍隊或剝奪他們的執法權力。而第四軍是其中執行得最堅決的,制憲會議和陸軍部不敢和軍方撕破臉,也默許了他們的改制,不過還是有很多軍法官被清理出軍隊後利用各種關系去向齊國公府抗議,幾個大黨的代表因此又跑去齊國公面前訴苦,其中李軍長就是一個重要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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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風聲才起,李雲睿的夫人就跑去找妹妹、妹夫告狀,說的當然都是軍方對現行制度的那些怨言。有過北京之變後黃石小心謹慎了不少,現在黃石集團還掌握着龐大的政治、軍事資源,足以造成一場大動蕩;而眼下進展總的說來還比較順利,黃石覺得照目前這個形勢發展下去遲早軍方不得在既成事實前低頭,他不想太過刺激黃石集團。無論如何,現在都不是玩杯酒釋兵權的好時機,一旦軍隊出現大動蕩占便宜的是李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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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擔憂黃石集團的實力外,首先黃石本人也無意把老部下們一鍋端,他還是希望能讓舊部們有個富家翁的下場,其次制憲會議目前隻有“奉旨造反”的膽量,黃石總結在明廷那邊失敗的教訓,覺得自己要是在後方耍陰謀詭計第一有點說不過去,第二搞不好又會培養出新的軍閥集團來——就是制憲會議對自己的地位都不自信,雖然好幾年過去了而且卿院已經擁有的巨大的力量,但是他們多少還是覺得自己的權利是黃石賜予的,很有點心虛的感覺;而如果黃石赤膊上陣下令某支軍隊對友軍動武,那造成的思想和軍事混亂難以預測,而且這支軍隊如果僅僅是因爲黃石的命令這樣做,那顯然還是私人武裝而不是國家軍隊,除了需要用利益收買外,将來搞不好又得清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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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治大國如烹小鮮的态度,黃石打算繼續糊弄黃石集團(而且他此時對制憲會議的反抗精神也有點高估),就在妻子和妻姐面前附和了一通,說了些莫能兩可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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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誤領會黃石态度的李夫人(她說什麽也猜不到黃石的本意居然是把自己的手腳都砍斷,把自己的爪牙都拔光。)立刻給丈夫和兒子去信,同時黃夫人也給黃乃明去信,說什麽:你父親還遠沒有到糊塗的時候,而且就是糊塗了,也是向裏糊塗不會向外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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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嫡母的信後黃乃明膽氣頓時也壯了,清軍活動進行的極其嚴格,而且對制憲會議和卿院也寸步不讓,堅持要說要想北伐成功就必須在軍中統一思想。結果被黃石寄予厚望的制憲會議立刻被軍方的強硬态度吓倒了,沒有表現出多少黃石所期盼的反抗精神,三大黨的黨魁都覺得黃乃明再怎麽說也是黃石的親身兒子,雖然制憲會議幫了齊國公很大的忙,但是要是和齊國公的兒子死磕必然會引起齊國公的懷疑,搞不好會被當成圖謀叛亂被剿滅了。既然不可能理解黃石爲什麽一心一意要和自己的子侄和爪牙作對到底,那齊國公所有的暗示鼓勵都被理解爲齊國公在給制憲會議留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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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齊國公這麽給制憲會議面子,那制憲會議也得投桃報李,竭力幫助黃乃明隐瞞事變,通過安排新工作來平息被清理的官兵的怨氣——大批的打發去陸軍部或新建的師工作。不過李師長作爲清軍的急先鋒,先是動用大炮炮擊騷亂士兵,後來還出動騎兵用馬刀予以驅趕,在軍中極不得人心。不但制憲會議想把他撤換以平息軍中怨言,就是北伐軍内部都覺得有這麽一個不得人心的師長對軍隊也不是什麽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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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師長深得高級軍官的贊揚,他們不能容忍爲集團出力的人被免職調回後方充入後備役,而制憲會議趁着後方空虛的機會控制了三軍部也不願意讓黃石集團的人又滲透到他們的地盤裏,因此雙方一拍即和,把李公子升任爲第七軍軍長,派到東線去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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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格武知道的差不多就是制憲會議那邊所知的情況,他給易猛介紹完以後,公仆師的師長頓時滿頭大汗:原來制憲會議和陸軍部是在扔燙手山芋,爲了避免更大的損失——丢失陸軍部,而甯可承擔更小的一點的損失——讓李公子得到一部分浙江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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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易猛也聽明白陸軍部的意思,那就是接受李軍長的軍事節制,但是部隊實權還是要掌握在軍校學員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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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是爲國效力,李軍長也不會把你們往火坑裏推嘛。”陸軍部知道李軍長還是很想立功的,有功大家分,陸軍部隻要易猛能夠拿到他那一份就可以:“再說,陸軍部也确實拿不出比李軍長更合适的人選,他出身将門世家又久經沙場,是難得的将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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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淳化已經解圍了,那陸軍部可以提議讓唐德生升任軍長,這幾個月來他一直在與許平交鋒,既曆練過一番又有了名氣,能夠服軍心和衆口。可是現在當然無法把唐德生調出來,賀飛虎分身乏術,要說讓一個從軍校出來從來沒有帶兵打過仗的年輕人指揮幾萬大軍,不要說北伐軍統帥部不服,就是制憲會議自己都不放心——畢竟李軍長還上過戰場打過幾仗,年紀隻比賀飛虎小幾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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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猛也承認李軍長确實比其他人有資格得多,更不說用說他還是李将軍的長子,妹妹還是金參謀長的二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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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軍長當然不會孤身前來指揮第七軍,”曾格武告訴他的老同學:“李軍長會帶來自己的參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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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參謀團?”易猛立刻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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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你的師部當然還是你自己的。”曾格武微微一笑:“不過李軍長好像向齊公推薦了兩個副師長人選,他知道公仆師和誠實師都沒有副師長,而且你們兩位師長都沒有實戰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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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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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學吐出的兩個名字讓易猛大吃一驚:“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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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其他人都被世子帶走了,後方已經沒有任何有戰鬥經驗的老将了,而且其他人都是李軍長的叔叔伯伯,要是他是軍長,叔叔輩反倒是副師長,這樣大家的臉怎麽擱啊,再說那到底是誰聽誰的呢?”曾格武有些話沒有說,其實陸軍部也不願意讓這倆人在後方工作,能打發到前線當個副職就當個吧,能發揮餘熱最好,反正自己已經提醒過易猛了,明天再去和誠實師的師長同學談談心,讓兩個心裏有數不被抓走了軍權就夠了,至于剛剛告訴易猛的事情屬于絕密,副部長再三強調絕對不許走漏風聲:“很不容易打探來的消息哦,現在陸軍部知道的都沒有幾個,李軍長也不知道陸軍部知道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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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久經官場的老人,那有些默契的事情就不用問出口,但易猛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陸軍部不會同意李軍長的人滲透到公仆師裏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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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并不是一個固定的單位,現在是兩個師一個軍,但将來也許會有三個,第七軍現在下轄公仆師和誠實師,但将來這個軍完全可能被解散,如果需要公仆師很可能将來會被劃撥到第六軍中去,陸軍部看不出有什麽必要讓軍和師結成一個密不可分的關系。”副部長大人一開始試圖用暗示來達到效果,還頗有官方風範地用“陸軍部”來替代“我”來發言,但曾格武本質也是一個剛畢業年輕人,馬上就原形畢露:“但公仆師是一個穩定的編制,我不認爲擾亂這個編制有什麽好處,這兩個副師長也是臨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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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太明白陸軍部要我怎麽做。”話都說到這種地步,易猛依舊想要更明确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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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當初許将軍做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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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将軍?”易猛完全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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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許将軍奪印那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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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用給李軍長太留面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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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行,”曾格武馬上否認自己是這個意思:“許将軍前車之鑒不遠,陸軍部希望易老兄爲部裏赢得光彩,但是不能做得像許将軍那麽絕,意思到了就行。”最後副部長還鼓勵道:“不過無論如何,陸軍部是站在易師長背後的,公仆師和誠實師背後是整個陸軍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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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背後,還是鬼鬼祟祟地站在我背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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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會是前者,我們又不是許将軍那種猛人,也不想去投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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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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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軍長抵達浙江後,易猛馬上帶着僚官趕去拜見:“聽說軍座(黃石最開始這麽開玩笑地叫過一兩次,随後迅速傳遍全軍,現在已經蔓延到了浙江的部隊中。)前來領導第七軍,第十三師全體官兵都歡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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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師長快請坐。”李軍長讓參謀們上茶,兩人閑談了片刻,又有一人在門外報見,李軍長起身把來者請進來,親自介紹給易猛:“這位是王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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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王啓年,”頭發已經花白的老将依舊腰杆筆直,精神抖擻,他向易猛認真地行禮全無傲氣:“見過易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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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王将軍,哎呀,真是久仰大名。”易猛當然不會蠢到說自己已經聽說過李軍長要帶王啓年和吉星輝來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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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将軍過獎了,易将軍才是英雄出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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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軍長讓兩人見過之後,就不再廢話直接說出自己的打算,他打算把王啓年派到公仆師當副師長。北京之變後所有的營官都把責任推給了賀寶刀和王啓年,王啓年雖然在抵達福建後竭力想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賀寶刀,但是他一樣不敢去見金求德。這次李軍長前來浙江統領軍隊,需要幫手協助他控制軍隊,老将都是長輩不好使,就動起了前北方同盟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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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批人依舊和黃石集團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王啓年、吉星輝他們和很多南明高級軍官都是兒女親家,他們的女婿、侄女婿之流大多也沒有跟着去北方同盟而是逃回南明,他們的子侄倒是多跟着去了北方同盟然後又一起逃回南方,但他們的嶽父們也都很想再拉自己的失足女婿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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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軍長不想當空頭司令,就答應了很多叔叔伯伯們的要求,把大批待業在家的前北方同盟子弟——主要是救火營的那一幫收編爲自己的軍部骨幹。這樣李軍長既得了不少人情,又獲得了一支信得過的嫡系——前救火營的軍官們磨拳搽掌,發誓要和許平再決雌雄,讓他狠狠地償還當初讨伐北方同盟時、殺害大批救火營弟兄的血債;他們也想用戰功重新獲得失去的往昔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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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黃石和老弟兄**律的時候他們和黃石講人情,這次黃石講人情的時候他們又開始和黃石**律了,既然提刑官已經赦免了這些北方同盟的罪責,李軍長就跑去找姨丈讨要救火營的營旗——救火營投降回來後黃石把它沒收了,李軍長想要回去當第七軍的軍旗。但黃石雖然表示他不幹涉法律,但營旗問題倒是很堅決,直截了當地告訴李軍長他早就把蝮蛇旗給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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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将軍曆經戰陣三十餘載,多次和許賊交戰,”王啓年和吉星輝的身份比較麻煩,其他的小魚小蝦李軍長都輕松替他們要到官銜,但王、吉二人陸軍部卻推三阻四不肯給予正式任命,最後勉強同意給予臨時上校的身份,故而李軍長還是叫他們二人将軍而不是什麽官銜,他一邊說一邊觀察着易猛的臉色:“所以我想讓王将軍到公仆師當個挂名的副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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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太好了。”如果不是實現有人通氣,易猛肯定會大吃一驚,但是既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那他的表現就很完美:“有王将軍莅臨指導,十三師的站力定能突飛猛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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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易猛就把王啓年大肆吹捧了一番,他的反應讓李軍長很滿意,看起來易猛不是個不好打交道的人,對于王啓年打算帶一批人去公仆師的要求,易猛也是不等他們說完就滿口答應,說公仆師确實需要來自救火營的經驗豐富的軍官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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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個話題迅速帶過去後,李軍長又問起第十三師的軍心士氣問題,易猛拍着胸脯保證一切都運轉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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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強軍,講的就是令行禁止。”王啓年問易猛道:“敢問師座,第十三師沒有政出多門的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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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軍長也盯着易猛的臉看,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同樣非常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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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出多門?”易猛一通搖頭:“絕對沒有,全師上下号令森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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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師中軍法是如何行使的?”李軍長提到了關鍵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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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軍法官帶着憲兵隊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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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部不幹涉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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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幹涉,”易猛注意到軍長開始皺眉頭,但他裝沒看見的同時大大咧咧地說道:“其實我覺得這事應該由師部來管,自古以來從來沒有聽說過監軍管得這麽寬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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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猛故意把監軍和憲兵隊混淆起來,對于易猛這種堅決服從陸軍部和制憲會議指令的軍官來說,全師都是服從制憲會議的命令,易猛主軍,憲兵隊主軍法,是分工不同,而且憲兵隊不但管不到易猛頭上同樣也歸他指揮。但和易猛不同,李軍長來自的第四軍根本不承認制憲會議有管他們的權利,所以就把軍法官和憲兵隊當監軍看待,而且還是一種不合法的監軍——他們甚至不是代表黃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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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是陸軍部的命令,那我也隻有遵守啦。”易猛注意到軍長皺起來的眉頭有所舒展,就用帶點抱怨的語氣說道:“末将從來沒有領軍過,當然是上面怎麽教就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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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老弟說的不錯。”李軍長心情變得相當不錯,他很認同易猛的謹慎——作爲一個從未帶過兵的年輕人,服從陸軍部的命令不但不是錯誤反倒值得稱贊,這說明他是一個習慣于服從長官命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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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和易猛聊了一會兒後,李軍長就讓他先回自己的師部去了,明天李軍長還要見誠實師的師長,他希望第十四師的師長也是易猛這樣一個唯上峰命令是從的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