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家書

大順和她藩國所擁有的軍隊超過百萬,但一線将領對補充兵員的要求都很高,能夠滿足前線将領标準的兵員實際很有限,而無論是兵員還是裝備、物資,大順朝廷都首先考慮南京戰區的需要。爲此另一個主張戰場湖廣地區的将領們怨聲載道,李定國和餘深河都表示以他們手中的兵力完全無法驅逐湖廣南部的明軍;雲南方面相對倒是沒什麽要求,高一功和貴州明軍自開戰以來就是在靜坐,顯然無論是大順還是南明都不打算在這裏投入大量資源發動進攻,兩個陣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東線。

正因爲如此,牛金星對許平遲遲不肯拿下南京就變得相當不滿,南明方面的輿論一直在利用這個大做文章。牛金星之前曾下令江北順軍渡江占領南京,但這個命令立刻就被許平取消了,後來牛金星又想派一小隊直屬兵馬去南京插旗,結果這隊兵馬也被許平的部下攔住不許他們進入應天府。就算牛金星表示願意額外提供占領所需的物資也沒用,許平表示在目前的局面下,如果有多餘的物資還不如用來供給軍隊,而李自成在這個問題上也傾向軍方意見。

今天牛金星來找李自成還有另外一件事,情報人員發現鄭芝龍與他兒子鄭成功有書信來往,丞相府認爲這個問題很嚴重,但鄭芝龍是李自成點名要保護的人物,順廷之前也一直想把這個人當做個榜樣給南方的将領看。但眼下牛金星發覺鄭芝龍的用處很有限,就連他兒子都不聽他的話。

“把鄭芝龍下獄治罪?”李自成似乎對牛金星的要求感到很驚奇:“爲什麽?治什麽罪?一個人看看兒子給他的家書會是罪嗎?”

“鄭成功的信可不是一般的家書。”牛金星覺得李自成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是南明的總兵級大将。”

“人孰能無父?”李自成果然如同牛金星擔憂的那般完全沒有看到問題所在,順王不耐煩地說道:“血濃于水,鄭芝龍就是叛國賊,可對鄭成功來說還是他親爹啊,現在又處于他的敵國不能親身問安,寫幾封信有什麽稀奇的?”

“這很可能是鄭成功在勸他父親作亂。”牛金星嚴肅地說道,南方戰事僵持不下,兒子又深受重用,他認爲鄭芝龍難免會有異心。

“憑什麽?鄭芝龍的門房都是你替他選的,他能作亂麽?”李自成依舊不以爲然。

“鄭芝龍偷偷地回信給鄭成功。”在這一點上牛金星有充足的證據。

“很正常,好幾年沒看見兒子了,不回信才奇怪。”李自成誤以爲牛金星是擔憂鄭芝龍洩露北方機密:“他就是回信裏面能說什麽?北京的糧價?街頭巷尾的謠言?鄭芝龍幾年來夾着尾巴做人,平時出門都要和你派去的管家提前三天打招呼。他能知道什麽?又能洩露什麽?”

在李自成看來,鄭芝龍知道的東西都未必有一個普通衙役多,南明就是想刺探情報也不會笨到從他身上入手。

“臣不是擔心這個。”牛金星耐心地等李自成說完,把截獲的一封鄭芝龍的信遞上:“鄭賊大逆無道,詛咒聖朝!”

“哦?”李自成把信接過去,皺眉看了看信函,最後還是把這封私信打開看起來。

信上鄭芝龍說他聽說了鄭成功在長江的戰事,告訴兒子他聽說南明水師闖關時很擔憂,聽說成功過關後很欣慰,很慶幸兒子平安無事也沒有遭到敗績,還說他自己在北京日夜不安,唯恐聽到鄭成功兵敗的消息,過着提心吊膽的日子,而每次聽說鄭成功立下功績後又會很替兒子高興。

“鄭賊心懷怨望,聞王師不利則心喜,聞殘明僥幸逃生則彈冠相慶。”牛金星和丞相府都對鄭芝龍的極其惱怒,他正色對李自成說道:“鄭賊逆迹昭然,臣請陛下允許有司過問,窮治其罪。”

李自成把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又從開頭再次仔細閱讀了一遍,然後長歎一聲:“愛子之心,躍然紙上啊。”

把鄭芝龍的信收回到信函裏,李自成沒有還給牛金星而是交給一個衛士,下令道:“封好口,然後送去南方,并附上給鄭将軍的一筆,說寡人對拆了他父親的家書深感後悔,讓鄭将軍放心,兩國交兵各爲其主,寡人是不會拿他老父洩憤的。”

衛士走後,李自成沖着目瞪口呆的牛金星說道:“不錯,鄭芝龍是說要他兒子好好給齊公效力,可這有什麽不對,難道鄭芝龍該教他兒子學自己的樣子當叛徒嗎?當初他那麽做寡人是很瞧不起他的。鄭芝龍是說他爲兒子的功績高興,難道有人會盼望兒子兵敗身亡或是身敗名裂嗎?曆朝仁君都講父慈子孝、兄友弟悌,要是寡人因爲一個人心懷父子之情就殺害他,那寡人還是人類嗎?”

“寡人能夠體諒丞相府上下的一片忠貞,但此事既然于國無害,又何必緊盯不放。”最後李自成又安慰牛金星一番,并提醒道:“丞相府還是多考慮如何爲許将軍選拔兵員,補充軍資吧,這個才是緊要。”

……

公仆師駐地,制憲會議的全權代表任紅城帶着臨時陸軍部官員抵達軍營後,立刻受到了師長易猛的迎接。

“任大夫,公仆師已經做好戰鬥準備,随時可以開赴南直隸與順軍交戰。”

“易師長雄心可嘉,”任紅城與易猛以及其他公仆師的高級軍官一一見禮,迅速地問道:“軍隊士氣如何。”

“士氣還可以,但是完全可以更好。”易猛直言不諱地答道:“全師上下官兵都非常想知道制憲會議和各省卿院的決議。”

“當然了,我今天就是帶着好消息來的。”任紅城笑起來,北伐軍在安慶慘敗後,南明治下各省一片哀鴻,在順軍重返江南并且包圍淳化明軍後,南方的報紙上更是一片悲觀氣氛,很多文章都覺得應該考慮和北順和談。制憲會議内部同樣也有這樣的聲音出現,有人覺得如果李順願意暫時和南明和談的話,那麽隻要對方肯保證不觸動南明的現有制度,那就是形成一個類似金宋的關系也不是不能考慮。

兩個月前這種聲音非常響亮,不少張皇失措的議員都要求盡快向北方派出使者,趁着明軍還占據着大量的地盤與順廷讨價還價;與這種聲音對立的是全面加稅,訓練、武裝更多的軍隊與順軍交戰。前者的一個重要理由是許平帶領的順軍看上去不可戰勝,而無論是許平還是這些順軍老兵都會老去、死亡,這些議員覺得或許等順軍這支打遍天下的精銳被時間消磨後才是更好的北伐時機,他們想把這個重任交給下一代人去完成,并指責後者是要花費更多的民脂民膏,把更多的年輕人命填到順軍精銳的虎口中去。

但這個聲音随着憲法師在淳化的堅持而不斷減弱,本來就是任紅城自己對是否和談都有些猶豫不決,但這兩個月過去後,他覺得這種聲音實在是非常可恥:

“上萬年輕人在前線浴血奮戰,苦苦抵抗着順軍的進攻,而你們居然在後方考慮和談?你們覺得他們的家人會答應嗎?”

任紅城曾經這樣質問過傾向派出和談使者團的議院同僚,而随着時間推移,民衆開始從安慶慘敗的震動中恢複過來後,支援前線将士的呼聲就變得愈發高漲。

卿院認爲提高征稅并非不能容忍,實際上齊國公也是持這般看法,他記得楊嗣昌也對崇祯說過多征些軍費不會對百姓生活構成毀滅性影響。如果僅僅是從數字上看,齊國公覺得楊嗣昌說得或許沒錯,但崇祯明廷沒加征一百兩的軍費,百姓要付出的代價絕不少于一千兩。即使是沒有穿越者來引入高産作物的黃石前世,因爲橫征暴斂而赤地千裏的河南與陝西,在被李自成占領後立刻就恢複了生産秩序,饑民紛紛回鄉,産出也足以支持李自成的軍隊;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明廷征收上來的賦稅并沒有有效投入到需要的地方,絕大多數都被層層剝皮的特權階層貪污掉,比如洛陽守軍向李自成倒戈就是因爲他們在距離福王府不到一裏的距離上忍饑挨餓,要知道許平即使養五千士兵,糧饷被服肉食,所廢也不過與周王府或福王府的每天所耗相當,更不說遍布河南的各級明廷官吏。

現在百姓是不是能夠承受加征的幅度,他們手中的選票能讓代議員去仔細權衡,而是不是把錢花在正确的位置,卿院也會監督。

“我們都知道憲法師的困境,每天南京那裏都會有新的消息傳來。”任紅城對易猛說道,順廷方面的宣傳——其實就是各種邸報,對憲法師的悲慘境地進行了添油加醋地渲染和描繪,不過現在這種宣傳正開始起反作用,南明的報紙從最開始的悲歎,漸漸轉爲緘默,最近已經變成憤怒,大批的記者在質問卿院和制憲會議究竟有沒有做些什麽來拯救第十二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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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五省卿院都已經通過決議加征新稅,除了正式的軍饷外,各省卿院會加倍志願兵的撫恤,同時再給所有志願兵除軍饷外的新補貼。”

“這真是個好消息。”易猛和他身後的軍官們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還有,制憲會議宣布會發行一千萬兩的戰争公債,這筆錢将盡數用來購買武器、訓練新兵,”任紅城笑着對面前的軍人們說道:“制憲會議和卿院會堅決地支持你們,絕不會與北順和談!”

說完了自己帶來的消息後,任紅城問道:“易師長覺得淳化戰局到底如何,憲法師還能堅持下去嗎?”

“淳化不是軍力問題,以淳化的一萬五千兵力,還有他們事先運去的充足物資,再堅守幾個月甚至半年末将認爲都很有可能。如果唐準将頂不住的話,那隻會是因爲軍心問題。”易猛等人也很關注淳化方面的報告,從南京傳來的消息看,易猛等人都擔心憲法師軍心瓦解,或是軍官指揮體系失控:“需要幫唐準将提高軍心士氣,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讓憲法師的官兵知道後方、卿院都很在意他們,友軍也急迫地想爲他們解困。”

“還有他們堅持在淳化對我軍的意義。”任紅城補充道,現在淳化不僅僅有軍事上的意義,憲法師得堅持也在鼓勵着後方的民心。

“是的,任大夫。”易猛指出現在最麻煩的是淳化内外隔絕,明軍沒有辦法把他們的意願傳達進去,雖然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是易猛堅決請戰:“請卿院下令公仆師率先出擊,末将一定能殺開一條血路,沖進去與唐準将取得聯系。”

任紅城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身邊的臨時陸軍部的軍管們,他們一起沖着制憲會議的代表搖頭,明軍現在無法進行大規模的反擊,随着順軍雲集淳化附近,浙江需要相當的兵力來保衛,以備順軍分兵南下,現在浙江境内不僅僅有公仆師這支南明野戰軍,但它是最有戰鬥力的一支。

這幾位臨時陸軍部的軍官很清楚短時期内江西方面的援助是絕對指望不上的,在他們離開泉州前陸軍部剛收到一條急報:第一、二軍那邊發生了極其嚴重的上下級沖突。從北伐初始将領和軍官、軍官和士兵之間就不斷積累的矛盾,經過安慶之敗後變得更加尖銳。屢屢有士兵高喊大緻是“齊公用保衛自己切身利益之類的鬼話把吾等忽悠到了軍隊裏”這樣意思的大不敬話語,還嚷嚷諸如“不當成打殺由人的牲口”或是“不替黃去病打天下賣命”之類煽動性的言論——這些本來都隐藏在下面的怨言在安慶慘敗後開始浮上明面;而第一軍等野戰單位則嚴厲批評軍法官在軍中制造了空前的混亂,以緻軍隊比當初才訓練過三個月的新軍都不如——在某些方面這話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這些以往的糾紛和互相指責對制憲會議來說不是新聞,而且報紙的注意力也一直集中在南京附近的戰事上,但是剛剛爆發的沖突雖然還沒有得窺全貌,但是牽扯之廣也已讓制憲會議和陸軍部駭然,擔心如果處理不妥可能會發生大變。

“浙江的卿院選舉即将召開,”見狀任紅城就回頭對易猛說道,雖然戰事急迫,但是制憲會議不打算繼續等待,他們已經下令結束在浙江的軍管,無論如何都要按時召開各級卿院和政府的選舉:“卿院一定會想方設法把消息送進淳化,而公仆師也決不能輕擲。”

作爲制憲會議的全權代表,任紅城對江西的事情也有所耳聞,制憲會議緊急磋商後的結論是全力幫助黃乃明、金求德等人把事件平息掉;他們同時還祈求上蒼希望不要讓南明媒體注意到江西的沖突,至少不要在此時對江西方向特别關注。另外一條舉措就是制憲會議決心在力保浙江同時努力支援憲法師,南明的報紙不在政府的掌控之中,如果他們一個接着一個地抛出各種各樣的噩耗——在安慶大敗的影響還沒有完全消除的時候,捅出了江西的事件,并且憲法師還向順軍投降的話,制憲會議都不敢想會發生什麽樣的後果。

作爲制憲會議的堅定擁護者,任紅城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竭盡全力幫助議院渡過難關——既要保住浙江,也要讓憲法師堅持下去,制憲會議經不起接二連三的沉重打擊。當然,任紅城覺得這些苦惱還是先對易猛這些東線指揮官保密爲好。

……

半個月後,在龍潭。

“成功了,對麽?”任紅城沖進陳偉的指揮部,剛才他一聽說消息就急匆匆地跑來。

“是的……”陳偉點點頭打算說話。

“太好了!”任紅城興奮地搓搓手:“我立刻就走。”

“等一下,任大夫,我們隻成功了一次,而之前五次都失敗了。”在前五次的失敗中,新式兵器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十個人摔成重傷,還有三人摔死,五個生死未蔔。

“但是這次成功了,對不對?”不等陳偉回答,任紅城就叫道:“馬上把東西都裝上,我一個時辰内就出發。”

“任大夫,再等一等,”陳偉對制憲會議的全權代表勸說道,對方的身份是如此的重要以緻不能有失:“任何新式兵器一開頭都會失敗很多次的,一次成功不可靠,再稍微等一、兩天吧,更不用說這路程要比實驗距離遠得多。”

“憲法師已經不能等下去了。”任紅城輕輕推來陳偉拉住他的手,對議會師的師長微笑道:“兩天來五次實驗中,這麽多人死了,他們也沒有等一等再上。”

“您太重要了。”陳偉懇求道:“如果您有三長兩短,制憲會議的使命誰去完成呢?”

“我重要就是因爲我肩負制憲會議的使命,如果我不去完成它那我就一文不值,兩天來的犧牲也毫無意義。”

……

淳化,

李洪坐在營地裏默默地看着地面,驕陽把大地烘烤得像是一塊鐵闆。無論是傷病還是健康,還活在這裏的一萬一千名明軍官兵現在都變得比以前沉默寡言許多。天雖然這麽熱,但順軍又恢複了他們的攻勢,前天攻擊明軍外圍堡壘的時候,守軍沒有特别奮力的抵抗,一半迅速撤回了主陣地,而剩下的二百多人向順軍的突擊隊投降了。

而順軍又用這個爲例向淳化附近的明軍陣地喊了一天一夜的話:“公侯将相,都不值得用命去換。”

李洪無意去用命換什麽公侯将相,以前當兵會被人看不起,認爲沒出息混飯吃就會欺負老百姓。但現在不同了,李洪的父親以前是私塾先生,後來被招去學校當老師。像他這樣出身的人按說永遠不會去當兵,但是在卿院和總督府的宣傳下,當兵突然成了一件光榮的事情,被認爲是保衛街坊鄰居、保衛本鄉本土的好漢。工錢又高,又有榮耀,而且總督府還許諾将來會幫着退伍軍人找工作,李洪就志願參軍了。

在訓練營的時候李洪被告知:訓練官和軍官可能會對新兵破口大罵,用各種各樣的語言來羞辱他們,以刺激他們加倍努力地訓練;但絕對不會動手打人,因爲所有的志願兵都是爲國效力,毆打他們就是向國家挑釁。

“爲國效力。”想到此處李洪自言自語了一聲,在被分派到第十二師以後,軍法官領着憲兵到各營巡視,告訴他們有任何不滿都可以向憲兵隊報告,軍法官一定會爲他們秉公處理。最重要的一條是,李洪記得軍法官說得很清楚,最嚴厲的軍法也不包括死刑,因爲所有的志願兵都是爲國效力,他們不應該死在自己人的槍口下——凡是涉及死刑的罪名都必須交給後方的提刑司處理。

現在對十二師來說就确實是一個難題,最近越來越多的逃兵在企圖逃走時被巡邏隊抓獲,他們大多不會抵抗,因爲直到今天爲止這些逃兵都隻是被唐得生關到打牢裏面去了而沒有處死過任何一人。唐德生向憲法師的官兵宣稱:他會嚴格地按照軍法行事,保證每一個志願爲國效力的人能夠在後方得到公正的審判——如果最後他們的罪名是叛國的話;或是得到禁閉的處分——如果他們表示悔改軍法官表示可以把他們的罪名下調爲違抗軍令。

這對逃兵來說無疑大大降低了開小差的危險性,但大家也都同意唐師長不是個殘暴的人,每次李洪在心裏琢磨逃亡的念頭時,總會感到若是就這樣走了還是有點兒對不起唐師長。

“送到後方審判,唐師長真的認爲我們還能解圍嗎?”李洪有些無聊地輕輕用槍敲打腳前的地面,他感覺有些人說得也有道理:不值得爲了一個月二兩銀子死在這個異鄉;打勝仗軍官升官發财,和我們小兵又有什麽關系?

李洪一直在沉思,直到他的思路被周圍的驚呼聲打斷,大批的士兵從房屋裏湧上街頭,指着北方的天空大喊大叫着。

和同伴們一起,李洪也走到赤日炎炎之下,仰天望着從天邊飄過來的那朵紅雲:“是天劫到了麽?”他在心裏想着。

當紅雲飄過順軍陣地上空時,許平還有他手下所有的順軍将領都和士兵一樣翹頭仰望,很多士兵已經跪倒在地開始祈禱。許平也驚駭不已地看着這異兆,在心裏反複自問:“天意如何?上天這是在給我預兆嗎?兇吉如何?”

幾個時辰後,當紅雲最終于傍晚時分在淳化鎮上空停下時,唐德生也跪在他部下的中間,誠心誠意地禱告道:“若天公果然不棄小人,敢請再降三日甘露……”

一條粗粗的纜繩從頭頂上抛了下來,接着明軍士兵就聽到從天而降的聲音:“找個地方系緊了,把我們拽下去!”

“天仙下凡啦!”

“天仙下凡啦!”

沒有人去完成神仙的要求,激動的明軍士兵奔走相告。

……

底下鬧騰了半夜,總算是聽明白要求把飛艇栓牢靠,任紅城再次踩在了地面上時,唐德生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任大夫,真是您啊!”

“是我,我不是什麽上仙,也不會有什麽上仙假扮成我的。”飛艇的艇員是草草訓練出來的,飛艇本身也是到龍潭組裝起來的,在沒有經過充分檢修也不清楚風流的情況下強行飛來這淳化,一路上自然是頗遇坎坷。在艇員調節着高度尋找着風向來淳化的這一路上,無數次的颠簸把任紅城吓得半死,但每當這時他都會在心裏拼命安慰自己:“我還要當國卿呢,有一天我會去競選總督,說不定還能競選首輔呢,我不會死在這裏的。”

結果好不容易到了淳化後,下面的人鬧騰了好久一直沒人去系纜繩,任紅城一夥兒差點又被風吹走了。

與任紅城同行的還有一位陸軍部的軍官,他帶着望遠鏡和地圖打算觀察并記錄順軍的部署,結果在空中吐了個七葷八素,現在被幾個氣艇艇員擡下來時還神智不清。

“任大夫來這裏幹什麽?”

“我代表制憲會議,向唐将軍表示感激,向憲法師的全體官兵表示感激之情。”任紅城緊緊握住唐德生的手,用力地揮動了幾下,松開手後他腳下一虛差點摔倒——在空中時任紅城一樣沒少吐,隻是靠着頑強的意志所以現在還能站着說話:“我帶來了五萬多封信,大都是憲法師官兵的家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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