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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許平帶來了近衛營、神射營和第二騎兵營,加上南京的兵力,他大概能集中三萬五千兵力,”刨去順軍在應天府、太平府、江北各要地的必要防守兵力,北伐軍認爲許平能夠擁有的機動兵力大約就是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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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支軍隊顯然對北伐軍構成了一定威脅,從蘭陽近衛營初戰選鋒營開始,許平的軍隊就一直擁有軍紀更好、戰鬥經驗更多、條例更細緻的全面優勢,這個優勢随着戰争的持續不斷拉大,最後變成山西牛尾莊會戰的大災難。前新軍将領私下裏都認爲正是王啓年臨陣投降才保住了救火營的臉面,比較刻薄的新軍将領稱新軍的救火營不敗是因爲他們幾乎不打仗,絕大部分都是走過場靠着名頭吓人,而王啓年被捧得不知自己行老幾。這些新軍将領現在回憶那仗時有個共識:如果在牛尾莊和近衛營硬碰硬肯定會演變成一邊倒的大屠殺——有兩、三個人在當時就持類似的看法,之所以李定國一出現他們就能最早脫離戰場,也是因爲他們不看好救火營的下場所以早有所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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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許平交手過的明軍将領都認爲選鋒營其實是前新軍裏最有戰鬥力的一個營,而且曆次交手中也确實是這個營的表現最好,所以它也是重要的參照物。目前北伐軍軍紀大家都覺得和選鋒營差不多,至于戰鬥經驗也差不多,依靠長期訓練戰力提高得很快,所以大家認爲如果兵力有優勢的話,對上許平帶領的順軍精銳會具有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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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困擾北伐軍的主要問題是該在何處與許平交戰,應天府内有大量順軍,而且南京的城牆讓北伐軍想一想都感到頭疼。黃乃明覺得最好能夠圍困消滅許平的主力,不過有江邊的江防要塞,隔絕航運似乎也會是一場艱巨而且看不清盡頭的苦戰。與順軍分散力量保衛重要城市一樣,明軍也有類似的困擾,他們不得不分散兵力包圍那些既不肯投降也不撤退的順軍據點,比如安慶和廬州就牽制着明軍一個軍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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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點是,賀飛虎的反抗讓金求德嗅到了危險的信号,在他看來這是議會搶班奪權的征兆,而黃石的态度還非常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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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盡快消滅許平,”金求德認爲越快結束這場戰鬥對樹立黃乃明的威信越重要,如果北伐軍被長年累月地拖在戰場上,那麽後方就可能會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變化來:“或許我們可以利用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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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利用?”将領們對任何能夠盡快解決許平的提議都非常感興趣,如果消滅了他就基本可以宣告北伐勝利了,再拿下南京那麽黃石和黃乃明的聲望就會如日中天,明廷也可以驕傲地宣稱實現了曆史上所罕見的中興——就是借此讓明帝給黃石加王爵、晉九錫就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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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可能讓安慶和廬州的闖賊逃走,”趙慢熊提醒道:“我們已經困了他們好幾個月了,他們即将彈盡糧絕,如果讓他們逃走獲得糧食,我們就要花更多的力氣去消滅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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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夠消滅許平,就是放走廬州、安慶的蟊賊也不是不行。”重新獲得信任的包将軍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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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求德一直耐心地等待着他們把意見發表完,才自信地提出自己的看法:“我們要把這些闖賊一網打盡,把他們與許平一起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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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乃明模模糊糊地猜到了金求德的建議,不過他并沒有說話,而是保持沉默,他不打算同任何一個部下争功,反正所有部下的功勞最後都是他的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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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帶領主力去西面,繞過太平府在安慶府渡過長江,我們不會與許平在應天府一帶交戰。”金求德指出這一帶是許平的主場,順軍擁有地利和情報上的優勢,而在河南看來,許平非常善于應用這些優勢:“在許平進入南京的時候,如果有必要我們就不惜代價強攻下安慶和廬州,然後沿着江北掃蕩他的渡口和江防要塞,從江北切斷他的補給線,最後把許平包圍在應天府,以南京這麽多的人口,他能堅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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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一定不會坐以待斃,”黃乃明覺得如果他處于這種情況,那麽肯定會北返和北伐軍決一死戰:“他肯定要阻止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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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北作戰,總比在應天府要好。”金求德指出江北的防禦和兵力密度都遠遠不如應天府,等把許平放過江以後,江北就會變得更加空虛,而且許平的機動力還會受到長江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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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闖和牛逆給許平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堅守南京,如果應天府遇險就放棄太平府,如果南京危急那麽應天府外圍可以放棄,而李闖會竭盡全力調派援軍南下增援他。”李雲睿被黃石打發到前線後就一直沒有召他回去,李雲睿在一線也确實更好地完成了與北伐軍的情報溝通:“南京還是李闖最重要的軍火生産地,我們開始北伐後他們把周圍的工匠和作坊都撤到了南京,現在應天府順軍靠的主要是南京的供應,如果我們能夠派出一支部隊保持對南京壓力的話,許平能夠用來幹擾我們的力量就會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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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用來保持壓力的幹擾部隊,大家立刻都陷入了沉思,趙慢熊掃了一眼金求德,以他對後者的了解這支軍隊的人選金求德肯定也有了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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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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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讓第六軍駐紮常州府和應天府的邊境,時刻保持對許平的壓力。”金求德打破了帳篷裏德沉默:“賀将軍一定要保衛常州卿院,如果強行把他調離難免他會誤會少帥是因爲被他頂撞了所以故意找他麻煩,這是第一。”金求德的理由既光明正大又非常充分:“第二,現在後方有小人在竊竊私語,我們留下整整一個軍保衛常州,也不會落人口實讓小人有造謠诽謗少帥的機會。第三,兵法有雲,倍則分之,如果我們擰成一團那麽就發揮不出我們的兵力優勢,而且許平人少反倒軍隊速度會更快。若是第六軍保持對應天府的攻擊壓力,許平就算想回江北阻擋我們,留兵少則不足用,留兵多那是自取滅亡,我們可以更快地消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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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許平集中全力進攻第六軍,他可以動員五萬左右的野戰兵力,而第六軍隻有三萬五千人……”黃乃明說道,應天府是江南順軍的補給中心,而且第六軍如果這般部署那麽和許平主力之間就沒有什麽戰略緩沖空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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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賀将軍會是在本土作戰,常州卿院不是還能幫他争取民心嗎?”金求德不以爲然地說道:“五萬對三萬五,賀将軍隻要咬緊牙關堅守常州一點時間,我們就能從背後撲過來和他夾擊許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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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人說的好。”第九師的指揮官史将軍也大聲贊同:“就應該給許平一個進攻的念頭,誘他出來進攻,讓他損兵折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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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算第六軍頂不住,那許平也肯定傷亡慘重了。”包将軍補充道:“等他精銳折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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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趙慢熊斥責道:“第六軍怎麽可能頂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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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趙大人說的是,末将妄言了。”包将軍立刻向黃乃明謝罪道:“請少帥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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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想一想。”黃乃明結束了軍事會議,他能感到将領們的私心,不過這種私心是出于對他還有他父親的忠誠,現在黃乃明有點迷惑,他與父親的通信中,父親讓他自己決斷,但他能從信中讀出父親對卿院的傾向,這讓黃乃明感到不解:就像趙慢熊說的,刀再快,刀把子還是要握在自己手裏的,總不能太阿倒持吧?可是賀飛虎的态度卻不像是爲了僅僅安撫卿院而做出來的——他是要造反麽?這天下是黃家的,現在、以後都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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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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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帶領第六軍保持對南京的壓力,以便爲北伐軍主力争取時間的命令後,賀飛虎二話不說地就答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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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帥要我們把許将軍注意力争取在這裏一段時間——如果許将軍趕到南京的話。”議會師的師長複述着他剛被通報的命令:“北伐軍要搶先消滅安慶和廬州的守軍,我們的任務是不讓許将軍能夠幹擾或嘗試給那裏的順軍解圍。”第十一師的師長停頓了一下:“這樣我們第六軍可能會面對很大壓力,少帥讓我們便宜行事,以把許将軍拖在南京爲要務,這個命令的範圍有些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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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好,卿院希望由我們第六軍來完成占領南京的任務,本來我還擔心其他各軍會争搶這個功勞,現在他們都去安慶了,我們的機會到了,南京是我們的了。”憲法師的指揮官顯得非常興奮,他對賀飛虎說道:“大人已經接下這個命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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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們一個軍的力量,從許将軍手中奪取南京?”十一師的師長雖然同樣年輕,但是卻沒有他的同僚那樣樂觀:“你把許将軍看成包将軍、梁将軍還是史将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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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許将軍真的去給安慶解圍的話。”憲法師的指揮官争辯道:“我們隻有一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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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麽要去,把南京!更不用說南京的軍火作坊和周圍的要塞都白白扔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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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安慶丢了,少帥就可以沿着江北掃蕩許将軍的後方。”憲法師的指揮官繼續争辯道:“雖然少帥沒提,但我敢肯定少帥會這麽做的,假如你是少帥,你會放着空虛的江北不顧,把大軍再帶回來到應天府和許将軍正面頂牛嗎?”憲法師的指揮官認爲這是勢所必至,就算一開始沒有這個打算最後也會演變到這一步:“少帥根本沒有給許将軍選擇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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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有。”賀飛虎說道:“如果許将軍回師的話,兵少不足用,兵多就是把南京拱手相讓給我們,就是違抗了順王給他的明确命令。雖說将在外有所不從,但是放棄南京就是放棄江南,李順的軍火本來就是下風,如果所有的物資都要從北方運過來的話他們就連江北都堅持不下去。違抗朝廷明令,而且還讓戰局徹底惡化,許将軍會這麽做嗎?”賀飛虎指出即便北伐軍能夠包抄江北,那也是一條很漫長的道路,而且側翼會暴露得很嚴重,位于南京的許平有很多機會偷襲明軍瓦解包圍圈:“如果我是他,我會先考慮攻擊我們第六軍,消滅我們後他就更加遊刃有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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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不會被消滅的,我們可以堅守常州,許将軍沒有時間和我們蘑菇,北伐大軍就在他的背後。”憲法師的師長仍固執己見:“這樣安排挺好的,将來許将軍就算突圍,我們在江南也可以先取南京,如果他四面騷擾,我們離得近還是我們突襲拿下南京的機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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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賀飛虎心裏還有一個計劃,不過他一直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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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福建與黃石的那次談話之後,賀飛虎回家把事情的經過源源本本地告訴了母親,他母親一夜未眠,第二天和兒子進行了一次鄭重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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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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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不間親,不要相信齊公會爲了外人損害自己親身兒子的。”賀夫人對賀飛虎正色說道:“你父親一直不肯聽我的,我總跟他說:神器無主,有德有力者居之,而人臣就應該死心塌地效忠人主,這是絕對不會有錯的。而他就是不聽,隻有北京之禍,你一定不能重蹈你父親的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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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飛虎有些糊塗地望着他母親:“那齊公是在試探孩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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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疏不間親,但齊公會有更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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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飛虎楞了一會兒,驚道:“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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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賀夫人點點頭:“壞就壞在世子已經大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