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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肇事的人,衙門會暫時關押起來,本次投票作廢,”張再弟告訴他們鬥毆的指揮者休想逃脫法網,如果候選人有罪就不用琢磨着進卿院了:“但齊國公府不會剝奪保民黨和工黨的參選權利,你們可以另外推舉候選人參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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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個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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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擇日重新投票。”張再弟橫了一眼提問的保民黨黨務人員:“打什麽打?投票箱被燒了就重新投票好了,以後一概以此爲準,你們自己動手,難道以爲就能打進卿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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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裁決後,保民黨和工黨的黨務人員都露出喜色,而東林的人則面帶不滿,轉身沖着東林集團,張再弟解釋道:“這次齊國公府深知貴黨是受害者,我代表齊公向諸君表示慰問,”張再弟一指旁邊的那群保民黨和工黨:“這次騷亂都是他們的錯!齊公對此非常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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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張再弟說起了轉折詞:“若是一發生這種事就取消資格,那麽将來劣勢一方就真的可能挖空心思制造事端,會把武鬥、燒票箱當作翻盤或同歸于盡的殺手锏,齊國公府希望通過此例向大家告知,燒票箱是沒用的,因爲燒了還是會重選,而且對這種行爲齊國公府一定會嚴懲不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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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燒票箱的與兩大黨派都無關,經審問得知是一個花了許多錢競選卻當選無望的人一怒制造的事端。張再弟宣布傷人的一律送去衙門候審,肇事者賠償所有經濟損失,最後則是懲罰性賠償,他問保民黨和工黨的代表:“齊公寬宏大量,這次就不打算追究你們上峰的唆使罪了,不過也不能白白饒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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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認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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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黨連忙表示同意,張再弟就勒令他們賠償十萬兩銀子給東林黨,此外再賠十萬給官府:“回去告訴你們的呂議長和缪大夫,再有下次,就不止這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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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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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福建省卿院競選中,保民黨赢得了十五席,工黨赢得了十三席,東林則赢得了十二席,其他二十餘個小黨共赢得了五十九席,其餘的則被自由競選人取得。本來自認爲實力強大的那些大商人,諸如劉昌、朱九之流,現在他們的影響力遠不如大多數黨派,在三大黨面前更是顯得勢單力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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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最風光的莫過于呂志強,保民黨在廣東還有十一個席位,福建又取得十五個後,每天登門拜訪的人都快把呂老闆家的門檻踏破了。齊國公在接見了全體福建省卿院的大夫後,又專門将三個大黨的黨魁請到齊國公府用飯、吃茶,對他們的成功表示祝賀,并希望他們能和齊國公府精誠合作,肩負起大黨領袖的責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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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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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卿院的選舉結束并不意味着選戰的戰火平息,各縣縣令競選緊随其後展開,現在順軍已經大量兵力調回北方,留在湖廣和浙江不多的順軍部隊收縮防守,齊國公府趁機全面改革。各縣縣令選舉開始後,有心仕途的人摩拳擦掌——這些都是實缺,平時隻能幹咽唾沫而已,現在隻要赢得選舉就能上任,一想到這個大家的眼睛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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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農黨,小農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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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清的縣令投票将于半個月後開始,有心這個職務的人已經提前開始拉票,一群人帶着饅頭在鄉鎮間努力宣傳着:“農家人就要投小農黨一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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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員外家境富裕,并不是沒動過進入仕途的念頭,年少時老員外也讓他讀過書,但是考了多年連個秀才都考不中,自知不是念書的料以後就死了這份心,直到親眼目睹這次的閩省巨變。頗有自知之明的李員外認爲自己去省裏當大夫的機會不大,但在福清他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前段日子的動靜讓李員外看得眼熱,終于宣布參加縣令競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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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齊國公府的規定,想參加縣令競選需要當地選民的百分之一作保支持,而且每個選民都隻能給一個人作保。這個難不倒李員外,擺開戲台讓周圍的鄉親來免費看戲,然後炖了十幾口大鍋的肉湯、煮上飯,等看戲的百姓看久了以後,李家就把飯、湯一起推出來,對被香氣刺激得饑腸辘辘的父老們宣布:李員外要選縣令了,需要大家幫忙畫押,這飯就是給大家的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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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親們排着隊畫押,這邊按下手印,那邊就有李家的仆人遞上飯碗,李員外輕而易舉地搞到了報名參選所需的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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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李員外轉天就發現了威脅所在:他一聽說其他幾個缙紳同樣又不做壽、又無紅白之事,突然也宣布要請鄉親們看戲時,就知道那些人多半也是存了競選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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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這些人先後宣布參選,和李員外用同樣的招數搞到了保人的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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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識過省卿院選舉的例子後,這些缙紳都很清楚報名隻是第一步,要想取勝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下面的鄉民同樣經過了選舉的鍛煉,保人的手印好辦,一場戲、一頓好飯他們就賣了,但是真正到了投票的時候,這些鄉親還是會待價而沽,要是沒有什麽說服人的理由,就是那些按手印的保人都未必投票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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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志強等人的成功讓不少缙紳都意識到結黨是競選勝利的必要條件——結黨不一定肯定赢,但是不結黨靠自己單槍匹馬肯定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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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員外就投奔了小農黨,這個黨在省卿院也有四個席位,畢竟福建的選民大部分還是農人或是早年的農人,小農黨的黨魁希望靠這個名字來博得這種選民的好感。而李員外覺得這個名字對他很合适,福清這裏的選民幾乎都是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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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農黨原先的成員裏并沒有福清人,在此處也沒有勢力,像李員外這樣的地頭蛇來投奔那真是求之不得。雙方一拍即合,當即就把李員外吸收爲光榮的小農黨成員,提供競選參謀和支持,李員外則需要投桃報李,幫助小農黨在福清發展勢力,小農黨還承諾若是李員外競選縣令成功,将來還給他一個小農黨理事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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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李員外視爲大敵的是趙舉人,聽說他座師是東林官員,四月的時候就有東林士人到他家拜訪,而趙舉人立刻投奔了東林,事後得意洋洋的宣揚得衆所周知。省卿院選戰期間,趙舉人用盡氣力幫東林做宣傳,現在東林投桃報李,推舉他爲福清的東林候選人,号召所有的士人、官宦人家和心向東林的缙紳都要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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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員外正在拉票的時候,就聽到一陣歌聲從遠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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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林!東林!有多少仁人志士都來把你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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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林!東林!有多少英豪故事把你到處傳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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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開過來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爲首的正是趙舉人,一貫養尊處優的趙舉人今天沒有坐轎,而是站在一輛高高的無篷馬車上,更沒有像平時那般穿着绫羅綢緞而是簡樸的一個灰袍子。東林黨到處吹噓,說這首歌曲是齊國公親自爲他們黨魁陳子壯譜寫的,可見齊國公對東林的尊敬,而其他人則對此冷嘲熱諷,覺得他們是在信口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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簇擁在趙舉人身邊的缙紳李員外幾乎都認識,差不多每個都是在地方上赫赫有名的望族,這隊人馬出現後百姓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指着圍在趙舉人身邊的那些貴人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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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劉老爺也支持趙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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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錢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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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奮的議論聲讓李員外心裏滿不是滋味,前來福清協助他的幾個小農黨參謀也感到了對方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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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員外較小的隊伍似乎被對方的氣勢所震懾,退到道邊給迎面而來的東林宣傳團讓出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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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李老爺啊,真巧。”路過李員外身旁時,趙舉人仿佛才看到他,停住車走下來朝着李員外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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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老爺。”李員外客客氣氣地沖着這個有功名在身的對手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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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舉人昂首挺胸受了這一禮,點了點頭就算是還禮,盯着李員外打量了片刻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以前還不知道,原來李老爺的童心這麽的重啊!不過也是,選舉是挺好玩的,李老爺這錢也不算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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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後,趙舉人就哈哈大笑着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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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東林宣傳團遠去的背影,李員外顯得更加沮喪,身旁從省裏來的小農黨理事還在安慰他:“李兄,勝負還沒見分曉呢,不要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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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員外先是點點頭、接着又搖了兩下,長歎一聲繼續領着隊伍向前進發,看上去和遇到趙舉人前并無不同,隻是聲音已經小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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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舉人和東林都認爲保民黨和工黨在福清沒有什麽競争力,雖然工黨有一些關系不錯的本地朋友,比如黨魁缪老闆就和不少地主有糧食生意,省卿院選舉的時候這幫人就拼命給工黨出力,但福清幾乎所有有功名在身的人都支持東林,這些人在百姓心目中有着最強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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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趙舉人和他的東林同志都認爲保民黨和工黨的名字也是一種不利,這裏沒有工人工黨沒啥号召力,而保民黨就更文绉绉了。省卿院選舉的時候,東林因爲建黨倉促在福清沒能取得多大的優勢,可是這次不同了,經過省卿選戰後,東林也總結出了不少經驗教訓,現在東林的組織同樣變得更嚴密,趙舉人打算對父老們強調這是在選本地的父母官,而不是什麽遠在泉州的省大夫,所以一定要聽德高望重的人的話,選他們信得過的人——也就是趙舉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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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來說,東林倒覺得小農黨更有威脅,這個名字很容易記住,幸好小農黨薄弱的實力抵消了名字能帶來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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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黨!嘿,我們農民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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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黨!農人的黨,全心全意爲農民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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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如雷鳴般的齊聲呐喊聲時,趙舉人和他的朋友們都面面相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政黨的名字,但是從這整齊的喊聲聽來,對方顯然人多勢衆而且訓練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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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趙舉人他們見到的隊伍也很長,看上去有三十多人和兩輛大車,他定睛一看對面的爲首者,氣得大叫一聲:“姓胡的,你不是工黨的走狗麽?怎麽改去什麽農黨了?你叛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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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助農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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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姓胡的家夥的隊伍一直頂到趙舉人這隊人的面前時,還示威性的喊了一嗓子口号,工黨高層總是故作神秘,漏出過口風說他們的口号很多都是齊國公秘密贈與的,對這種暗示其他人都覺得太下作了,除了他們工黨沒有什麽人信。胡缙紳高高站在對面車上的胡缙紳回頭指着自己背後的廣告旗:“趙老爺,您眼神都這麽不好了還選什麽縣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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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廣告旗有兩面,一面寫着“工黨”、另一面寫着“農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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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黨就是農黨,”胡缙紳得意洋洋地叫道,現在他們喊的口号都是照抄原來的,僅僅是把“工”改成了“農”而已:“在鄉種地,進城做工,工人就是農民,農民就是工人,我們在城裏就是工黨,在鄉鎮就是農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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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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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胡的說,他祖上八輩子窮,直到祖父那代才富裕起來,說他很能夠體會貧農的苦楚,若是當上縣令一定會照顧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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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聽清楚胡缙紳的宣傳口号後,趙舉人立刻感到了巨大的壓力,支持工黨的本地财主也不少,基本都是胡缙紳這樣根基不深、或名望不高的小地主:“太不要臉了,八輩子窮是罵人的話——當然對姓胡的來說這是實話,但以前要是誰敢提他先祖是窮泥腿子,姓胡的就翻臉不認人,現在他居然揭起自己的祖宗短來了,就爲了當一個縣令,太無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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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缙紳開始競選宣傳後不久,又是件聳人聽聞的事情傳遍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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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民黨也要參選?”胡缙紳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大吃一驚:“他們也能競選嗎?這裏誰支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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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清的缙紳階層基本都被東林和工黨瓜分了,據胡缙紳所知,沒有一個缙紳是保民黨成員,他們在本地缙紳階級中的影響力比什麽小農黨還不如,沒有缙紳可以讓保民黨推舉:“他們能找到競選人都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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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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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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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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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黑臉是誰?”胡缙紳一臉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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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這個聳人聽聞的事情就震動了整個福清,貧農王黑臉跳出來要和趙舉人、胡缙紳和李員外競選,他找的競選拍檔是長工張四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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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間,這個王黑臉和張四七的大名傳進了千家萬戶,雖然少有人願意在外面公然讨論,但是閉上門後,家家戶戶都在讨論保民黨的競選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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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麽隻有缙紳可以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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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麽我們百姓不能當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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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民黨,貧民的黨、長工的黨!要翻身做主人!要投票支持保民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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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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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無恥了,太不要臉了,簡直是斯文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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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缙紳拍案大怒的同時,李員外的家裏迎來了一群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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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員外沒有讓來賓坐在客廳,而是請到書房中。房間并不算大,滿滿一屋子人很擁擠,但沒有一個人發出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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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着滿屋子的東林黨和小農黨成員,趙舉人鄭重其事地說道:“李員外,我正式建議您退選,然後作爲我的副手參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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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李員外痛快地說道,他回頭環顧了一下周圍的小農黨同志:“将來趙老爺是縣令,在下是副縣令,萬一有了分歧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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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黨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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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舉人拿出了準備好的細則,讨價還價開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