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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工人從二十七年前的八人已經發展到今日的七千餘人,每月發放工錢萬兩……”爲了證明任老闆的雄厚實力,緊接着的一張大标語牌上還把十數年來任偉龍給廟宇捐贈的善款,以及大量給閩省官府和齊國公的捐贈都一一闡明,在這片令人眼花缭亂的數據後面,還有衆多證明人的印章或簽字畫押,以消除任何可能存在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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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個任偉龍雇來的人在這片标語牌旁聲嘶力竭地喊叫着,他們一個個都已經把身後的數據記得滾瓜爛熟,舉着鐵皮喇叭向面前來投票的人反複宣傳着雇主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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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公家财萬貫,深通緻富之道,必定能帶領全粵百姓大發橫财,投任公一票,就是把金銀珠寶往家裏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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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是另外一位參選廣東省卿院、廣州選區的應老闆,他的标志牌上列着一行橫齊國公府的達官貴人的姓名,在每一個名字後面,都有應老闆和這些知名人士結交的過程簡述,這些内容介紹排滿了第一張宣傳闆,緊随其後的宣傳闆還有很多張,根據官職從高到低的順序排着其他廣東和福建各級官府成員,同樣每個人名和官職後面,也有應老闆和他們相熟的經過。應老闆雇來的吹鼓手們,竭力向走過身前的百姓們呼喊着:“齊國公是知道應公的,應公的話能上達天聽,投應公一票吧,投了應公,就沒人能欺負咱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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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密密麻麻的都是參選議員的廣告牌,大多數的競選标語和任、應二人的大同小異,衆口一詞地吹噓自己有錢有勢,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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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大人物的标語牌前,還有許多夥計在忙着分發饅頭和瓜果,用這些東西把百姓吸引到自己的标志牌前後,那些吹鼓手們就趁機向他們朗誦标志牌上的廣告詞,在百姓吃完饅頭離去時,還不忘在他們背後大聲嚷嚷:“吃了劉老闆的饅頭,别忘了投劉老闆一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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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城這個選區的成年選民都被官府登記在案,所有成年男性一律得來投票,規矩參照以前的鄉村舊例,如果不來投票就會被罰銀,臨時省卿院規定這次的罰銀數額爲一兩。投票日隻有短短的三天,所以今天一開始廣州城就萬人空巷,投票站前都擠得人山人海。因爲擔心造勢的老闆們會把投票站圍個水洩不通所以省卿院事先給所有的參選人都劃定了一塊廣告地盤,而且這也被證明及有先見之明——本來好多人都有心搭建戲台子來吸引選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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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選區要選出十位議員,城内數以十萬計的選民每人都會拿到一張紙,上面列着全部三十五位參選人的姓名,他們需要在十個人的名字前畫圈。除了選民外,廣州城的婦女也紛紛帶着孩子來吃免費的饅頭和瓜果順便看熱鬧,大家都覺得這選舉日簡直比過年還要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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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人知道這紅火的背後有多少精疲力竭的軍人和行政官吏,爲了協調這次選舉,齊國公抽調了大批教官、參謀帶着新招的軍校生到廣州來進行參謀作業協助地方官,這次行動中的困難之艱巨就是對資深參謀和熟練的地方官們來說也是前所未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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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選的除了大批的商人老闆外,還有兩個來遠征的農村缙紳,相比這些商人老闆,他們的選舉牌顯得十分寒酸,其中一個在标志牌上畫了一張大大的頭像,這張頭像笑得十分和藹,下面沒有任何關于财力和權勢的介紹性文字,隻有四行鬥大的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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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福壽,四十三歲,信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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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老母,常年吃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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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子成年,甚是孝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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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倒着數,第五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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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缙紳在所有投票點前的廣告牌都是這樣的簡樸,他本人此時在另外一個投票點坐鎮。而另外一個缙紳則在此處,他的标語更是精煉隻有短短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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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爲鄉親們做事,紙上第七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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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缙紳站在自己那面孤零零的标語牌前,一刻不停地向每一個經過自己面前的選民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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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貴,想爲鄉親們做點事,第七個就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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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貴,想爲鄉親們做點事,第七個就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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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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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缙紳的寒酸模樣讓其他那些參選的商人都十分鄙視,他們打聽過這兩個膽敢來廣州虎口奪食的缙紳的底細,知道他們也算是有點家财,而且俗話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商人們本來還有點緊張,但看到他們兩個如此表現都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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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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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福建省的臨時省卿院建立得更早,不甘人後的廣東省卿院就急急忙忙地召開正式選舉,一心要迎頭趕上,反正已經規定一個人隻能參加一個選區的選舉,廣州作爲全粵中心,劃定選區後就急不可待地召開正式省卿院選舉。廣州選區的投票結束後,其他選區有的還沒有完成投票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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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結果讓信心十足的粵省商人們大跌眼鏡,遠征廣州的兩位缙紳高票當選,名列第一、第二,而呼聲極高的理事會會長靠着自己的工人加上衆多親友團才撈到第九,而且得票數連第二名的一成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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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兩個缙紳外,呂議長統帥的保民黨的表現也令人側目,他們推舉的參選人一舉拿下了廣州選區的兩席,一大群絕對沒有機會靠個人實力勝選的保民黨小商人、小廠主、小官吏在投票結果出來後興高采烈地聚在呂議長家中歡慶黨派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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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的選舉結果不但震驚全粵,而且還在福建引起了巨大的反響,缪老闆在第一時間把閩西的同盟找來商議此事。福建省卿院決定在下個月頭三天進行全省同時選舉,缪老闆打算參加泉州選區的選舉,而他制定的競選策略和廣州那些同行沒什麽區别,除了發饅頭就是吹噓自己的财富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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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老闆我們是沒有你們這些商人有錢,但是說道選舉這東西,我們可比你們有經驗多了。”缪老闆的缙紳朋友們介紹說,福建農村的選舉這二十年下來,早就讓缙紳們摸到了一些訣竅,不過因爲沒有推廣到全省而且一直局促在較低的官職位置上,所以沒有引起沿海商賈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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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村長肯定是大族族長當選,差不多過去了十年,開始漸漸變化了,”一個有親朋競選過多次村長的缙紳介紹說,一開始包括年輕人在内都覺得投票給族長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十年下來漸漸大家開始覺得他們對族長當選是有功的,逐漸變得不像以前那樣可以忍受族長的肆意欺壓,反正是不記名投票,對族長懷恨在心的人開始用選票報複:“等大家不一定投給同姓本家後,競争就厲害起來了,開始有小姓當選,也有人跳出來和本族的族長競選,那個時候大家的辦法和你們今天的辦法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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缙紳們告訴缪老闆,族長要是敗選很容易導緻他威信掃地,輸不起選舉的人開始許諾好處,開始賄賂選民,一開始也是發饅頭、用糧食換選票:“可這世上最大的難事就是:‘隻能沒了有,不能有了沒。’,鄉親們要的東西越來越多,現在要是族長還敢利用明目張膽地宗法偏袒近親,他就休想選上,而且一旦選不上,大家就知道其實多數人都對他懷恨在心,威風掃地了就連族長的權威都會丢去大半,所以裝也得裝出一幅公平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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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光說自己有錢有勢沒大用?”缪老闆連忙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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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大用,而且你們連族長都不是,更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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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廣州選區的那狀元和榜眼,他們倆的字也太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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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還真是這樣才管用,字越少越容易記住,一般說來,大家能答應的事都差不多,無外就是帶領鄉親多治水、少收錢,選誰都差不多。”缙紳繼續說道:“但不去投票就罰錢,所以人人都去,大部分人就是投票前看一眼,看誰的話更順眼就投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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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字寫的太多,誰都記不住我,而寫少點,他們反倒記住了。”缪老闆立刻醒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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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理,選村長和選這個其實還不太一樣,您知道龍岩那邊的縣令也是齊國公這辦法選舉出來的,縣令啊,可不像村裏那樣大家都知根知底。選的時候最後嚷的那一聲基本都是:我信菩薩、我孝順、我老婆賢惠、我兒子厚道。誰不喜歡老實人來給自己家鄉當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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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缪老闆聽得連連點頭,現在這選區更大了,選民更不知道參選人到底是什麽樣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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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鎮長就開始這樣了,到了那縣令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口号要好記,好多人都是沖着不被罰錢來投票的,他們投誰全憑看誰長得更像厚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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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缪老闆還有一樁心事,那就是呂志強搞的保民黨在廣東選舉中大獲成功,廣州各個選區的結果還沒有全部出來,但是看來省卿院的一百五十席,保民黨大概能奪取十席以上:“這個結黨,諸君聽說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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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還真沒有,呂老闆結黨這招太卑鄙、太賤了。”福建關心選舉的缙紳們也都聽說了此事,已經有不少人打算效仿:“他能結我們也能結,齊國公既然沒處罰他,那也不能處罰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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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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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呂志強已經趕回泉州,和福建的保民黨同志們商讨即将到來的福建選舉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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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我們還是有很多不足之處,比如廣州選區我們推舉另外一個人拿到了第十一名,和前面的那個票數差不多,但是我們事先隻想到都投我們自己人的票,但是沒有想到應該統一不投那些強敵的票。”這個想法其實也不是廣東保民黨自己想出來的,呂志強回到泉州後去拜見齊國公,想試探下對方對自己結黨以緻取得這樣成功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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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勝利讓呂志強有喜有憂,擔心齊國公會覺得自己黨派實力太強——看起來保民黨能拿到超過廣東省卿院二十分之一的席位,而變卦鎮壓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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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齊國公一見面就大聲向呂志強道賀,表現出一種令呂志強又高興又糊塗的熱情,齊國公留呂議長喝了很久的茶,期間還漫不經心地說道:若是保民黨早些評估誰是最有威脅的競争者的話,那麽應該可以拿下更多的席位。呂志強本以爲是頭幾名,但齊國公卻饒有興緻地指點了一番:所謂最有威脅的是那些隻比保民黨落選議員多一點點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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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以廣州選區爲例,這些人多半都有自己的工人支持,但這些工人除了支持自己的老闆外,其他九個名額一般都瞎填一通,保民黨拉攏的選民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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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細算了一下,要是我們事先通知我們的人不投這個人的票,很可能我們的人就反超了,真是可惜啊!”呂志強痛悔不已地連拍了三下大腿,然後振奮精神和同志們繼續密謀:“下個月福建選舉的時候我們要吸取教訓,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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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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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公賜名了!”缪老闆回到家中後,手臂在空中用力地一揮,迫不及待地向同盟者們宣布道:“我們就叫工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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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老闆趁夜摸黑去齊國公府報告要結黨,他的同盟們則在這裏靜候佳音,這些人多是曾和呂老闆一夥兒武鬥過的,保民黨的崛起讓他們感到了巨大的威脅。聽到缪老闆的聲明後,這些早就等得心焦的家夥們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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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公說了,工人有力量。你們想啊,說到底沿海諸府縣還是工人最多,我們的黨叫工黨,就是要讓每個工人都投我們的票,隻要工人們都支持我們,難道還會畏懼保民黨那夥烏合之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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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好!”在保民黨威脅前團結起來的衆人公推缪老闆爲工黨黨魁,決心再一次擊退呂賊的猖狂進攻。
nbsp;(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