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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順立國後,廢除了明都督、都督同知、都督佥事的稱号,改稱司馬,最高級的将領稱号本來牛金星想用權、制、毅将軍,因爲許平覺得不夠威風,所以幹脆仿造漢制用大、前、左、右、後将軍。襄陽是大順規劃中五京之中都,襄京司馬知道孫可望和李定國的關系,所以在稱呼的時候特意将左将軍提到前将軍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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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将軍李定國和左将軍孫可望一起翻身下馬,早有襄京留守跑過來爲兩人牽馬,城上、城下順軍一個個站得筆直,上千将士鴉雀無聲地向兩位将軍行注目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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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走進城中的軍營後,襄京司馬就立刻報告道:“啓禀兩位大人,左賊已經離開武昌,順江而下往南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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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在這一路上,李定國和孫可望策劃了好幾種攻打楚軍的方案,沿途他們二人還在擴編軍隊,将三西營擴充到兩萬四千多人。同時他們還征召地方的順軍、民夫随行,現在這一路的順軍總計已經超過五萬。盡管可能行很小,但如果遭遇到左良玉堅決抵抗的話,李定國還需要征召更多的民夫運糧,若是圍城的話,這支順軍每天可能就要消耗十萬斤米豆糧草:“左賊是去增援南京,準備抵抗大将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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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襄京司馬捧着剛剛收到的左良玉檄文,送到孫可望面前:“左賊盡起楚軍直搗南京,号稱要誅殺馬士英,清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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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君側?”孫可望大笑道:“左賊怎麽也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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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看了一遍左良玉的檄文,孫可望臉上笑意更濃:“這上面明明罵福王比罵馬士英還要厲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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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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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軍離開武昌前首先在城中大掠,年輕女子和百姓的細軟被明軍系數搶走裝上江船,然後明軍又在城中縱火,沒來及逃出城或是隐匿在暗處躲避明軍搶掠的百姓幾乎無人逃過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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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良玉水陸并進,一時間,長江江面上和南岸旌旗蔽野,沿途所遇的府縣皆被明軍攻破,女子和财物賞賜給攻城有功之士,而男子則裹挾入軍,在下面遇到新的城池時,這些新被強征入伍的明軍就會被派去打頭陣,若是有功則可以率先在城中搶劫,若是不忍心攻打百姓則會被斬首示衆。沿途不斷有水手和他們的船隻被明軍抓住,他們也被編入楚軍水師,裝上滿滿的士兵向下遊撲去。富庶的長江中下遊水道,轉眼之間就變成一片廢墟,明軍所過之處雞犬不留、片瓦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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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江乃是天下腹心,是中國的精華所在。”明廷大帥左良玉坐在自己的戰艦裏,望着行走在南岸一眼望不到邊的大軍,還有身後密密麻麻将長江江面都遮住的龐大艦隊,志得意滿地對周圍的心腹們說道:“遍征長江之舟以充水師,以長江之财賞豪傑之士,何愁大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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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良玉坐鎮武昌的時候,每天都能接到從南京、浙江送來的書信,南明朝野的東林士人日夜催促左良玉和黃石這對和東林關系密切的将領起兵反阙,讨伐弘光皇帝和馬士英首輔這對昏君奸臣,鎮壓南明朝中的奸黨兇焰,以拯救大明于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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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侯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一個幕僚有些擔憂黃石不與左良玉同氣連聲,或是行動遲緩導緻清君側大軍不能及時消滅奸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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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怕,黃侯乃是王化貞簡拔、孫承宗重用、張鶴鳴信任的,比本帥與東林群賢的關系還要好。尤其是黃侯拒受昏君的賜爵,更是令天下正人君子爲之揚眉吐氣,擊節贊歎,本帥也是多有不如,心向往之啊。”弘光朝廷初立時,爲了振奮軍心拉攏軍方,弘光皇帝大量賞賜爵位給各地武官,江北諸将多有封伯者,可是弘光朝廷想晉黃石爲國公時,卻被黃石婉言謝絕,說朝廷重器不可輕與,拒之不受。朝野的正人君子紛紛喝彩,認爲這證明黃侯是和弘光、馬士英昏君奸臣誓不兩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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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良玉倒是接受了弘光皇帝的爵位,聽到大帥話中有自貶之意,幕僚們連忙開解道:“大帥乃是與昏君、奸臣虛與委蛇罷了,兵法所謂: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大帥此舉深合兵法之道,要不是大帥的智計,那奸黨又怎麽會把兵馬都派去淮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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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良玉哈哈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弘光皇帝和馬士英把江北軍主力二十餘萬都派去淮河防線,南京城内的軍隊大多都是由心向東林的将領統帥,最近一支還算可靠的軍隊隻有黃得功所部,黃部隻有一萬多人,此時還駐紮在長江北岸準備随時前往揚州增援史可法:“黃得功乃是黃侯同鄉同族同宗,此時說不定也已經接到黃侯書信,準備與我們一起共襄義舉,讨伐奸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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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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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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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以來,早朝弘光皇帝從來沒有遲到過,今天看到馬士英一臉陰沉地站在面前後,弘光皇帝大吃一驚,身上的僅有的一點點睡意立刻消失不見,急忙問道:“闖賊攻打淮揚防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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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禀筆下,還沒有。”馬士英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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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還好。”弘光皇帝心頭一松,不過馬士英這幅面孔顯然不是沒來由的,他追問道:“今日有何要是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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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士英手心裏都是冷汗,他也是起床後才接到報告,來上朝的一路上始終再想如何陳詞,不過現在還沒有想好,他一邊扔在心裏琢磨對策,一邊先挑另外的事說:“啓奏陛下,現在京師中有謠言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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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什麽謠言?”弘光皇帝的神經立刻繃緊了,幾天前又有一群禦史以痛心疾首地語氣責備他滅絕人倫,居然不認舊妻,連一口飯、一個住處都舍不得給予,弘光皇帝被氣得不輕:是不是夫妻總得兩個人都承認才算數吧,總不能有人自稱是王妃就得安排住處,那這皇宮再打也遲早有住不下的時候,何況真要是如此的話肯定又要罵皇帝荒淫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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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陛下排斥忠良,親小人——就是微臣,遠賢臣——就是史可法,因爲不信任史閣老所以把他趕出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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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朕登基以來來稅賦、捐獻,國庫儲存,總共有銀子三百六十萬兩,”這些錢裏還包括弘光皇帝變賣原來福王王産和南方皇莊所得,爲了湊軍饷弘光皇帝繼位後首先做的事就是清點皇莊,設法賣掉好拿到現錢,這些錢弘光皇帝不願意在早朝上提以免有失天家體統,不過理論上以皇帝的尊嚴他連牢騷都不應該發:“三百萬給了史閣部做軍資,朕手下二十萬大軍盡數交給史閣部統轄,原來是因爲朕不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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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局爲重。”馬士英身後的其他閣老聽到皇帝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發牢騷,紛紛出言提醒道:“此乃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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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大局爲重。”弘光皇帝深吸一口氣,心說一句:“我當上皇帝沒有幾個月,這縮頭烏龜的功夫已經練得是爐火純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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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複了皇帝威嚴的弘光皇帝挺直後背在禦座上坐正,再次問馬士英道:“愛卿還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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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有謠言,”馬士英覺得自己實在有點無法把左良玉的檄文交出去,他覺得一旦皇帝看到奏章那後果無法預料,心中胡思亂想的時候被皇帝一問,脫口說道:“說陛下捕蝦蛤是爲了制造春藥,禦史台和六部都有上奏,想請陛下以國事爲重,不要再做春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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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年過節捕蝦蛤不是宮中舊例麽?”弘光皇帝詫異地說道,這個慣例并不是他特意提出的,也沒有刻意去禁止,甚至他從來都沒有過問過這種小事,這和挂燈籠一樣是爲了圖個喜慶,身爲天子弘光皇帝當然也不會去管怎麽挂燈捕蛤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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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但是曆代先帝是爲了圖喜慶,陛下是爲了做春藥。”馬士英沒敢告訴弘光皇帝,外面已經給他起了個外号叫“蛤蟆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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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朕有什麽關系?”弘光皇帝終歸還是登基的時候不夠長,這修身養氣的功夫還很不到家,馬士英一說他又要開始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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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以大局爲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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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皇帝又開始失态,朝臣們再次一起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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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卿們所言極是。”弘光皇帝不再争辯,做大明天子就是挨罵的,想想自己的祖父、祖母,眼下自己就算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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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這些事都是小事,沒有順軍攻破淮揚防線的消息就是最大的好消息,弘光皇帝想到此處頓時心裏又開朗了:“民間所謂破财免災,身爲天子能挨罵是好事,要是祖業有失,那想讓别人罵還沒有人來罵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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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整好心情的弘光皇帝看着馬士英:“元輔還有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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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士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已經沒有其他的事好說來拖延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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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輔?”弘光皇帝又問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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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馬士英身上,他隻好硬着頭皮說道:“楚帥左良玉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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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何不早說?”弘光皇帝同樣擔憂湖廣的戰事,他立刻讓馬士英把左良玉的檄文——他還以爲是奏章取過來,急急忙忙地鋪在禦案上看起來,想知道李定國所部到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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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早朝的時候,就算皇帝自己看奏章,首輔也應該對其他臣僚做簡報,讓大家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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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天馬士英一直古怪地沉默着,弘光皇帝看奏章的時候,他不顧衆人詫異的眼神,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就像是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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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後,臣子們聽到弘光皇帝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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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皇擡起頭,眼中滿是複雜之情,好像既有憂傷又有憤怒:“元輔,衆臣不爲朕所用,奈何?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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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光皇帝無力地揮揮手,身後的太監把左良玉的檄文從禦案上取走,走下禦前遞給其他臣子,讓他們輪流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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檄文上怒斥弘光南渡後的三大罪:軟禁崇祯太子,意圖謀朝篡位;抛棄發妻,喜新厭舊;最令人發指的是私通母後,禽獸不如,并提出一個大膽的猜想,那就是弘光天子根本就是冒牌貨,真的福王世子已經在洛陽和老福王一起殉難了,現在是福王妃的姘頭,冒充皇親淫亂後宮,竊據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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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臣不爲朕所用,”坐在禦座上的弘光天子,突然連腰都彎下來,毫無帝王體統地以雙手扶桌,發出悲聲長歎:“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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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以大局爲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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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檄文的朝臣們,第三次齊聲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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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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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光皇帝突然一拍禦案,人已經站了起來,臉上顯出狂怒之色:“從來沒有人能這樣羞辱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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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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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們一起跪倒在地,沒有任何辦法隻能一個勁地勸明皇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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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緩緩轉過身,背對着弘光皇帝面朝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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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令,讓史閣部統帥大軍,繼續堅守淮揚,抵擋闖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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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揚防線的二十萬大軍仍然不可以移動,這個時節如果讓史可法退兵那就是把江淮拱手相讓:“讓黃得功立刻回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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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輔,黃将軍要是回師了,那萬一淮揚告急,誰還能前去馳援史閣部呢?”黃得功對弘光朝廷忠心耿耿,手下雖然同樣不是慣戰之師,但有這樣的統帥軍隊還是比較可靠的,所以被史可法留在後方當作總預備隊,就算是前方不利也可以指望黃得功及時增援,而不至于一看局面危機就望風而逃。而且有這樣一支軍隊在後方,也可以起到督戰的作用,讓更前方不太可靠的軍隊不至于臨陣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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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輔,以大局爲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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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見弘光皇帝已經氣得說不出話,就開始勸馬士英:“此乃多事之秋,還是派一能臣去勸說左帥回心轉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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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局爲重啊,元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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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君臣甯死闖逆,不死左賊,”馬士英實在按捺不住:“速令黃得功,火速讨平左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