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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告訴你家将軍,若是他誠心來投,寡人絕不傷他一根寒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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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王身邊的牛金星,跟着催促了一聲:“早降莫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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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王,小人這便回去禀告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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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從營中退出後,順王李自成看向邊上的餘深河:“餘兄弟,這般容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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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來請降是彰義門的守将,見到李自成的王旗後,已經和前同僚苦戰多日的守軍知道他們苦苦等待的機會到了,如果這個時候再不投降,那一旦城破就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之前攻城的前明京營并不是很在乎士兵傷亡,如果守軍向他們投降多半還會全部殺光以便多些首級向李自成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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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自成的策略當然和李國幀不同,他急切地需要盡快結束戰鬥,因此守軍請降後李自成立刻赦免了他們,他可不需要什麽戰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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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深河聞言笑道:“确實是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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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大王的洪威。”牛金星也恭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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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營中的将領都是順軍的故人,并無新近投降的明軍将領在内,聽到牛金星的話後他們連忙跟着一起恭賀起來。餘深河心裏有些懊惱,自從大順開國後,這禮儀就變得越來越多,挺不習慣的。隻不過大家雖然都忍不住抱怨,但牛金星說過這是王朝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也會失去王家體面,餘深河也明白确實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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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諸位兄弟擡舉我了。”如果不是在外人面前,李自成也不太習慣自稱寡人,最開始每天一說話就會聽到各種頌揚時,李自成還覺得全身不自在,甚至會起雞皮疙瘩。不過日子久了,他現在也漸漸能夠适應,如同牛金星所說,高處不勝寒。現在君臣之份已定,連劉宗敏這樣的老弟兄都隻用大王或者陛下來稱呼自己,牛金星還規定大順的文書内一律不許出現“自”、“成”兩字,但凡遇到“自”一律改用新造字“大”下加“日”,而“成”字則去掉裏面的刀邊換成中午的“午”。這兩個字到底念做什麽,絕大部分大順官吏将兵目前還不知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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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萬不可傷了明帝的性命。”牛金星又囑咐衆将官,尤其是餘深河道,關于這個問題他已經論證過很多次了,明帝禅能讓才能讓最後一批頑固派徹底死心,讓天下人徹底對明朝失望,而且将來在史書上對大順政權也會極爲有利。生前身後名,牛金星對它們都很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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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相爺。”餘深河抱拳行禮,回首看了一眼李自成,順王的臉上有些不悅之色,他一直惦着刨朱家的墳給自己的父母報仇,然後再殺了崇祯祭奠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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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要是刨墳,下官沒有說什麽話說,但這明帝是萬萬殺不得的,”牛金星注意到李自成的臉色,之前他還私下對李自成說過,留崇祯活着做個藩王,那天不爽還可以罵他一頓出氣,豈不是比一刀宰了好出百倍:“大王不是已經答應封明帝爲宋王了麽?大王可不能出爾反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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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李自成不耐煩地說道:“準備攻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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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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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首批逼近城牆的近衛營士兵,嶽牧把雲梯搭上北京的城牆,等同伴用力扶住後就開始向上攀爬,背後是營裏的同伴小心地用火槍掩護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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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義門上已經是一片混亂,守将本來試圖帶着心腹部隊奪取城門,但是手下士兵各有打算,被召集來的士兵們得知将領打算投降後知道京師必破,很多人拒絕繼續冒着生命危險與依然忠于明廷的軍隊作戰。這些士兵覺得戰争已經結束了,當着守将的面一哄而散逃回各自家中,他們中沒有人打算死在明順的最後一場戰鬥中,不管是爲了明還是爲了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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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彰義門守将徒勞地試圖聚攏部隊時,他的企圖已經暴露在監軍使者面前,王承恩派來的督戰太監仍然忠于明廷,他把守将沒有召集的部隊、也就是那些被叛賊認爲不可靠的人馬聚集起來,向叛軍發起了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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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衛營發起進攻的時候,城内叛軍已經被擊潰,雖然立功很重要,但是隻要城破同樣是完成了大部分對順王的許諾,彰義門的倒戈明軍同樣退到城中,沒人認爲被嚴重削弱的城門還可能在順軍的攻擊下堅守——這些人同樣不願意戰死在大明覆滅前的最後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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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剛剛從城内敵人手中保全了城樓的明軍,顧不得追擊叛軍就緊急掉頭迎戰攻城的順軍,此時絕大部分守軍已經開了小差,餘下大半還叛變了,依舊忠于明朝的士兵還不到昨天守軍的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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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幾個順軍士兵在登城前被頑抗的明軍用石頭砸了下去,但很快就有順軍士兵就登上城頭,嶽牧跟在小隊官後面,背上綁着一面軍旗用力向城頭爬去,在他的背後是他手下的一果近衛營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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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上的同伴從牆垛上一躍而過,他的身影消失後,漫天的星鬥重新出現在嶽牧眼前,他手腳并用地全力向上攀爬,雙手終于握到冰冷的城垛了。嶽牧深吸一口氣,猛地一用力,身體從北京的城牆上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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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有許多或紅或黑的身影在晃動,那些穿着紅色軍裝的敵人發出一聲聲的怒吼,而黑衣人則都沉默不語、一聲不吭地用手中的武器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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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牧也沒有發出任何呐喊聲,他輕松地用赤手就打倒了一個舞着刀光撲過來的敵人,解下背上的旗子後,他又連續敲翻了兩個紅衣敵兵。此間嶽牧的背後一直傳來呼呼的風聲,越來越多的近衛營士兵從他背後的城牆上翻過,加入到城樓上的戰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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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晃晃的利刃在空中來回突刺着,城頭上的人顯得越來越多,可呐喊聲卻越來越低。又有一個紅衣敵人沒有章法地輪着大刀,向嶽牧這個方向沖過來,遠在他能夠靠近之前,這個敵兵就被一柄從黑暗中猛然沖出的刺刀紮中,那個紅衣人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一頭撲向地面,沉重地摔倒在彰義門的城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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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火把被點燃舉起,接着這些亮光,嶽牧看到那個到底的敵兵是個大胖子,根據這三天的攻城前準備中學到的知識,嶽牧認出這人穿着太監的服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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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閹豎不該在宮伺候皇上、娘娘麽?”嶽牧大步從這個屍體旁走過時,覺得眼前的情況有點奇怪:“他們上城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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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這個監軍使者到地,這一片城牆歸于寂寞,遠處還傳來殺喊聲,近衛營的士兵小跑着向發出響聲的地方奔去。嶽牧走到牆邊,向漆黑的城内望去,和鄉村或是之前見過的那些城市不同,雖然是在黑夜中,北京城内仍然可以見到點點火光,這些亮光在城中閃爍着,就像是天上的星辰一般——大部分順軍士兵和嶽牧一樣,他們第一次見到北京這樣的宏偉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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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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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急矣!萬歲爺,大事不好!”王承恩竄了進來,不顧禮數地對崇祯皇帝大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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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得知彰義門發生變故後,崇祯皇帝下令親征,命令最後的禁衛軍殘部跟随他出發去增援彰義門,但軍隊已經組織不起來。得知順軍猛攻城池,多個城門開始告急後,禁衛軍發生嘩變,士兵集體扔下崗位逃離紫禁城,任憑使者們喊破喉嚨,也沒有禁衛軍士兵願意留下來跟随崇祯皇帝去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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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各門的京營守軍同樣抽調不動,他們找出各種各樣的借口,拒絕離開他們處于嚴密保護之下的崗位或是派出援兵給崇祯皇帝的使者。在百般無奈之下,崇祯皇帝還下令敲景陽鍾,希望有幾個大臣能帶着家仆來護衛皇帝,好把這些人當作援軍向彰義門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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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個大臣都沒有來,就在崇祯考慮把毫無戰鬥經驗和紫禁城最後的守衛淨軍派去時,王承恩報告說彰義門已經遭到了順軍主力的攻擊,而且迅速地被擊敗了。監軍使者派人來報告城樓即将丢失,那個報信的小太監還說,他臨走時監軍使者已經親自提刀,向城牆上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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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萬歲爺速速突圍離京。”這是那個監軍使者拿着刀沖向城上時丢下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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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爺,彰義門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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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個太監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他顧不得讓王承恩轉達,直接向崇祯報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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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都面色慘白,崇祯輕輕一拂袖,輕聲吩咐道:“去轉告朕的皇嫂,還有皇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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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旨。”一個侍從跑了出去,事先崇祯已經爲皇室女眷準備好了鸩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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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去诏獄的人還沒有消息回來?”崇祯自言自語了一句,剛才崇祯下令去提許平觐見,結果诏獄的錦衣衛說什麽也不同意奉旨,甚至連大門都不給開,争吵到最後,诏獄的守衛居然用火槍向傳旨的太監射擊。崇祯得知後就命令王承恩派出一隊淨軍,去诏獄裏把許平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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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還不能死,朕得把内情告訴他,這樣就是朕守不住這天下,他也會把祖業再拿回來的。”之前城池未破,崇祯皇帝心存僥幸,如果告訴許平内情最後卻守住京師是自找麻煩,現在崇祯已經是焦急萬分,但臉上仍保持着平靜,努力維持着皇帝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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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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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軍,”陳指揮使風風火火地沖進門,沖着許平大叫道:“城破了,彰義門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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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許平聞言就要起身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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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軍且慢,”一群錦衣衛連忙把他攔住,現在許平是他們的護身符、是身家性命的保證、是留住富貴的希望:“外面兵荒馬亂的,這裏最安全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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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但你們光保住我是沒有什麽功勞的,”許平倒是不怕什麽所謂的兵荒馬亂,這根本不是什麽勢均力敵的交鋒,而是樹倒猢狲散的場面,不可能同許平之前遇到的危險相比,他對簇擁在身邊的錦衣衛們說道:“跟我去抓明帝,這才是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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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周圍的錦衣衛還有遲疑之色,許平鼓勵他們道:“此番順王讓我進京就是要勸降明帝,如果被他逃出城去,連我都會被順王責備,何況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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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許平說得嚴重,另外錦衣衛作爲大明天子的親兵,這些人确實需要非常的功勞才能保住現有的地位,眼下保住了許平看起來已經是性命無憂,陳指揮等人也得隴望蜀,琢磨着要立下更大的功勞讓順王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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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許平這麽一說,有人就帶頭叫好響應,陳指揮也狠狠一拍大腿:“大将軍有令,卑職怎敢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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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得繼續看管其他的犯人,這個時候就是盡忠職守也不會有人會覺得這是件功勞,诏獄裏的錦衣衛都跟在許平後面,都打算跟着一起去紫禁城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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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诏獄大門在眼前緩緩打開,許平剛走出門外就突然看到營門前橫七豎八躺着十幾具屍體,再擡眼向四周一望,周圍還有更多,看上去沒有一百也有好幾十。這些死人身上都穿着太監的服色,有人手裏還持着火槍或大刀,看上去有點像幾天前許平見過的淨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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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許平指着周圍的屍體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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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叫大将軍得知,”陳指揮急忙上來報告:“這些鼠輩想來害大将軍,卑職等将他們一舉擊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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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陳指揮還拉過一個具體指揮戰鬥的錦衣衛小頭目,這個人一臉得色地向許平介紹道:“這些鼠輩來了兩次,第一被卑職們擊退後,就帶了更多的人馬想來強攻诏獄。這些閹豎也不想想,他們一群沒卵子的人那是我們這些七尺男兒的對手?!卑職們藏身獄牆之後,故意示弱将他們放到近前,然後一下子槍铳齊發,把他們殺得是丢盔卸甲、抱頭鼠竄,”意氣風發的錦衣衛用力地一揮手,大笑着用洪亮的聲音說道:“把這些閹豎殺得是血流成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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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大笑數聲後,這個豪氣幹雲的錦衣衛還不忘替頂頭上司陳指揮美言兩句:“仰仗大将軍洪福齊天、陳指揮用兵得當,兄弟們是無一傷亡啊。”
nbsp;(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