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滿意地看着秦軍的火炮一發接一發的射擊,有一些成功地打進闖軍的陣營,每一發都把不少的闖軍士兵撂倒。
兩軍的距離迅速地接近,當闖軍的步兵進入剿匪軍的火槍射程後,剿匪軍的士兵立刻像模像樣地進行了一次齊射。
距離雖然很遠,但還是能看到有幾個闖軍士兵被打倒了,随着這次齊射,闖軍的民兵士氣立刻冰消瓦解,不少士兵開始掉頭逃走,而看到前排回轉後,後排的闖軍士兵也紛紛抱頭鼠竄,還沒有發生短兵相接,闖軍就發生了崩潰。
緊接着孫傳庭和楊文嶽就看到許平的将旗開始移動,但是這旗幟似乎已經被他自己的潰兵擠住了,向後撤退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這就是鎮東侯的大弟子?新軍就是敗給他們了?”孫傳庭大吃一驚,轉頭問身邊的楊文嶽:“你上次就是敗給他了麽?”
“唔,唔,上次這賊子帶着幾十萬闖賊來打我的。”楊文嶽也感到出乎意料,不過他馬上就反應過來:“而且都是他的精銳,不是這幫民匪。”
“騎兵出動!”孫傳庭看到許平的旗幟已經倒下了,對方顯然是怕自己的目标太顯眼,孫傳庭估計許平已經發覺民兵潰不成句無法收拾,開始帶着近衛潛逃了:“騎兵不要管别的賊人,去把許平的首級給本官取來!”
頓了一頓後,孫傳庭又追加了一句:“若是能生擒當然更好。”
雪藏在剿匪軍後方的明軍大隊騎兵呼嘯着殺出,風卷殘雲般地追趕他們的步兵兄弟而去,而這時剿匪軍的步兵也士氣高漲,大聲呐喊着窮追不舍,就如同河北軍在中都的表現一般。等騎兵追上步兵的後陣時,剿匪軍的前軍已經沖過剛才闖軍布陣的地方,地上扔得到處都是碎銀子和銅錢,剿匪軍士兵見到滿地的錢貨後,紛紛停下腳步開始拾取。
“快追,快追!”剿匪軍前排的将領和軍官們發出大聲的怒吼,他們用劍指着前面闖軍的背影:“不要讓闖賊跑了,抓到許平,賞銀千兩!”
有些剿匪軍士兵聽從命令繼續追趕,可大部分還是在撿地上的碎銀和銅錢,甚至還有些自相争搶起來:
“這是我先拿到的。”
“放手,這是我先看見的。”
見到大家都在拾東西,本來跟着追擊的士兵也停下腳步,開始環顧周圍是不是有觸手可及的财物。僧多粥少,沒有搶到東西的士兵是大多數,他們就争先恐後繼續前沖,一旦跑到隊伍前排就立刻俯首去撿前面地上的東西。
“不要停,快追!”剿匪軍的軍官們當然看不上這些細碎銀子,可是他們的命令聲被淹沒在士兵們你争我奪的嘶喊聲中了。
這時有些機靈的剿匪軍軍官已經開始疑惑:“闖賊怎麽還帶着這麽多銀錢上陣,莫不是有詐吧?”
這些扔在地上的銀錢都是許平臨時從周圍山寨中借來的、或是找附近幸存者讨要的,前排的闖軍一邊逃跑的時候就一邊把銀錢滿地亂抛。
當剿匪軍的騎兵沖過本方步兵的陣容時,他們的步兵同伴已經是一片混亂,大批士兵正在地上扭打着,後派才趕到的剿匪軍士兵見光天化日居然地上有可以白撿的錢,就一個個都奮勇撲上去,壓在别人身上掰着前面士兵的手指企圖分一杯羹走。
騎兵從這團亂哄哄的人群中強行擠了過去,不時有人發出被踐踏到的慘叫聲,更夾雜着騎兵不小心掉下馬後的謾罵聲。
當終于有一批騎兵跌跌撞撞地通過本陣後,對面的闖軍民兵已經逃開很遠了,看到面前終于是一片坦途後,沖過去的騎兵也顧不得調整陣型,再次加速望着闖軍追趕上去——身後變得更加混亂,騎兵找不到騎軍軍官,軍官也看不到他們的手下。
對面奔跑着的闖軍步兵不停地有人向兩側跑去,騎兵顧不得這些逃進道路兩旁麥田、小溪和樹林中的雜魚,直奔正前方許平将旗消失的位置而去。
和闖軍步兵後隊之間這點有限的距離一轉眼就跑完了,更多的闖軍士兵散到兩旁,當這些騎兵離闖軍的背影還有大約一箭之遙時,剛才消失了的許平的大旗突然又豎立了起來。
随着這面旗幟豎起,所有的闖軍發一聲喊,來不及散開的人紛紛趴下,這時剿匪軍的騎兵才看到在闖軍的民兵背後,有一支陣容整齊的黑衣槍手……
“瞄準……”
一等軍士嶽牧将手中的長矛指向剿匪軍騎兵的方向,他身側的近衛營同伴們放平火槍時,發出熟悉的铿锵之聲。
“開火!”
近距離的射擊把沖過來的剿匪軍騎兵紛紛打下馬來,硝煙散去前,後排的近衛營士兵已經跨上一步走到前排,他們穩穩地用槍對着前方,當第一個剿匪軍騎兵出現在散開硝煙中時,第二聲“開火”的命令傳達下來。
這次齊射結束的同時,大批的騎兵從近衛營火槍手的兩翼沖出,爲首的人一襲黑衣,帶着一頂寬檐氈帽,把一柄閃亮的馬刀平舉在胸前,緊跟在他背後的旗手高舉着闖營大将軍的将旗。
“上刺刀,沖鋒!”同時近衛營的營旗也快速的向前舞動三下,看到這個信号後,所有的近衛營軍官都同聲發出号令。
“殺官兵啊。”嶽牧端着自己的長矛,發出一聲大吼,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向前奔去,背後是兄弟們齊聲的呐喊,無論嶽牧跑得多快,都不能把這呐喊聲抛下分毫。
戰前許平表示他會帶隊沖鋒時,餘深河覺得他有脫離統帥崗位之嫌。
“這些民練沒法指揮,上百個連旗号都不懂的首領,幾萬才彙合不到兩天的大軍,你讓我怎麽指揮?”許平覺得不光他沒有辦法指揮這支大軍,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如臂使指地操縱這樣的一支軍隊:“我隻能給他們最簡單的旗号,讓他們記住四個命令:撤退、調頭追擊、整隊,最後沖鋒。”
“就算這樣,大人是不是有必要親自帶隊沖鋒呢?”餘深河還記得當年許平在教導隊的時候是最不喜歡練劍的一個,可是到了闖營之後他卻一有閑暇就去練劍,雖然上次和黃希文鬥劍沒占到什麽便宜,許平自己也說可能怎麽練也比過這種世家子,但仍勤練不辍。
“餘兄弟,今天我手下都是民練,他們不懂什麽指揮的重要,他們隻知道評書裏說大将就要沖在最前,我必須要給他們做一個榜樣。再說,兵無常勢,不能把統帥近衛營和西營的經驗照搬到這裏。”許平覺得對這些民兵來說,士氣比指揮重要更重要,或者說:他們需要最簡單的指揮和高昂的士氣:“以前我又沒少幹這種事,你不記得剛出洛陽時,連混進城偷門都是我來做的嗎?”
“那個時候大人隻有一個營而已。”
“今天我也隻有一個近衛營而已,”許平笑着拍拍餘深河的肩膀:“而我已經不是這個營的指揮官了,餘兄弟,你才是應該留在指揮崗位上的人。”
……
身邊是近衛營的第一騎兵隊,許平揮着馬刀沖在最前,他無暇回頭去看其他的騎兵是不是跟上來了,所有有馬騎的闖營士兵都得到一個命令,那就是緊跟着許平的大将軍旗。
剿匪軍不成隊形的零散騎兵被緊緊靠在一起的闖軍騎兵輕易地沖垮,許平看到面前的敵人已經開始掉頭逃亡,他用力夾緊馬腹,雙眼注視前方。
“我是全軍的榜樣,我身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而更多的人在看着他們。”許平在心裏這樣想着,沒有任何猶豫和遲疑,跟着剿匪軍騎兵的腳步沖回到最初的陣地前,眼前是一望無盡的剿匪軍部隊,有些人還在争搶東西,而有些人已經拿起武器似乎準備抵抗。
許平毫不停留地縱馬沖向人群,從散亂的明軍空隙中沖入,他看到敵人的士兵驚慌地四下躲避,無數的人從身邊掠過。許平連續揮刀,一連把幾個擦身而過的敵兵砍倒,同時感到坐騎似乎還從某個人身上踏過。
來自背後的慘叫聲不絕于耳,似乎還有被馬或撞或踩造成的骨骼碎裂聲。
面前的敵人已經隻剩下背影了,許平看到身前的每一個人都在跑,他依舊沒有減速,直到追上最前排的一個敵兵,從他身側沖過時許平用力揮出一個弧線,看到血光跟着刀光飛濺上天。
面前,是孫傳庭的大旗和一批嚴陣以待的标營士兵,這時許平才放緩馬速,他勒定馬後回頭望去,同時用力地舉起馬刀:“整隊!”
身後是大隊的闖營騎兵,他們沒有讓許平失望,全都緊緊地跟着将旗,許平看到這些闖營士兵的大棒上面,一個個也都遍布血迹。
透過這些騎兵的縫隙,許平看到更遠的地方大批的闖營步兵已經沖上來了,他們正用棍棒痛擊剿匪軍的兵丁。
“整隊!”許平又叫了一聲,第一騎兵隊的騎兵跟着他一起用力地揮舞馬刀,号召其他人停下來爲最後的沖刺做準備。
“殺官兵啊。”
“殺官兵啊!”
可是沖上來的河南民兵們對許平的呼喊聲充耳不聞,他們急速地從許平身邊沖過,義無反顧地向孫傳庭的大旗沖去。那些跟着許平将旗的狼牙棒騎兵們本來倒是停止下來,事先跟他們交代過要時刻跟着将旗,所以他們在許平止步後也收住了馬步。
可看到成千上萬的闖營士兵從身側沖過後,這些騎兵也耐不住性子,再次把他們手中的大棒子高舉過頂:“殺官兵啊!”
無數的士兵從許平身邊洶湧而過,這讓他無奈地搖搖頭,也把馬刀再次指向前方:“沖鋒!”
……
“好狡詐的闖賊。”
孫傳庭看到前面的部隊被詐敗的闖軍擊潰後,忍不住大罵了一句。
明軍的火炮再次開火,毫無顧忌地把炮彈傾瀉向前面敵我難辨的亂軍中,而後就是剿匪軍的後備步兵開始發揚火力,由于闖軍已經沖到了近前,他們的每一次齊射都将以密集隊形沖鋒的闖軍大片大片地擊倒。
“雖然敗了一陣,但畢竟還是我們人多。”現在留在孫傳庭身邊的還有兩萬河北軍和兩萬秦軍,雖然另一半已經潰散,但孫傳庭覺得還是可能力挽狂瀾的。
被不停攻擊的闖軍卻沒有絲毫的停留,後面的人毫不猶豫地踩着前面倒下的同伴,踏着他們的血泊繼續前進。他們越跑越快,手中的木棍也舉得越來越高。
“殺官兵啊。”
闖軍的呼喊聲連成了一片,大批赤着腳的河南農民咬牙切齒地沖了過來,剿匪軍發出了最後一次齊射,和之前一樣,這次齊射仍然不能阻擋闖軍的推進。手持木棍的闖軍掄着棍棒撞到了秦軍的防線上。秦軍前排士兵已經給自己的燧發槍換上了刺刀,被刺刀刺中的闖軍士兵抱着刺入身體的利刃,使得這些秦軍再也不能應用他們的武器。而他們背後的同伴則越過他們的肩頭,用大棒狠狠地砸在前面秦軍士兵的頭上。
孫傳庭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戰局的發展,越來越多的闖軍士兵奮不顧身地撲上來,對迎面的子彈和刺刀視而不見,隻是自顧自地揮舞掄起手中的木棍,沒頭沒腦地向着明軍士兵的頭上砸去。不要說那些沒帶頭盔的明軍士兵,就是一些前排指揮作戰的明軍軍官,他們頭上的鐵盔甚至都被闖軍用木棍連同腦袋一起砸得粉碎。
大批狼牙棒騎兵也加入戰團,他們沒有停留在步兵的戰線上而是像之前一直深陷陣中,一轉眼間,整個剿匪軍的軍陣中就是殺聲大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