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守夜

“理事會說會全力協助我們防守江西。”自從明廷開始失控以來,理事會在江西地方上已經經營了十多年之久,除了商業以外,理事會的最重要工作就是協助同鄉躲避朝廷的威脅。大部分宗族的族長對此更是極爲支持,江西的缙紳、地主都視之爲積德行善、救人性命的行動。這樣朝廷定給江西的賦稅由理事會出面想辦法湊齊。避免了下面的層層克扣和損耗,對理事會和出力協助的缙紳們來說都算是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内,大批農民因此得以保全家産和妻小。

理事會在江西已經控制了四分之一的村長,很多知縣也是通過鎮東侯買通朝廷取得的功名,因此現在已經稱得上是一呼百應,姜敏報告理事會已經派來了一批民兵,并選拔熟悉地形的人充當向導。

“這些民練打過仗麽?”施策心裏很不安,闖營來勢洶洶,鎮東侯交給他的任務是務必不許闖軍侵入江西。

“當然沒有,不過江西兵也沒有,而且聽說闖軍靠近後,他們都搶先撤走了。”

“也隻好如此了。”施策無法可想,這兩天剛剛有一批軍火運到,都是嶄新的燧發火槍,施策命令立刻把這些武器給理事會的民兵送去,至少不能讓他們赤手空拳地與闖軍作戰。

“理事會如此大張旗鼓,江西巡撫那裏不會有什麽想法吧?”劉香遠在廣東,那裏的理事會已經非常猖狂,基本上囊括了廣東所有的知縣一級官員,廣東巡撫都需要他們的支持,但内地劉香就擔心這樣太過顯眼,會暴露鎮東侯的實力。

“不必擔心,江西巡撫方大人,是侯爺的故交。”施策告訴劉翔江西巡撫方震儒,是鎮東侯幾十年的老朋友:“侯爺在廣甯發迹的時候,和巡撫大人有着過命的交情,要說那個時候連我都還不在侯爺身邊呐。”此外江西兵不堪大用,方巡撫對施策寄予厚望,自打進入江西以來對福甯軍的各種要求都百依百順。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最開始侯爺想見方大人都不可得,廣甯之後是見了方大人要磕頭,”施策回憶着剛被發配從軍,第一次負責駕船送黃石、楊緻遠和賀寶刀幾個人去山海關時的情形,那時方震儒的官威真是讓人印象深刻:“現在是方大人見了侯爺要磕頭,如果不是因爲老朋友,一般的巡撫想見侯爺還見不到哩。”

……

負責守夜的兩個福甯軍士兵在天黑前走到崗位上,遠遠地就看到還有兩個人已經在篝火旁了,正在做着射擊練習。

“兩位兄弟,辛苦了。”福甯軍士兵笑嘻嘻地看着這兩個被派來協防的江西民兵,這兩人都是一臉的緊張,顯然初次上戰場讓他們感到無比地緊張。

“闖賊還離這裏遠着呐,我們隻是加倍小心罷了,此外就是不讓闖軍的細作能夠輕易通過,”一個福甯軍士兵好心寬慰道:“不要太緊張了,悠着點使勁,免得真遇到闖賊時不行了。”

“知道,大哥,”一個江西民兵答應道,但又開始操作起手中的火槍來,按部就班地做着填藥、瞄準、扣扳機全套動作:“以前沒用過這東西啊,不好好學怎麽殺賊呢?”

兩個福甯軍士兵坐在火邊,不再多勸說,隻是在一旁偶爾提醒他們動作的要領。

一直忙到天徹底黑下來,兩個滿頭大汗的江西士兵才坐回到篝火旁,一個人伸手接過福甯軍遞過來的水壺,仰脖痛飲幾口,把水壺交給身邊的同伴後問道:“兩位大哥是福甯軍還是肇慶軍?”

“我們是福甯軍。”

“啊,兩位大哥沒有去湖廣麽?”先喝水的那個江西民兵問道。

“去了,”一個福甯軍坦然承認道:“我們兩個一起跑回來了,五天前才歸隊。”

江西民兵猶豫着張張口,終于還是沒有說話。

“敢做敢當,沒什麽不好意思說的,”還是那個福甯軍開口說道:“我們兩個都一槍沒開,一下子大軍就被闖賊沖亂了,我們倆就跑了,攤上鄭将軍真是晦氣啊。”

兩個江西民兵對望一眼,臉上顯得更緊張了,似乎是覺得這兩個同伴太不可靠。

“不過我是不會再跑了,”第一個福甯軍士兵是個爽快人,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江西後面就是福建了,不能讓戰火燒到我的家鄉,我們福甯軍就要在這裏、在江西保衛福建。”

“不錯。”第二個福甯軍士兵輕笑了一聲,對同伴說的話表示贊同,他問兩個江西人道:“你們是理事會給的軍饷嗎?”

“是的,理事會給每個民兵二十兩安家費,此外每月還有二兩銀子。”第一個江西人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不錯嘛。”

“我可不是爲了這點銀子來打仗的。”江西人似乎覺得對方的贊美對他來說是一種侮辱,他立刻解釋道:“我家裏一百多畝地呢,我是獨子。”

“哦,那你怎麽想到來給理事會當兵?”聽到原來是個富農子弟,那個心裏藏不住話的福甯軍士兵就問道:“獨子?難道你們家同意你爲二兩銀子買命嗎?”

“理事會對我們村不錯,”富農子弟說道:“幫我們選了個好知縣、好村長,從來都是很公正,領着大家有力出力、有錢出錢,别的縣有人因爲朝廷的重稅逃荒了,可我們縣……至少我們村沒有,這個世道下孤寡老人仍然能夠得到贍養。要是爲了朝廷……”富農子弟哼了一聲:“我才不會來拼命了,可這是爲了我自己家,我們村的青年都搶着要來協防,我是因爲身體好才被選中的。家裏人雖然擔心,可是臉上也有光啊,我離家的時候四鄉五鄰的都來我壯行呢。”

“你呢?”福甯軍轉頭看向另外一個江西民兵:“你爲啥來?”

“我聽說闖賊又在搞均田免糧,我就來當兵了,”第二個江西人答道:“我想得有人殺賊啊,這樣他們才不敢來我們江西。”

“你家裏有多少畝地?”聽到這話,福甯軍士兵立刻問道。

“我家裏沒有地,我祖祖輩輩都是交租的佃農。”這個江西農民的子弟搖搖頭,看了他的同伴一眼:“我可沒他家有錢,這二兩銀子對我來說就不少了,理事會給的十兩銀子,也可以給我大哥當聘禮。”

“哦,”福甯軍士兵以爲這個農民子弟是爲了軍饷來當兵的,這并不奇怪,不過奇怪的是:“那你剛才說什麽均田免糧,又均不到你頭上?”

“我覺得均田免糧是不對的,這麽做就是強盜,在路上看到強盜,就算不是搶我,我也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福甯軍的問題撓到了這個農民子弟的癢處,他立刻侃侃而談:“我一直覺得,分别人的田,就好象是強盜淩辱弱女子;如果說多數人得益就是對的的話,那一群強盜都得益了,痛苦的隻有一個女人而已,是不是也對呢?我不是缙紳,但我希望我能成爲一個缙紳,我沒有地,但絕不會想通過搶别人的地來發财。”

其餘三個人都楞了一會兒,這個比喻他們都沒想過,半響後第一個福甯軍士兵才說道:“話糙理不糙,說的好,我看你不像個種地的倒像個當官的。”

“我們村的村長也是理事會幫着選的,之所以他一當就是十多年,就是因爲我們村長集資讓村裏的孩子都能認字。”江西農民答道:“我有一個志向,将來我也要當官,而且要當大官。”

這個農民子弟的志向把三個同伴都驚得說不出話了,隻聽他繼續說道:“以前能不能當官,要看你有沒有一個好爹,要能供得起你讀書認字,有交情能讓你考中。現在我們江西可不同了,隻要你認真替鄉親做事,爲鄉親們做好事,就能當官光宗耀祖,這有什麽難的?我很願意替鄉親們做事啊。”

這個江西農民自幼就被認爲是罕見的聰明孩子,是村裏義學裏最好的學生,而且自己也有很堅定的志向:“在我們江西,要是一個縣裏大部分村都推舉你,理事會還會幫你取得功名,讓你做知縣!”農民子弟看着兩個目瞪口呆的福建人,他不太清楚福建的情況所以誤以爲對方不信:“這可不是假的,我們縣的知縣就是各村推舉出來的,開始大家也不信,但理事會真的幫他取得了功名,真的讓他當上知縣了。”

“你也想做知縣嗎?”江西富農終于能夠開口了,好奇地問他的老鄉道。

“當然,”這個年輕人雄心勃勃,毫不遲疑地說道:“說不定再過十年,就連巡撫都可以由各縣推舉了。我若是當了村長,就用心爲鄉親們做事,若是當了知縣,就用心爲全縣做事,将來誰知道各縣會不會推舉我當巡撫呢?”

“兄弟啊。”那個富農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真沒看出來,我竟然和一位巡撫大人一起烤火。”

“這就是爲什麽我要來當兵,我可不僅僅是爲了錢,江西就要過上好日子了,将來做官不需要看你是不是有個好爹,不需要看你是不是有錢有勢,隻要你做事努力,對鄉親們好就可以了。”這個一心要走仕途的江西農民越說越是慷慨激昂,已經在地上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大聲說道:“将來,當我想求大家推舉我當巡撫的時候,可能會有人問:當闖賊威脅我們江西的時候,你在做什麽?而我能夠理直氣壯地對大夥兒說:當時我在保衛我們的家鄉!”

“好好,如果有那麽一天,我一定支持你。”富農子弟大笑起來:“而且我要勸我所有的親戚朋友支持你,好漢子。”

“這就是我們江西!”農民滿臉得意地看着兩個福建人:“我們江西頂好了。”

“其實我們福建也一樣。”心直口快地那個福甯軍士兵也笑起來:“我的縣的知縣甚至不是福建人,而是一個廣東佬,不過他确實是個好人,是個很和氣的厚道人,總是幫我們修橋補路,我們都很喜歡他。如果你們江西将來不這樣,你可以去福建試試,隻要你替大夥做事沒人會在乎你是不是福建人。”

在今天的對話裏一直幾乎沒有開口的另外一個福甯軍士兵這時張嘴說話了:“你們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想啊。”

“我世代都是福建的軍戶,自從鎮東侯執掌福甯鎮,我們軍戶子弟就都認字了,我父親說,鎮東侯來以前,鎮裏的軍戶整天想着怎麽跑出去,而鎮東侯來以後,大家都求爺爺、告奶奶地想當軍戶。”

“哈哈,是的。”另外一個福甯軍士兵笑道:“我父親就是送禮花錢才當上的軍戶,然後我兄弟幾個就都認字了。”

“我喜歡看小說,尤其喜歡馮先生(馮夢龍)的小說,”第二個福甯軍士兵繼續說下去:“可是從來沒有看到一篇小說是講我們當兵的故事,兩年前過年的時候,我去了一趟國民書局,問他們願意不願意出一本當兵的人寫的小說?”

“結果呢?”

“國民書局說很願意,但他們有言在先,說不想要一本寫帝王将相的小說,說這樣的故事已經太多了,他們想要一本描寫小兵生活的書,說有很多很多人想看這樣的書。”

“是啊,我也很想看。”

另外三個士兵紛紛說道,另一個福甯軍士兵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你寫了多少了?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吧,這守夜太無聊了。”

“還差得很多,這次去湖廣的時候,我本來雄心壯志,以爲這會是一個好故事,福建子弟不遠萬裏踏上湖廣大地,浴血奮戰從闖賊手下救出了和他們素昧平生的百姓。”士兵作家搖搖頭:“可是完全不是這樣,湖廣的百姓,相比朝廷和左良玉這厮,若是活到闖賊趕到反倒是他們的幸運,我覺得我們好像是在作惡,是在害人,這沒有什麽好寫的。”

“是啊。”另一個福甯軍也是一聲長歎。

“我在湖廣什麽都沒有寫,一槍不放就逃回來了。”士兵作家舉手向兩個江西民兵緻意道:“可是在江西這裏,見到了兩位兄弟之後,我知道江西是我願意戰鬥的地方,有我願意書寫的故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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