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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騎兵隊隻有二百人,許平計劃暫時達到半滿編就可以,這麽一點騎兵,各營基本可以靠自己的力量達成滿編,近衛營能提供超過四百騎兵給許平,而他還可以從原西營那裏搜刮到近千騎兵:“我推薦遲兄弟爲騎兵營營官,諸君有什麽意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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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問衆人,其實主要是在征求李定國的意見。李定國剛剛被許平向李自成舉薦爲軍主,三個名字裏有“西”字的野戰營全部交給他指揮。李定國略一思考,便投桃報李地應承下來,向許平點點頭:“遲兄弟能征善戰,是極恰當的人選,大将軍選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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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李定國發話,西營的将領們也就紛紛表示同意,其餘的将領不是許平的心腹,就是李自成的故舊,他們當然不會反對遲樹德高升,于是人人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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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轉頭向遲樹德笑道:“遲将軍勉爲其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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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遲樹德在闖營中不過是個不顯眼的騎将,總是靠劉宗敏的照顧,自從跟随許平離開本部後就執掌近衛營的騎兵精銳,餘深河等人對他也都很客氣,功勞更是沒有少立。聽許平這麽說,遲樹德立刻站起來,向着營中大家拍胸脯保證:“諸位兄弟放心,我一定把咱麽的騎兵帶得好好的,殺官兵一個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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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兵隊的編制是步兵隊的一半,剩下的都和步兵相同,這樣一個騎兵營滿編就會有兩千多将士。這個數目對新軍任何步兵營的直屬騎兵都具有壓倒性的優勢,許平打算把騎兵集中使用——就像新軍的直衛一樣,他認爲鎮東侯當年把騎兵平均分配給各營可能是爲了保證營有獨立的作戰能力,而且當時鎮東侯的營很少,當然要極力加強。而現在這個方法不太适用了,戰争規模越來越大,任何一個營單獨作戰,即使騎兵再龐大也難以在戰場上幸存,而每個營留一個騎兵隊也能保證基本的戰場掩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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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編願意投降的俘虜,釋放其餘的,治療傷病,建立新的作戰單位,許平這兩天忙得不亦樂乎,他打算等李自成來和自己會師後再返回開封。可是許平并沒有等到李自成的大軍,就在他幫遲樹德組建第一騎兵營的時候,許平受到闖王老營的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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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王說郁董已經撤出河南,闖王并沒有追擊他的打算,而是會尾追新軍攻打山東,”許平把李自成的來信展示給少數幾個高級将領看,闖王的老營已經越過許平的部隊向東面去了,而李自成本人也沒有繞道來許平這裏慶祝勝利:“曹大王、季大王跟着闖王一起去山東了,闖王要我們獨自攻打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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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們的力量,攻下開封那是綽綽有餘,不過闖王怎麽走得這麽急?”李定國臉上頗有狐疑之色,李自成在信裏向許平、孫可望和李定國道賀,告訴他們安心休整,不必來和自己會師,而且李自成說有季退思這個地頭蛇,中都指日可下、奪取全山東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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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如此,闖王去得好急。”說話的是張獻寶,他被孫可望委任爲西銳營新的營官,現在是李定國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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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也好,”周洞天覺得雖然魯軍不堪一擊,但以山東之大,李自成要想拿下它勢必也要花費很多時間,這樣許平就有時間獨自奪取開封:“開封可是大補啊,我們拿下它就能把我們營都統統補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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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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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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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天子剛剛痛下決心,第二次重開大都督府,中原的戰局已經一塌糊塗,被朝廷寄予厚望的新軍現在殘破不堪,京師附近隻剩下萬把人,山東大概也沒剩幾千。朱仙鎮、甯陵兩役大敗後,朝野人心惶惶,山西、湖廣、南京、山東,這些和闖營接壤的省份無不聲稱自己是闖營的下一個目标,南京斷然截留了大部該運往京師的物資,而其他幾個省則大喊大叫着請兵請饷——朝廷哪裏還有兵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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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陝西,總督孫傳廷固然還是吹噓治軍得力,又聚集起十幾萬強軍,但一樣表示半年内休想出兵,而且他一樣要求大量的軍饷,還有眼下最熱門的軍器——燧發槍,孫傳庭表示若沒有這些軍饷和物資,他的強軍就無法維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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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天子希望重開大都督府并再次任命鎮東侯爲大都督的消息能成爲一劑強心劑,給士氣低迷的明軍帶來些活力,就算這真的像内閣說的那樣是飲鸩止渴也顧不得了,再說内閣也不是很心齊,他們對重開大都督府都支支吾吾的,沒有人願意出來承擔反對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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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送來急報,說闖王李自成攜大勝之餘威,已經向鳳陽攻來,中都十萬留守大軍,現在一日三驚,已經有好幾個總兵的部下在闖營還沒有踏入山東的今天,部下就聞風逃散去大半,而江北軍不但拒絕增援山東,反倒紛紛南逃,諸如于世忠等人,甚至已經帶着部下逃過長江。這些将領雖然把崇祯氣得半死,但他們手下仍然有兵有槍,既然如此崇祯皇帝也不敢處置他們,隻能好言安撫,希望能感動得他們繼續爲國效力。現在國庫已經空空如野,崇祯天子就讓南京出錢賞賜這些臨陣脫逃的将官,嚴令南京方面一定要勸說他們返回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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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好消息,是今天來自郁董的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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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在朱仙鎮大敗後,郁董就讓親信帶着主力逃回,但他本人則聽從師爺吳維的建議,帶着三百親丁留在河南,不停地從那裏給朝廷寫奏章彙報。直到新軍開始撤兵的時候,朝廷看到的還是郁董孤軍堅持在河南,賭咒發誓要給開封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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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賊的克星,中原的救星。”崇祯天子今天看到郁董的奏章後,又開始喃喃自語:“若是人人都忠勇如同郁帥,朕複何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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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新軍幾乎全滅後,郁董帶着三百騎兵一日夜狂奔數百裏逃出險境,在抵達安全地帶後他立刻寫了這封奏章給崇祯天子,在奏章中郁董泣道:“君憂臣辱,罪臣朝思暮想,欲爲開封解圍,生擒李許二賊獻捷京師,以報聖上隆恩,怎奈兩翼皆潰,罪臣孤掌難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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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方面也對郁董大加稱贊,說郁董在南京積極支援下,統帥哀兵于李自成、許平連番血戰,将士人人帶傷,雖然最終不敵,但李自成、許平二賊都傷亡慘重,李自成至今沒能攻入山東全是郁董之力,而許平更是被重創得無法行軍,比起棄軍潛逃的左良玉、還有喪師辱國的楊緻遠、黃希文,郁董和他們何異霄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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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對手猛如虎,就怕友軍蠢如豬。”南京方面的痛切之聲讓崇祯也深有同感,隻是郁董總歸還是敗退了,鎮東侯又威名太盛,不然崇祯都有破格提拔郁董爲大都督的心思了:“傳旨,着郁董爲提督江北軍務總兵官,讓内閣拟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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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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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天子宣布重開大都督府的時候,李自成正急忙趕向山東,牛金星在得知許平擊敗新軍主力後就急忙建議李自成立刻兵發山東,今天得知李自成有意讓軍隊稍事休整後又急忙趕來勸阻:“大王,不可如此啊,我們一刻也耽誤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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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師,你對許兄弟未免也防備太過了,”周圍并無他人,李自成就無所顧忌地抱怨道,這些日子來牛金星催促着大軍一刻不休地趕路:“我總覺得,許兄弟立下這樣的功勞,我如此防備他會讓将士寒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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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寒心不寒心的問題,而是絕不能出現主弱臣強的事。”牛金星認爲開封還能拖許平些時日,現在黃河還沒有封凍,許平多半也會等到冬季才會嘗試攻擊京師:“許兄弟的功勞已經太大了,他又年輕不懂得收斂,大王您這也是爲了他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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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侯練出的精兵已經被許兄弟一掃而空,”牛金星見李自成沉默不語,似乎又有些猶豫,記得汗立刻就留下來了:“剩下的一點勢必要共爲京師,我們先拿下山東,讓劉兄弟在這裏學着許兄弟的摸樣經營鞏固,冬季一到許兄弟北上攻打京師時,大王就從山東發兵夾擊明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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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京師一旦陷落,朝廷就會威信掃地,牛金星覺得到時候取得江南不過一偏将之功,北京有李自成主持,自然功勞也是他所有,到時候把許平的勢力限制在河南一帶,闖營的實力就會重新變得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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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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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闖王有疑大将軍之意!”收到張獻寶的密報後,才走到半路的孫可望又快馬加鞭趕了回來,把許平交代給他的内政事務統統抛在了腦後:“功蓋天下者不賞,威震其主者身危,許兄弟你不可不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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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兄言重了,以河南兩府之地,确實也快要養活不了我們的大軍了。”許平心裏隐隐擔憂,但嘴上絕不承認:“闖王大軍就食河南,确實是必要的一招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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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好棋?”孫可望大不以爲然:“到時候我們攻打京師,肯定要遇上黃侯最後精銳的瘋狂抵抗,我敢說闖王不等到我們和新軍拼個兩敗俱傷,絕不會出兵的,而到時候他來撿了我們的桃子,還不會分功勞給我們。自古滅國可是封茅裂土之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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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們就是奉闖王爲主,奪取天下也是奉他爲天子,”許平聽孫可望說得露骨,連忙遜謝道:“至于封茅之功,難道我現在還不夠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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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軍是夠了,可我還沒有呢。”孫可望不滿地叫道:“大将軍你一個人取得封茅之功,就不怕有淮陰之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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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兄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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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言個屁!”今天孫可望又是拽着李定國一起來的,他對着許平大叫大嚷:“我聽說大将軍手下稱你已經是位列諸侯,這話一點錯都沒有,但若隻有一個諸侯,那大将軍就是必死之局,這個諸侯得有很多才能都得到善終,大将軍就算不念我們兄弟長久來的支持,就是爲了你自己能老死在床上,也得幫我們一起成爲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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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沉吟一下,看向李定國:“李兄也是這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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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大将軍這裏之前,三哥和我談了很久,我覺得很有道理,明太祖對功臣的所作所爲,恐怕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李定國鄭重其事地對許平說道:“三哥和我,不想反闖王,我們一樣會擁戴闖王登極,但我們希望闖王做周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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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周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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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李定國顯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他立刻答道:“闖王是天子,但是我們應該封茅,我們爲闖王征戰天下,殺了這麽多人,不知道結下了多少仇家,要是我們沒有兵權的話,說不定會有那個和我們有仇的士人會進入朝堂,會想殺了我們報仇。我們征戰殺人爲闖王奪取天下,給我們藩王是應該的,我們不能沒有兵權,不能沒有自保之力,大将軍若是不早早想好退路,将來一定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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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古天子無不想削藩,多少士人以削藩爲己任、爲立功晉身之資,我們要是想成爲藩王,恐怕反倒會招來不測之禍。”許平搖頭反對道:“就算闖王不想,他的子孫呢,我們的子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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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闖王得當周天子,我們的藩得足夠大,藩王得足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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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國的話還沒說完,孫可望就不耐煩地叫道:“大将軍,成爲開國功臣就已經爲自己招來不測之禍了,不知道大将軍是不是放心過人爲刀俎,我爲魚腩的日子,反正我不願意,我要始終牢牢握住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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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說的是,”李定國對許平道:“不光我們,我們的手下也應該有不少能立下封茅之功,現在大将軍要幫我們,我們還要一起幫其他人,所以不能讓闖王拿去所有的功勞,将來我們要讓闖王立誓永不削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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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談話并沒有得出結果,許平受到急報,說朝廷重開大都督府,而鎮東侯在領命之後,立刻南下直奔中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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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這個消息後,孫可望喜形于色:“如此甚好,若是闖王在山東拖延時日,我們和其他人就能立下更多功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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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倒是有些焦急,鎮東侯成軍以來未曾一敗,而李自成的軍隊相當疲憊,他對二人說道:“我們應該立刻出兵去增援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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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王明言不要我們去,”孫可望把頭搖得如同撥浪鼓:“再說我們的軍隊也很疲憊,黃侯的手下的精銳已經被我們清掃得幹幹淨淨,闖王足夠對付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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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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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孫、李二人分開後,許平呆在自己的營帳中沉思,天黑後,清治道士前來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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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把自己的心理醫生請進來,和他談起了剛才的對話:“曾經有人不止一次對我說,治亂循環并非始于某時某刻,而是如影随形。現在我們還沒有奪取天下,可是内鬥就開始了,彼此之間開始提放争奪,我真不敢想,要是有一天我們真的奪取了這天下,又會是什麽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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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治問道:“那許将軍又作何設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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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爲,既然我明知内鬥是治亂循環之道,那我就會時刻反省,不會重蹈覆轍,但我竟然不能不這麽做,不敢不提防争奪。”許平長歎一聲,正是因爲顧炎武的話,讓他時刻警惕、特别注意自己的行爲,但也就是僅此而已了:“我曾經雄心壯志,和闖王立約,一定要把中華帶出治亂循環,但我現在不知道這是不是可能做到的,這或許就是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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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将軍想犧牲自己以結束治亂循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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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犧牲就可以的話……”許平頓了一頓,搖頭道:“我不想犧牲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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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許平還見過自己的幾個心腹部下,周洞天他們也不同意立刻出兵,當然有軍事上的理由,但許平知道這些心腹同樣對李自成有戒備之心,而且這種戒備與日俱增,随着闖營軍事上的不斷勝利,這種隔閡已經變得越來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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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要出兵!”許平從煩惱中掙紮出來,雖然部下疲勞,不過許平仍準備抽調部分精銳趕赴山東馳援李自成,而這支部隊就是李來亨指揮的裝甲營,許平剛才已經吩咐第五步兵翼做好出動準備,而這個翼缺乏的人員和裝備會從其他幾個許平親領的營中抽調:“無論如何,現在還遠遠不是内鬥的時候,等我們奪取了天下再說吧,我記得侯爺曾經說過:在把熊打死前就想着如何分肉,那是愚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