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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逃回小劉莊,選鋒營的殘部才有機會喘一口氣,這群人之間如同墓地一般地死寂。這是一隊騎兵從南方直奔他們而來,爲首的軍官跳下馬,沖進這群毫無反應的人中間。軍官環顧一周,走到張彪的面前,鄭重地行了一個軍禮:“大人,磐石營奉命前來助選鋒營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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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你們能夠前來,”張彪木然地擡起頭回答道:“可是選鋒營已經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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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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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戰報傳來,詹天豪的參謀們一片嘩然,全是震驚、憤怒和不願相信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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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們要立刻反擊,給選鋒營的弟兄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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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充滿情緒化的建議激起一片響應聲,詹天豪好不容易才把讓他情緒激動的部下安靜了一些:“當務之急,是阻擊追兵,掩護我們選鋒營的弟兄退下來喘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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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把這裏的軍情向大帥報告,”詹天豪派出急報使者後,迅速地對他的參謀們交代起任務來:“我們将首先進行防禦,保護我們的友軍,讓選鋒營退下來的官兵得以重組,讓驕傲的闖賊先發起第一輪進攻,我們則予以迎頭痛擊,等疲憊的闖軍被我們重創後,我們再發起反擊,給選鋒營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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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大人!”滿腔怒火的磐石營參謀們一下子忘記了來回奔波的疲勞,熱情萬丈的開始進行參謀作業,每一個人都卯足力氣,迅速制定好嚴密的防禦計劃,而同樣被姊妹營毀滅而激怒的磐石營官兵,則飛快地進入預定陣地。巨大的壓力和緊迫感,驅使着他們不顧勞累以最快地速度構造戰壕等野戰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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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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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青營沒有發動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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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潰選鋒營以後,許平重新把注意力投向正面,第二步兵翼顧不得參與打掃戰場就立刻退出戰鬥,随時準備返回迎戰長青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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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第一步兵翼進行簡單戰場清掃後,派出五百名士兵展開了追擊行動,選鋒營的炮兵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但仍有一些潰兵向追擊的闖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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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擊到小劉莊附近時,餘深河接到報告,他的部下與磐石營的前衛部隊發生接觸。餘深河一面命令全翼停止打掃戰争向小劉莊進發,同時派人向許平報告,請求他将第二步兵歸還給近衛營建制。因爲擔心許平此時已經返回大營,餘深河還下令給第二步兵翼,命令他們立刻前來向自己報道,他準備趁磐石遠道而來立足未穩就發起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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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許平此時并沒有返回大營而是仍然和第二步兵翼呆在一起,他在接到長青營沒有異動的報告同時,看到了餘深河發來的命令。許平取消了這個命令,不但讓第二步兵翼開始協助打掃戰場,還飛馬傳令餘深河,讓他立刻轉入防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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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深河收到命令後把步隊交給第一步兵翼的翼官指揮,親自趕來見許平,後者正同沈雲沖在閑聊。見到這番光景後,餘深河急得在馬上叫起來:“大人,磐石營來回奔跑一天,現在正是攻擊他們的好時機,他們正在全力修築野戰工事,戰機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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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營對一個營。”不同于餘深河那飛快的語速,許平的口氣顯得有些懶洋洋的,他悠閑地對餘深河說道:“而且是對一個有準備的營,最可能的結果就是死上幾百弟兄,把他們向後推出去一兩裏,這有什麽好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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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軍尚有餘力再戰,近衛營沒有什麽損失,第二步兵翼幾乎完好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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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已經偏西,許平笑着揮了揮手,示意餘深河下馬說話,等後者執行命令後,許平微笑着問道:“太陽落山前可能殲滅或者重創磐石營麽?我看可能性很小吧?多半會是一場殺傷相當的種戰鬥。就算真的能把磐石營擊退一兩裏地,等到天黑了,我們又得把兄弟流血換來的這點土地白送出去,這是圖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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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深河皺了皺眉,似乎還有些不滿,許平知道他在想什麽,今天一戰,許多部隊還沒有參戰或是參與激烈戰鬥,這仗就要結束了,不少人可能覺得有這麽多餘力就停止進攻有些保守。但許平心意已決:“今天這仗打完了,我們不再打了,我們又不是在進攻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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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我們明天還打麽?”餘深河的話問出了不少人的心聲,别說狀态良好的近衛營,就是被重創的裝甲營軍官——如李來亨等也仍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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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了,”許平又是一通搖頭,今天的戰鬥讓他損失同樣慘重,成百上千的士兵在阻擊戰中陣亡,還有之前野雞崗鏖戰的損失,許平估計其他戰場上的戰鬥雖然不十分激烈,但損失可能也會數以百計:“我們安營紮寨、小心防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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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計劃收縮部隊穩固防禦,同時遠偵騎,确定新軍的規模、動向後再進行穩妥地撤退:“現在我們還不太清楚新軍到底有沒有滲透到我們防線後方,明、後兩天大概是楊将軍最後亂中取勝的機會,三天後我們就能把新軍的部署看得一清二楚,到時候再返回開封吧,我可不想倉促撤軍被楊将軍打一個趁勝追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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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許平如此保守,和他同齡的部下們都嚷嚷着表示不滿,沈雲從叫道:“大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勢均力敵的機會,我們怎麽好輕輕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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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願意打勝仗,不想打這種勝敗難說的仗,”此戰損失大批兵員、武器、裝備,估計許州大營又會爲此叫苦連天,許平擔憂和楊緻遠繼續糾纏下去,很可能會形成消耗戰,讓自己的部隊遭到難以補充的嚴重損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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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打了勝仗啊,”手下的軍官們不少還沉浸在全殲選鋒營的興奮中,周洞天也是其中之一:“大人,今天我們固然可能損失了三、四千人,可是新軍比我們的損失更大,他們的損失估計要在五千人以上,選鋒營更全營被我們消滅。”周洞天覺得這買賣很劃算,阻擊戰中損失的不少是廚子、夥夫這種容易補充的人員,而新軍損失了一個野戰營、成建制地損失掉了:“我們占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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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便宜再占兩三次,我就是孤家寡人了。”許平自嘲地笑了一聲,以河南兩府對抗天下,這種交換比是他不能接受的:“如果官兵和我們的損失達不到三對一,對我們來說就不叫勝仗;如果在二對一以下,那就是我們打敗了,今天差不多一對一,或者五對四、四對三的樣子,這是我們的慘敗啊。”許平重申一句:“到此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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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一個士兵捧着面大旗走到許平和餘深河面前:“大人,選鋒營的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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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彩奪目的戰利品。”許平雙手接過這面大旗,周圍軍官的目光無不爲它所吸引,許平低頭看了一會兒,擡頭說道:“這面軍旗是第二步兵翼繳獲的,按理說我應該把它交給沈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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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雲沖嘿嘿一笑:“大人有話就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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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面軍旗确實是近衛營的戰利品,但是今天最大的功臣不是近衛營,而是這些從午時奮戰到申時的戰士,他們挽救了頻臨崩潰的戰局,一次又一次。”許平說完就吩咐道:“讓王中校、還有他的部下一起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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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無雙帶隊向許平行禮的時候,後者仍以鄭重的姿态雙手捧着選鋒營的營旗:“王中校,你之前是什麽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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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步兵翼,第五十步兵隊的第五步兵小隊小隊官。”王無雙在這麽多高級軍官面前,報出自己的職務時顯得有些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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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校,小隊官?”餘深河大聲說出自己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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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周圍的軍官們簡述了王無雙今天的表現後,許平轉頭看向李來亨道:“裝甲營的高級軍官今天損失慘重,新任裝甲營營官的李将軍,急需像王中校這樣的英勇軍官輔佐,我現在任命王中校爲第六步兵翼翼官,即日向裝甲營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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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大将軍。”王無雙一個深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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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這面旗幟。”許平走到王無雙面前,雙手鄭重地捧着選鋒營的營旗,把它遞到王無雙面前:“這個戰利品是王中校當之無愧的,王中校今日所指揮的部隊,将随王中校一起轉隸裝甲營,他們組成的隊可以用這面旗幟作爲隊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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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無雙連忙接過這面軍旗,站在他身後的士兵中發出興奮的輕聲歡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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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命令後,李來亨亦是滿面笑容,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這面旗幟是黃候傳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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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許平嚴肅地說道:“是侯爺親手交在賈将軍手裏的,這已經是二十多年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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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大将軍。”李來亨躬身向許平道謝,脫口說道:“要是我拿去做營旗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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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合适,”許平搖了搖頭,斷然說道:“新軍的營旗,不合适當我們的營旗,隊旗,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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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命。”李來亨再次躬身行禮,問道:“末将應該在這面旗上繪上裝甲營的營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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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甲營的營徽是貓頭鷹,和近衛營一樣,裝甲營的每一面隊旗的左上角也都有營徽,許平微微一笑:“這還用我說麽?理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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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在王無雙背後,有一個聲音問道:“王中校,我們現在應該是多少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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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王無雙低頭沉思,他之前并沒有預料到自己會這麽快升到這個職務上,更沒有想到會去裝甲營任職,他口中喃喃念叨着:“裝甲營,第五步兵翼,那應該是……應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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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步兵翼下轄四個隊,所以第六步兵翼下轄第二十一到第二十四步隊,”李來亨連忙替自己的第一個翼官解圍。第六步兵翼現在是一個空殼,本來裝甲營就沒有如近衛營那般滿編,由于白天一仗損失慘重,缺額已經超過額定編制的一半,所以李來亨已經把兩翼合編,有戰鬥經驗的官兵都被抽調去補充第五步兵翼:“現在這四個隊都是空着的,王中校可以任選一個,把旗幟交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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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第二十一步隊吧,”王無雙立刻答道:“讓這個翼的第一個隊用這面旗當隊旗,應該還合适吧,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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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甲營的兩位指揮官興高采烈地讨論旗幟問題時,許平把目光轉向餘深河和沈雲沖,這兩個人臉上都有些悻悻之色,許平見狀笑道:“近衛營三戰選鋒營,三戰皆勝,這次更繳獲選鋒營的軍旗,我認爲近衛營已經完全奪取了選鋒營的榮譽了,因此,我決定給近衛營全體官兵一個獎賞,那就是近衛營可以從選鋒營的頭盔上取下他們的白羽,把它插在自己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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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還因爲許平把本營戰利品送人而滿臉沮喪的近衛營軍官,聞言發出一片歡呼聲:“多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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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爲了以示區别,這根羽毛不能還用白色的,”許平補充道:“羽毛要染成黑色的。近衛營,就是白羽軍的征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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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輪到裝甲營的軍官羨慕起近衛營了,不少裝甲營的軍官之前曾在近衛營中服役,他們就吵吵着起哄,不少人說他們今天在野雞崗出力,功勞一點不比近衛營小,也應該得到戴黑羽的榮譽。由于他們中很多人都曾是餘深河的部下,近衛營軍官的同僚,所以近衛營的軍官們也沒有什麽反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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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反對來自許平:“因爲今天是近衛營全殲選鋒營、奪取了它的營旗,若有一天裝甲營全殲救火營、奪取蛇旗,我也會允許裝甲營戴黑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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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來亨王無雙離去後,許平的身邊除了衛士,就隻剩下一些心腹軍官,餘深河問道:“大人,既然王中校是西銳營的人,爲何不任命他爲十三步兵翼或是十四步兵翼的翼官,我聽說西銳營的高級軍官也全體陣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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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西銳營必然要重建,不過,西銳營多是李将軍、孫将軍的舊部,我不願意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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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人還從他手裏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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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哼了一聲,臉上晴轉多雲:“這叫略施薄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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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潰選鋒營後,許平和李定國還有孫可望取得了聯系,也分别收到他們二人發來的一面之詞。通過這兩份報告,加上西銳營軍官早先的口供,許平已經把大概情況猜了個七七八八,他把事情經過的大概說給餘深河等人聽後,這些軍官都是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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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自行動,不向上峰彙報,如此的行徑豈能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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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新軍,确實是如此,不過我們已經不是鎮東侯的新軍了,李将軍和孫将軍,和你們不一樣。”許平搖搖頭,岔開話題:“你們說,今日一戰,我們都有什麽經驗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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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銜制度非常好。”沈雲沖毫不猶豫地說道:“以往就覺得軍銜制度不錯,今天更是如此,剛才大人也說,我軍被打散後,即使是素不相識的官兵,僅憑軍銜就可以恢複指揮。剛才選鋒營陷入混亂後,他們也有不少勇敢的果長跳出來試圖控制潰兵,不過根本就沒有什麽人聽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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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都不認識你是誰,你是别的隊的果長,又幹我屁事。”餘深河亦點頭道:“軍銜制度,讓我們控制軍隊的力量大大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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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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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七嘴八舌地說了一些,許平靜靜地聽着,最後發言道:“今天出現這樣危機的局面,你們說到底是何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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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孫将軍擅自行動,還密不上報。”餘深河想也不想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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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如何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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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強紀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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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搖搖頭:“不對,根本原因是我根本控制不過來太多的營,當軍隊超過一定數目後,必然會出現各種各樣的錯誤,完全無法事先預料,所以也根本無法提前設法避免,如果這些錯誤全部要由我來糾正的話,就會出現一次次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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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衆人都不搭茬,許平就自顧自地說下去:“我記得侯爺的兵書上,曾經提到過一種叫三三制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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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洞天等人齊聲問道:“又是大人常說的那本神秘的兵書?軍銜制度也是裏面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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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真可惜讓我弄丢了。”許平繼續說道:“這個三三制我隻是有印象,但從來沒有放在心上,也不知道侯爺爲什麽要提出來,剛才戰事結束後,我猛然間醒悟,這就是爲了避免在統領大軍時出現類似我今天這種危機。今天我把三個西營都部署在左翼,就是希望他們能夠密切配合,但歸根結底還是由我親自指揮,如果按照侯爺大部隊三三制的設計,那麽就應該是由某一個将領,或是李将軍,或是孫将軍統一指揮左翼的三個西營,那樣今天的誤會就絕不會發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