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内讧

随着這聲大吼,帳内的衆将人人起身迅速向兩邊閃開,大群弓箭手湧進來,二話不說就向帳中央亂射。幾個親衛一擁而上,把楊展和他的兩個兒子團團護住,一眨眼間,衛士人人身中數箭,一個重傷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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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帳外也響起殺聲,披甲的武士從四面八方沖進營帳,明晃晃的長槍大刀指向楊展父子。已經退到兩邊的川軍将領們都抛掉頭上的烏紗,扯下礙手礙腳的官服,從親衛手中接過頭盔,露出裏面貼身穿着的軟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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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衛在楊展身邊的幾個衛士雖然沒有傷到要害,但鮮血正從傷口流出,浸透了軍服,順着甲片滴落到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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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君……諸君……”楊展的目光從帳内的川軍同袍身上一一掃過,這些人都是他多年的好友、幾代人一起爲大明效力的世交,以前曾經并肩在戰場厮殺,也曾把酒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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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他們的臉都和死人一般冷酷無情,他們的眼睛閃射着殘忍的幽幽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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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爲何啊?”楊展呆呆地看着屋裏的川軍同僚,此時此刻他仍不能相信面前的這些故交要置自己父子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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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賊楊展,”一個冷冷的聲音從某個川軍總兵口中吐出,以往他曾是楊家的座上賓,今天是他當先迎接楊展入營:“勾結闖逆,圖謀獻川,人人得而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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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這句話,那些弓手又将一片箭雨潑來,楊展的貼身衛士再次用身體遮住楊家父子,頓時又是幾個人倒地不起。楊展知道再也等不起,他奮力掀起桌子,招呼兩個兒子道:“快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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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兒子同時答應,拾起地上的刀,與親衛一起向門口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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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三人隻要有一人能夠脫險,就能召集楊家的部隊,就有讨價還價的本錢,那樣身陷敵手的人也還有一線生機。見楊家人沖過來,四周的弓手立刻退出營外,拿着長槍、身披重甲的武士密密麻麻地攔住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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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身衛士已經死傷殆盡,楊展身被數創,他的兩個兒子都身負重傷,但卻連門口都沒有沖到。最後一個楊家家丁被亂槍刺倒後,楊展心知今日定然無法幸免,他掙紮着爬到兩個兒子身邊,他們兩個都是雙目圓睜,氣絕而死。楊展張嘴要大叫一聲,卻隻有一團血從他喉中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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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甲武士退後一步,川軍将領們踏着地上的鮮血走上前來,一個個居高臨下地看着在兩個兒子血泊中掙紮的楊展。楊展吃力地擡起頭,滿臉仍是一副不能置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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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掙紮着吐出幾口血後,楊展莫名其妙地呵呵笑起來,血從他身上的各處傷口源源不斷地流出,楊展冷得在地上不停地打着哆嗦,他勉強吐出幾個字:“給我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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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麽要殺我?就算你們不告訴我死因,至少給我杯酒喝吧。把賊砍頭以前,也要給賊一杯酒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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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首的那個川軍将領,那個陌生的已經不再認識他的老友猛地一刀揮來,楊展喉頭一冷,大股的液體湧進嘴裏,但已經分辨不出是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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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無力把液體咽到那幹渴的喉中了,楊展明明大睜着眼,卻仍是面前一片漆黑,喉頭火燒一般的幹渴——竟然做了一個渴死鬼,真不甘心啊,你們說過要請我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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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營的川軍将領一個接着一個,輪流把刀砍向楊展父子的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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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三日,闖軍大将高一功的行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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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日來,高一功指揮着中軍和後衛掩護百姓北進,每次讨論前途時,高一功和他的部将們都憂心忡忡。據前鋒的報告,三邊總督孫傳庭已經在各個險要設防,阻擋四川的闖軍入陝。北面雖然有更多騰挪的餘地,但要面對的敵人也更加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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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闖軍一起走的都是信任闖軍的百姓,這讓高一功無法忍心抛棄他們帶兵返回河南,因爲他知道,走回河南時,這些百姓會十不存一。北上雖然機會渺茫,但要想讓百姓多活幾個下來,卻是眼下唯一的方案。今天高一功和劉芳亮說起糧食問題時,兩人又都是愁容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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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門外傳令兵報告,把一份軍情送上:“兩位将軍,川南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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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軍情讓高一功和劉芳亮都是面色大變。川軍衆将設下伏兵殺掉楊展父子後,立刻發兵突襲楊家軍,楊展餘部毫無防備,一夜之間就被擊潰,三萬多楊家軍投降,随後被其他川軍集體坑殺。抓到楊夫人後,川軍将領用酷刑折磨她好幾天,逼問楊展的财産以及下落。将楊夫人虐殺的同時,川軍還将楊展全族三百多男女老幼盡數殺戮,别說是楊展的孫子、侄子,就是兒媳、女兒也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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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芳亮看得隻搖頭,連聲歎息不已:“如果沒有楊展供給的糧食,這些人早都餓死了,他們怎能如此恩将仇報?怎麽能把恩人殺得全家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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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叫大恩爲仇吧。”高一功冷笑數聲。他想了想,不太有把握地同劉芳亮探讨起來:“可是爲什麽會大恩爲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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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别問我。”劉芳亮斷然拒絕讨論這個話題:“當今之事,是盡快打探清楚川南的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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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報傳到河南開封附近時,許平正和孫可望還有李定國讨論制造火藥的問題,随着闖軍火器部隊規模越來越大,火藥的消耗量也越來越驚人,僅僅是訓練所需就讓許平感到有些承受不起。不過對此孫可望也沒有什麽好辦法,河南殘破,硝石靠糞便生産,數量更是稀少,至于工匠,那是永遠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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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川南的楊展被滅族以後,孫可望放聲大笑:“楊展這厮當真不知死活,他若是對一個、兩個同僚有恩也就罷了,萬一有人恩将仇報,其他沒受過楊展恩惠的人就會出來說話,順便讨伐那個惡人并且吞掉他的地盤和兵力,别人看在眼裏也就不敢恩将仇報。可這厮偏偏對全川将領都有恩,還讓每個人都欠下了無法還清的人情,如果大家不合夥殺了他、屠了他的族,難道還要被他壓一輩子不成?高将軍的大軍在四川的時候,他還有一線生機;高将軍走了以後,他不知死期将至還妄想升官,當真是無能鼠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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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楊展就是張獻忠的死敵,屢次挫敗西營的進攻使得他們始終無法南下,李定國聞訊也面露喜色:“孫傳廷殺了賀人龍,川軍伏殺了楊展,如此西面還有什麽可憂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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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過之後,孫可望問道:“高将軍沒有立刻殺回川南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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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說道:“高将軍恐怕會先打探一番,若是川南不穩就會掉頭南下,若是川南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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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許平突然楞了一下,擡起頭來,看見孫可望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許平搖頭歎息兩聲不再說話。旁邊的幾個參謀面面相觑,不知他們兩人在打什麽啞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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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洞天瞅瞅許平的臉色,爲其餘幾個參謀解釋道:“這份報告上說,楊展生前是唯一不屠殺百姓的川軍将領,他在川南收攏流民,開墾土地,已有數百萬人在他的地盤上安居樂業。除楊展以外,其他四川的明将無論大小都失去了領地和百姓,更沒有人從事生産,川南這塊肥肉,誰不想據爲己有呢?”幾個參謀都連連點頭。既然人人都想據爲己有,那就難免自行攻伐,川南此刻估計已經是戰火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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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聽孫可望又冷冷地評價道:“你們對四川明将的嘴臉還不太清楚,我可是同他們打過好幾年交道了。這些川将毫無人性,從來不把四川百姓當作鄉親父老看待,他們爲了對抗我軍,竟然靠着屠殺鄉親來堅壁清野。這次幾個總兵爲了争奪川南的人口、糧食,說不定還能手下留情。但那些副将、參将、遊擊之流,知道自己搶不到這塊肥肉,那還有什麽客氣的,我估計他們已經放手大殺大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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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川南必然大亂。”許平點頭說道:“高将軍應該在得到消息時立刻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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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打探到消息再行動就晚了,川南定然已經被洗劫一空。”孫可望、李定國曾經在四川多年,他們有自己的看法,李定國向許平保證:“幾個總兵要是聽說高将軍南下,自己不能把川南納入囊中,也會放手大殺大搶,沒成熟的糧食既然撈不到,就絕不會留給高将軍,肯定是把糧食燒光,把農夫殺光,留一片赤地給我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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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盯着李定國的臉,聽出對方話裏有話:“以李兄的高見,現在當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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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說過應該設法入滇,以前有川南楊展擋着還不好走,現在正是機會。”孫可望和李定國顯得很有默契,許平見到他們二人臉上同時流露出遺憾之色,似乎是爲他們的主意不能在自己手中實現而傷感,孫可望說道:“大将軍不妨急急修書一封給高将軍,勸他整軍入滇。川軍把四川禍害光以後,必然去雲南過冬找飯吃。雲南人看見四川的慘況必定膽寒,不想放川軍這幫虎狼入境。可是川軍必定是官兵,黔國公說不定還想借助川軍的力量對抗我軍,滇軍上下心不齊則力不足,所以我猜川軍還是能流竄入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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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國連連點頭,他補充道:“川軍連自己的老鄉都不在乎,又怎麽會善待滇人?若川軍不在雲南大肆掠奪,以後你們盡管罵我是蠢材。高将軍若能爲滇除此巨害,别說雲南軍民,就是那黔國公說不定都會倒履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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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立刻修書一封,讓部下加急送給高一功。若是能成功入滇,不但高一功大大擴展地盤,能夠養活闖營西路軍數萬,而且假以時日,還有可能從西面攻入兩廣,威脅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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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寫信的時候,孫可望又冷冷地評價楊展道:“誰讓他不屠殺百姓,不和同僚同流合污呢!要不就别做官兵,做了官兵就不要再想做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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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江北軍、楚軍都收到了朝廷的命令,要他們向河南集結,準備配合新軍從四面八方圍剿闖軍。雖然江北軍各将都是滿心的不情願,但既然是朝廷嚴令,那他們怎麽也得動一動,才能在文官那裏能說得過去。再說,一點行動都沒有的話,南直隸對京師那邊也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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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孫可望閃擊南直隸江北軍區後,于世忠就遠遠地躲到揚州去了,後來更幹脆向歸德府的闖軍送上誓書,每月把一半的軍饷交給闖軍換個平安。雖然一半的軍饷聽上去不少,但于世忠覺得這買賣其實挺劃算。從那以後,嚴守諾言的孫可望從來是繞着于世忠的旗号走,不得不從他防區附近經過時,也都事先打個招呼。這樣,于世忠不但睡覺踏實,而且幾次闖軍過境前後,于世忠都殺一批百姓當作闖軍報功,累積了不少功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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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世忠覺得闖營的那個孫可望頭目很好說話,如果不願意付銀子,孫可望同意明軍用火藥或者武器沖抵,如果是燧發槍更是給非常優厚的價格。半年來,大批的江北軍将領把燧發槍賣給歸德府的孫可望,一個個都掙了不少錢。江北軍要求南京給他們大量裝備燧發槍的呼聲也是一浪高過一浪,拿了江北軍大批銀子的南京官員,變本加厲地克扣本應轉運京師的燧發槍,找出各種理由把這些武器截流下來撥給江北軍。尤其湊巧的是,每次南京聲稱因爲軍情緊張所以要截流武器時,歸德府的闖軍總是及時對南直隸發起進攻;而每次截流軍火需要見成效時,剛分到武器的江北軍也總能把侵入南直隸的闖軍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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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南京不容反駁的出兵命令後,于世忠按照誓書的約定,把自己的行軍計劃和不得已的理由寫信通知歸德府,不久就收到歸德府闖軍的回函,對于世忠表示理解。然後,于世忠點起兵馬拔營出發,沿着官道向亳州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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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走了八裏,昨天走了七裏,今天的速度和前兩天差不多。發生的事情也差不多,才離開軍營走出一裏地遠,骨瘦如柴的軍士走不動了,開始有人倒斃路邊,其餘那些被饑餓和營養不良折磨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士兵,無人理會這些倒斃的同袍一眼。這些士兵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一步深、一步淺地在地面上挪動。五月中午的太陽把大地照得熱氣蒸騰,可不少士兵卻哆嗦得如同深秋的枯葉,沒人知道下一刻身邊的同伴會不會就這樣倒下去死掉,沒人知道自己能不能避開營中流傳着的瘧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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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軍帶來的劇烈減員讓于世忠惡狠狠地大罵出聲。雖然人人都吃空饷,雖然人人都知道大家都在吃空饷,但是人數越少,不得不上交給核查官員的錢就越多。于世忠本來就對朝廷的調動令憋了一肚子火,如果讓他爲此多掏腰包那他就感到更冤枉了,所以于世忠決定将空額補滿一些,立刻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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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口稠密的南直隸境内,補充兵力是一件相對容易的事情。作爲一個南直隸人,于世忠也不想對父老鄉親做得太絕。沿途幾個村子的長老被于世忠的親兵帶來,排成一列跪在他的腳下,磕磕巴巴地訴說着對大明的忠誠和對于将軍的敬仰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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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世忠笑眯眯地連連點頭,把這群老頭送上的奉承盡數收下,至于過路費的話他才起了一個頭,幾個識情知趣的老頭就馬上應承下來,紛紛拍胸脯保證要聯合送于将軍一份大禮。除去朝廷撥發軍饷、倒賣物資給闖軍這兩項之外,駐地周圍南直隸父老的孝敬也是江北軍将領一項重要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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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将此番是奉皇命出師河南讨賊,久聞左近豪傑輩出……”于世忠說起最後一件事,就是要每村都出一批壯丁。聽到這句話,那幾個長老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不等于世忠說完,一個老頭就連連磕頭求饒,其他的人也紛紛學着那個老頭的樣子哀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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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世忠今天心情不錯,所以沒有變色喝罵,而是輕快地從馬上跳下,走到哀求不已的老人面前,半蹲下如同拍一條小狗般地拍拍那幾顆白發蒼蒼的頭顱:“本将手下的幾千兒郎,有大半個月沒有吃過飽飯了,大部分孩兒們可是一年多沒見過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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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一張張向自己望過來的老淚縱橫的臉,于世忠自言自語般地輕聲說道:“要是在别的省,本将也就不苦口婆心地說這麽久了。本将也是南直隸人啊,鄉裏鄉親的,要是孩兒們鬧得太不象話也不合适,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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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老頭對視幾眼,一起磕頭應是:“将爺仁義,小民們一定爲将爺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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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們各自回村,每個村中都挑出十個人交給于世忠的親兵帶走,大部分都是沒成家的年輕人。事關全村的生死,母親們隻好流着眼淚把家裏最好的衣服給孩子們換上,一個勁地往他們口袋裏塞上幹糧,村裏的人站在家門外目送着他們離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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