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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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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招呼一個正在編籠子的小女孩。那個孩子沒有放下手中的活計，隻是擡頭看看闖王，就又把頭低下去，一邊繼續編籠子一邊用童稚的聲音答道：“我叫李志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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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笑呵呵地蹲下身：“哦，你也姓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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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個小女孩抿着嘴點點頭，還在全神貫注地編着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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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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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吧。”小姑娘仍專注地編着籠子，用一種不确定的口氣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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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一個童子營的管理員替她回答李自成的疑問。七年前，這個孩子被張獻忠的部将李定國從棄嬰坑裏撿到，從同一些坑裏撿到的幾十個孩子，隻有三個男孩和八個女孩活下來。既然是李定國親手撿回來的，那些孩子又不知道自己的姓名，結果就有一半的人姓李定國的姓，剩下的一半則姓張獻忠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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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起了個男孩的名字？李志宇？叫小花、小雨不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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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營的管理者笑道：“誰有工夫給所有的孩子挨個兒起名字啊。當時李将軍找了個秀才，一口氣起了上百個名字，然後讓這些孩子們抓阄，抓到什麽名字就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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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大人們談論她的時候，這個小女孩始終在埋頭編她手裏的籠子，仿佛這些言語不是在說她，而是在說另外一個人。此時小女孩手裏的籠子正編到關鍵的地方，李自成又問她幾句話，她充耳不聞，隻是把小嘴微微張開，瞪大了眼睛聚精會神地把最後一個結紮好。完成編織以後，小女孩把自己的作品高高捧起舉在眼前，臉上露出歡樂的笑容。她笑眯眯地把這個籠子反複看着，發出一聲小小的歡呼，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它愛惜地放在腳邊。在李自成的注視下，這個小女孩把已經凍紅了的雙手握成兩個小拳頭，放在嘴邊輪番呵氣取暖，搓搓手又拾起腳邊的一條竹篾，口中低低嗯了一聲，好像是給自己打氣，緊接着忙忙碌碌地又編起另一個籠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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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站起身，一臉疑惑地看向許平：“她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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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雞兔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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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越過這個專心緻志的小女孩的肩頭，李自成向童子營深處望去，他發現全營地的孩子沒有一個人在無所事事，每個人都埋頭幹着自己手中的工作，其中大部分都在做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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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李自成的目光後，孫可望自得地說道：“剛到開封府的時候，西營一萬士兵中有六千人赤腳，現在不但每個人都有兩雙鞋，我們還讓七萬多流民穿上了鞋。秋天拾回來四十萬筐豬草，那些大筐都是孩子們編的。我們養的二千多頭山羊過冬要吃的草，也是這些童子們打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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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得很，好得很。”李自成喃喃說道。闖營的童子營比西營的童子營規模要大，平日也讓兒童們做些活計，不過效率則遠遠不能和西營相比，别說填補軍用，就是連自己的口糧、衣用都掙不回來，還要靠老營補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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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全是孫将軍督導得力。”那個童子營的管理員滿面堆笑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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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可望哈哈大笑，并無一句謙虛，志得意滿之色盡顯于表。在孫可望的笑聲中，管理員簡要地向李自成介紹了一些童子營的章程，比如每天完成額定的工作量就給足口糧，如果沒完成就不給飯吃，生病不能出工的孩子隻有很少的稀粥、或者幹脆沒有。牛金星聽得十分佩服，在邊上連聲恭維孫可望，完全沒注意到李自成漸漸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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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查完許州各營後，李自成回到縣衙中，隻留下牛金星和許平、、孫可望、李定國等幾個闖軍高級将領。等其他人退下後，李自成的語氣裏突然帶上責備之意：“許兄弟，我已經說過了不許征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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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一愣，抗辯道：“大王，屬下沒有征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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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說沒有？我來的這一路上，到處都是關卡，農民想用糧食換一匹布回家，去的路上要交一半糧，回來時布又要抽三成。”李自成的語氣變得愈發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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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裏有那麽多？”許平大叫起來：“如果是從村裏去最近的市集，頂多隻用出一成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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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不想和你争辯到底有多少。”李自成擺手道：“總之這些關卡要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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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這可使不得。”許平急忙解釋道：“我軍平抑糧價、布價，全靠這些關卡，而且軍中所用也皆出自這些關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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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村裏看過了，因爲今年收成好，許多人家本想做幾件新衣，可是現在還隻能穿着舊衣服。有個窮苦人家的婆媳、閨女好幾個共穿一條褲子，我進門後，她們都坐在被子裏不能起身。我們闖軍都是窮人，起義是爲了趕走官府，可不是爲了壓榨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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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碼他們能吃飽飯，有被褥可用，不會挨餓受凍了，鹽、炭也都不缺。”許平莫名其妙地說道：“官兵要是來了，他們還能有飯吃、有房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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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壓榨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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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被問得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這個問題到底該從何回答起。邊上的孫可望插嘴道：“大王，就算這是壓榨百姓，可如果不這麽做，我們拿什麽對抗官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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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的獨眼瞪得大大的：“有那麽多貪官污吏，我們可以抄沒他們的家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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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可望叫道：“那能有幾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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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說到你呢！”李自成瞪着孫可望，責備他道：“以前沒有糧食也就罷了，現在有糧食了，爲啥故意不給童子們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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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越說我越糊塗了，我啥時候不給童子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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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兄弟，剛才你那個手下明明說了，如果童子不做完工就不給吃飯，生病了也不給吃飯，起晚了就少給。你看剛才那個小女孩，手指都凍成那樣子了，還在拼命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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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工當然不給飯吃，童子們都貪玩，如果我不定這個規矩，肯定不會有人努力做工的。”孫可望的聲調越來越高。當初許平對這個政策就沒說廢話，而且還稱贊了他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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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把孩子撿回來不是爲了拿他們當奴隸使喚的，”李自成顯得有些生氣，口氣也越來越重：“還有，生病的童子爲啥不給吃飯？這讓豈不是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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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可望大喊起來：“我怎麽知道他們是不是裝病不做工？再說，生病了躺在床上，還吃那麽多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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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氣氛越來越僵，牛金星就向着李自成輕輕咳嗽一聲。許平也用眼色示意孫可望住嘴，孫可望身邊的李定國悄悄伸手去拉他。可是孫可望甩了甩胳膊，把李定國的手推開，又沖着李自成嚷嚷起來：“我也不是沒在童子營呆過，我和李兄弟都是從西營童子營出來的，我們十歲時就上陣殺敵，大王可知道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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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可望四下看看似乎想尋找什麽東西，但他沒有找到能夠用來形容的合适物品，于是他舉起拳頭伸出大拇指：“大王，當年我和李兄弟十歲的時候，拿着不比這個粗多少的棍子和官兵厮殺。我剛上陣的時候，個子才剛夠到那些官兵的腹部，他們的胳膊比我的大腿都粗。十二歲的時候我就參加敢死隊當先登城，城上的石頭像冰雹一樣地砸下來，把周圍的人打得頭破血流，沸油一勺一勺地潑下來，被潑中了我也隻能咬緊牙關繼續往上爬，因爲沒有退路，因爲不爬就是一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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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孫可望就把自己的衣服解開，露出肩膀上的一大片疤痕：“這是我十三歲時留下的，李兄弟腰上也有一塊。大王，我們爲什麽十歲就要上陣？還不就是爲了能有一天一斤的口糧！呆在童子營裏一天隻有三兩。西營多少童子死在陣上？他們好多都是第一天才上陣的孩子，到死都沒機會吃過一次飽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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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國在一旁唏噓了一聲，牛金星趁機拼命咳嗽，可是孫可望的聲音稍一停頓就又響起來：“大王，現在童子營的孩子們不用上陣拼命，男孩一天有一斤的口糧，女孩也有八兩，每十天我還會給他們吃二兩肉和一個雞蛋。隻是要他們做工也不對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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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不對。”李自成的口氣已經和緩下來。孫可望的經曆也同樣發生在闖營裏，李自成自然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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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已經完全糊塗了，李自成出身貧寒，深知民間疾苦，更在闖營裏呆了這麽久，怎麽今天說話完全像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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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孫可望仍不依不饒，他憤怒地喊道：“我小的時候，平時還好，挖草根來吃，可是一到冬天就又冷又餓，眼看着夥伴們一個一個地死去，到開春時剩下的沒有多少人。今年入冬，西營的童子營根本沒死過幾個人，九成的童子都能熬過這個冬天。是不是大王一定要把關卡撤了，做工也停了，然後把孩子們統統餓死就稱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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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完後孫可望一揮袖子，怒氣沖沖地從衆人面前離開，剩下的人都尴尬地站着。片刻後李定國道聲“得罪”，也匆匆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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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這個意思。”李自成輕聲說着，然後無力地說了一聲：“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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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急忙道：“朝廷又派三營新軍到河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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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說。”李自成頭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話，徑直走向後堂。牛金星搖搖頭快步追去，隻剩下許平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廳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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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走到孫可望的房門前，許平就聽見裏面的咆哮聲，等進了門後，李定國沖着許平露出苦笑：“大将軍來了，勸勸我三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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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王說他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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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剛開了一個頭，孫可望就大叫一聲打斷他：“闖王也是一代英雄，縱橫中原十幾年了，今天如此惺惺作态，也不知道到底在做給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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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兄說哪裏話？闖王今天把外人都轟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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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可望又是一聲大叫再次将許平打斷：“一定是闖王看我們這邊經營得不錯，而他那裏遲遲做不起來，今天闖王這是存心挑刺找碴來了。哼，我以前聽說闖王義薄雲天，才和四弟來投奔他，早知今日還不如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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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國隻是看着許平苦笑，兩個人無話可說，隻能靜待孫可望的怒火平息。好不容易等到孫可望發洩得差不多了，他卻突然起身回房：“我累了要睡覺了，許兄弟和四弟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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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房前，許平睡不着覺，就渡到院子裏仰望天空。他心裏也是一團亂麻，望着夜空的時候，情不自禁地一通長籲短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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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的衛兵傳來幾句低聲的詢問，許平回過頭，看見清治老道正走過來，就點頭道：“大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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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許平有煩心事的時候，總會和清治道人說上幾句，而清治也總能讓他稍感寬慰。今天許平也不例外，他把方才的糾紛簡短地給清治叙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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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治道人和許平并肩而立，問道：“将軍心裏到底怎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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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非不知道我是在壓榨百姓，不過他們至少能活下來了，糧價也沒有漲到百姓難以承受的地步；我知道那些孩子日子過得很苦，也看見過沒做完工的孩子在哭。我還看見過一個小女孩不小心把剛做好的筐壓垮了，她就蹲在筐旁邊嚎啕大哭，徒勞地想把壓癟了的筐扶起來，那哭聲我從來沒有忘過，每次想起時我都會感到一陣陣地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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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将軍沒有管，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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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默默地點點頭，又是一聲長歎：“無論如何，這些童子們總算是有飯吃，而這天下……這天下不知道每天有多少童子餓死在道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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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也曾經向孫可望提出一些改進的意見，剛開始孫可望還認真地回信解釋，可漸漸地就變得不耐煩了，終于有一天，孫可望直言不諱地對許平講：别在邊上嘀嘀咕咕，更不能擅自插手壞了他的規矩，假如許平覺得他幹得不好可以另請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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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軍的内心裏，讓這些人承受苦難，是爲了避免讓他們遭遇更多的苦難，對吧？”清治輕聲問道：“不是爲了将軍你自己的野心或欲望，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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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不知道報仇算不算野心所以沒有答話，清治：“絕不是爲了将軍你自己的榮華富貴，也不是爲了将軍你自己的享樂，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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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倆連忙點頭：“是這樣，不是爲了我的榮華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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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将軍你在猶豫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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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輕笑一聲，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語氣也變得堅定：“不錯，這麽多人的苦難壓在我身上，所以我一定要打敗官兵，讓官府再不能把手伸進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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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治等了一會兒，又問道：“将軍，你站在這裏看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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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看一顆星，有人說它是我的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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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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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伸直手臂，遙遙地指向北鬥七星的方向：“那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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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治順着許平的手臂看去，良久後出聲詢問道：“破軍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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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搖光宮破軍星，有人曾對我說那就是我的将星。”許平笑了一聲，裏面全是苦澀的意味：“破軍星是大兇大惡之星，它會把天下擾亂，讓紫薇黯然無光。可是，它竟然是我的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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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你真的這麽想？”清治的口氣裏帶上一絲驚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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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的意思……難道大師覺得破軍星不是我的将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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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的意思是，将軍真認爲破軍星是兇惡之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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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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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軍星是北鬥七星之一，它确實是兇星，但絕不是惡星。如果搖光星君真的是惡星的話，那武曲星又怎麽肯與它爲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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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治的話讓許平楞了一會兒，遲疑着問道：“可是，大師也說它是兇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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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星是不錯的，因爲破軍星隻有在亂世到來時才會大放異彩，所以說它是天下至兇之星。”清治加重語氣重複道：“但搖光宮絕不是惡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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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的話讓我很糊塗。”許平不太明白兇星和惡星到底有什麽區别，不過仔細想來，這兩個名字似乎确實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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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聖人出則一朝興，文曲星洗蕩熒惑，武曲星掃除兇兆，天下的黎庶都能安居樂業，這是大治之世。”清治的口氣一向舒緩鎮定，今天說到這裏卻流露了一些感慨的意味。但很快他的音調就又沉靜下來：“可是國祚漸漸耗盡，熒惑層出不窮，兇兆日益蔓延。三百年的辛苦讓文曲星君和武曲星君都耗盡了力量，他們的光芒也随着國祚的将盡而變得飄搖，于是這天空上就會布滿熒惑和兇兆，地上也災禍延綿、民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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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輕輕地嗯了一聲，心中湧起悲傷和對天命的畏懼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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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到了這個時候，沉睡的搖光宮破軍星君就會被充斥天地間的異兆所驚醒，開始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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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平輕聲念道：“破軍星出，萬星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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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清治大聲應道：“但并不是破軍星奪去了列位星君的光輝，而是在破軍星醒來之前，天庭的列位正星就已經黯然無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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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許平感覺自己突然聽明白了清治的意思，突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湧上心頭，連聲音都開始顫抖了：“并不是破軍星在擾亂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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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破軍星君醒來之前，這天下已經被擾亂。隻有當天下已經被擾亂得無法恢複了，破軍星君才會醒來。”聽到許平顫抖的聲音後，清治把語速放得更慢：“許将軍，破軍星君會消除這些異兆，然後重新沉睡過去，直到天下再一次被擾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