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修人是沒得睡了,黎明一來,他就要開始布陣,于是幹脆就搬了兩張椅子,和祁赫坐在那裏看了一晚上的月亮,直到黎明的曙光初現。
高修人也沒有去叫醒念恩,他隻是進去拿了一些道具,這個陣法最主要的是咒語,道具不過是個輔助用品,當看到高修人口中年念念有詞的時候,祁赫忽然感到胸口一陣發悶,一種熟悉的恐懼感浮現了出來,他退後了幾步,恰巧鳳一和睚眦不知道從哪裏回來了,看到高修人在念咒,都沉默地等待着,沒有打斷。
外面高修人的聲音越來越大,念恩和小白狐也醒了過來,她們看着窗口透出一絲魚肚白,大概是已經快天亮了,念恩連忙下床,抱着小白狐去了屋外,祁赫他們就站在門口,而高修人在不遠處忙碌着他該做的事情,念恩屏氣凝神地等待着。
身邊祁赫的身影又退後了兩步,念恩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側頭看着祁赫,祁赫的臉色呈現出一種奇怪的蒼白,在昏暗的黎明中顯得有些不自然,念恩輕聲問:“你怎麽了,祁赫?”
“我沒事。”祁赫搖搖頭,他眉頭揪在一起,爲了不讓念恩擔心他還是忍了下去,九幽深淵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噩夢的起源地。
“可是我看你——”念恩剛想追問幾句,卻感到整座山都好像在搖動,而高修人那邊已經隐約有了起色,泥土裏好像長出了光芒一樣,映得四處都通透發亮,可是下一秒高修人就大聲喊道:“有人來了!你們要擋着點,這晃動得不正常!”
難道不是因爲九幽的陣法才晃動的?念恩和祁赫紛紛大吃一驚,不是高修人,那就是……歐陽子?!
果然,歐陽子的身影從空中緩緩出現,念恩隻覺得他的身體似乎又更加的大了一些,盤踞在半空中,張牙舞爪地看着念恩他們,發出了刺耳的笑聲:“我的好徒兒,念恩,原來你們在這裏啊,我還以爲找不到你們了呢。”
祁赫聽着歐陽子的那一句“好徒兒”,更像是諷刺和羞辱,諷刺他,将他之前的信任和感情狠狠地踩在了腳底,似乎沒有一點的愧疚或者後悔。
他手掌漸漸握起,保持着慣有的平靜,看着那條巨大的蛇,這就是他的師父。
“我不是你的徒弟。”祁赫的聲音聽不出任何難過和驚訝,他像是不認識歐陽子一樣,淡淡地說道。
歐陽子冷哼了一聲,他一點都不驚訝于祁赫的反應,祁赫一直都是這個樣子,而且就算祁赫現在憤怒難過,對他來說都無所謂,顯然祁赫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沒有那麽愚蠢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緒,讓歐陽子看笑話。
“不是我徒弟也無所謂,總之現在都死到臨頭了,說這些也沒用。”歐陽子的身子翻騰了一下,随即他看到了正在催動陣法的高修人,這個死老頭子怎麽在這裏?而且這個陣法對歐陽子來說有點眼熟,他看到過。
他們想幹什麽?歐陽子的心裏尋思了一下,随即便先放棄了殺念恩他們,決定從高修人下手。
“不好,擋住他!”鳳一發現了歐陽子的企圖,他大聲地提醒了一聲大家以後,便率先沖了上去,将飛向高修人的歐陽子擋了一下,歐陽子甩了甩尾巴,巨大的身子比鳳一的真身還要大了好幾倍。
睚眦也上前去幫忙,念恩懷裏的小白狐跳了下來:“我去幫睚眦他們。”
念恩擔憂地看着小白狐也加入了戰鬥中,她和祁赫卻一時間隻能觀看,因爲還得守着高修人這邊,萬一歐陽子對高修人動手,一個人守着都沒有就太危險了。
高修人急的滿頭大汗,這個九幽陣法雖然不比聚魂陣,可是也很耗損心神,加上有歐陽子在旁邊襲擊,他有些沉不住氣了,眼看着鳳一他們最多阻擋一下歐陽子,也撐不了太久,高修人一狠心,幹脆加快了速度,這樣危險歸危險,可是能讓念恩他們快點進入九幽深淵,一旦進去了,歐陽子想要追進來,可就沒那麽容易。
祁赫看到高修人猛地吐了一口血,他過去扶住了高修人,高修人卻擺擺手:“我沒事,等會兒,叫他們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話音剛落,就看到地面緩緩地出現了一條裂縫,祁赫看着那條裂縫,心裏的不安瞬間達到了頂峰,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玄青讓他逃跑的那個夜晚,他掉進了那個裂縫裏,從此就暗無天日,度過了他最渾渾噩噩的三年,飽受折磨。
“可以了!”高修人顧不得自己嘴角還在流血,他激動地大喊,招呼着睚眦他們,他對念恩說道:“跳進去!”
跳進去嗎?念恩看着那條黑漆漆的地縫,還在不斷地裂開,她忽然想起了在浮石村的時候,祁赫在地縫旁仿佛失去了力氣一樣的畫面,不由得擔心了起來,祁赫是不是對這種東西害怕?
“鳳一,你們先進去!”念恩朝着鳳一他們大喊。
睚眦和鳳一他們也并不戀戰,聽到念恩的聲音,便合力一擊,先将歐陽子狠狠地擊退了一段距離,然後毫不猶豫地縱身投入了地縫之中,鳳一在下去之前,看着祁赫他們說道:“抓緊時間,他很快就會回過神。”
可是祁赫卻雙腿有些發軟,他什麽都不怕,甚至當時那孤身一人去找燭龍報仇,一次一次地瀕臨死亡,他都不怕,唯獨對地縫和九幽深淵,他很怕。
念恩看着祁赫蒼白的臉色,也看到了他眼底的害怕,而歐陽子已經追了過來了,她顧不得那麽多,拉住了祁赫的手,奮力地将他帶入了地縫之中,跳進去的那一霎,她抱緊了祁赫,希望能給祁赫一點安慰。
而高修人也跟了進去,帶着他的小竹,本來以爲幫完念恩他們就好了,沒想到歐陽子回來,所以他留在這裏也是一個死,不如跟着念恩他們下去。
這一路上都像是在懸空掉落,沒有任何的停留,外面應該是已經天亮了,可是裏面卻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念恩除了能感覺到祁赫在身邊,對于鳳一他們的蹤迹卻一點都感應不到。
不知道墜落了多久,念恩終于感覺自己落在了一處堅硬的地面上,渾身都感覺在火燒,一睜開眼,便是火光沖天,再往下面一看,頓時吓得魂都差點沒了,她們現在在一處岩石上,下面則是像一個巨大的熔爐,裏面有着滾燙的岩漿在翻湧,要是掉進去估計瞬間骨頭都沒了。
祁赫也睜開了眼睛,當他看到這個熟悉的地方時,就像一瞬間被人抽空了力氣,而盤古的聲音也無奈地響了起來:“這是我的地盤,你還怕?”
這不是怕不怕,而是那種心理的陰影揮之不去了,祁赫鎮定了一下心神以後,他問盤古:“其他人呢?”
“在其他的地方,不用擔心。”盤古答道:“去找到交界點,就可以進入極寒之地了。”
“交界點是什麽?”祁赫有些不解,他在這裏呆了三年,除了感覺到折磨,就什麽都沒有發現。
盤古很有耐心地告訴祁赫:“去找到高修人,他會告訴你。”
祁赫有些無語,他勉強站了起來,然後扶着念恩囑咐道:“跟在我身後,這裏四處都很危險。”
念恩點點頭,小心翼翼地跟着祁赫在岩石上緩緩地走動,這裏就像一個四通八達的洞穴一樣,穿過一個個洞口就可以到另外一個洞裏,唯獨不變的是,岩漿一直都有,念恩燙得感覺整個人都要熟了,反而是祁赫一點事都沒有,而且看起來對這裏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