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怕冷?他在那個深淵中,已經經曆了漫長的嚴寒和灼燒,随着時間的推移,他也發現自己越來越對天氣無感了,這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好點了嗎?”柳如玉問念恩,那傷口看起來也不輕。
“嗯,好多了,玉姨你放心吧,一點小傷傷不到我的。”念恩笑得輕巧,不是她裝出來的,而是祁赫随身帶着的藥真的很有效果,好像他對這些傷特别的在行,但是偏偏對恩熙的那些風寒之類的就沒什麽水平了。
這是爲什麽?念恩暗暗地思考這個問題,想到祁赫一個人在妖獸大陸求生,她忽然就明白了,風寒感冒是可以避免的,可是外傷卻是根本不可能避免,他曾經一定受過很多傷,所以才漸漸地擅長了療傷包紮。
念恩有點心疼,她起碼還有睚眦的保護,那三年困在迷霧中,也沒有受到過任何的傷害,而祁赫卻不同,她總覺得祁赫比起小時候要冷漠了許多,盡管小時候,祁赫也是挺警惕淡漠的一個男孩子……
“嗯,好好休息,今晚我會守着,不會有人再來傷害你的。”柳如玉溫柔地安撫着念恩,她對念恩的溫柔和慈愛,都超出了她自己的想象,當初救念恩的時候,其實并沒有想過要和念恩有多少交集,不過是想報恩而已。
但是也正是和念恩相處久了,漸漸地好像被念恩的善意和開朗渲染了一樣,喚醒了她内心深處殘存着的那一絲良心,這麽多年她在自己的幻境裏将自己困住,一面是爲了找出那個身上帶着祖巫的魂魄,一面也是爲了懲罰自己,在殺了那麽多人之前,她也是溫柔而善良的一個女人。
歐陽子一邊烤着火,一邊扯了一塊晚上剩下的豬肉啃了起來,滿嘴是油地說:“我看我們就休息一晚,明天打道回府,與其闖鍾山,不如先離開這裏,想辦法直接誅殺燭龍就好了。”
歐陽子的提議,讓柳如玉和鳳一都有些驚訝,對視一眼以後,他們的視線很快落在了祁赫身上,那個一直都坐在念恩身邊的男人,之前歐陽子就已經提過要回去了,但是他拒絕了,現在歐陽子再一次地提起,他會怎麽回答?
“不能回去。”祁赫的手漸漸握緊,他微微低着頭,誰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語氣中的幹脆和堅定,還是一如既往。
“還不行?”歐陽子一聽也急了:“你也看到了今晚是個什麽情況,鬼知道後面還有什麽玩意在等着我們,鍾山根本就去不了,已經被陣法包圍了,直接闖的話,有去無回怎麽辦?”
歐陽子還記得那巨大的深坑,那麽大的一座山,就這麽陷入了那深坑裏,仿佛被吞噬了一樣,就隻能看到一角,那些黑色的圖騰詭異得很,連他都一時看不出是什麽玩意,如果是白先秀創的陣法,那麽他看不出來也正常,白先秀那個女人活着的時候就不正常,否則含血玉也不會出現了。
祁赫的睫毛微微一顫,眼眸随即擡起來,看着歐陽子,這個救了他而且給了他三年多吃穿住行的師父,眼底有一絲愧疚掠過,但是随即消失,他蒼白而冷峻的臉,在歐陽子看來永遠都像第一次遇見的時候那樣,充滿了莫名的倔強,哪怕都倒在大雨中快死了,可是臉上的倔強卻從來不會消失。
“你們先回去就行,我會去找到萬靈泥,我會複活狼族。”祁赫的語氣意外的風輕雲淡,他已經做好了和燭龍同歸于盡的準備,如果失敗了,那就葬在那鍾山之上,死了也對得起玄青他們。
“你這個孽徒!”歐陽子氣得手裏的豬肉一扔,差點砸在了鳳一的身上,鳳一閃開躲過,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一堆師徒的矛盾。
“你别着急,祁赫有祁赫的打算,你聽他說完啊!”恩熙打斷了歐陽子的話,歐陽子對祁赫的态度讓她覺得不舒服,但是礙于其他人都在,她也不好直接朝着歐陽子發脾氣,隻能忍着點,語氣還算平和。
歐陽子氣得很,他是爲了大家好才提出這樣的建議,結果祁赫卻一心想要去找死,簡直就是不識好人心,好心當做驢肝肺!
“歐陽大叔,你先消消氣,這件事畢竟我們已經努力了這麽久了,一下子改變計劃,祁赫也不可能那麽能接受,這件事關乎到了整個狼族的仇恨,你理解一下他。”念恩也出聲了,她偷偷看了一眼祁赫,祁赫的側臉線條十分的僵硬,但是依舊精緻而完美,眼睛盯着歐陽子,沒有半分讓步的意思。
念恩是唯一一個去過狼穴的人,那時候她覺得那個地方可真是陰冷又恐怖,可是她也可以感覺出地狼一族的團結,那種氣氛記憶尤深。
從小就被狼族撫養長大的祁赫,心裏一定也有着那樣的堅忍和倔強。
“還怎麽理解?難道叫所有人陪着他去送死媽?”歐陽子有些口不擇言地說道:“狼族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不可挽回,隻能再想其他辦法,但是我們可都是活生生的人,總不能也去送死。”
今晚的歐陽子好像特别激動,難道是被剛才那個影子打了一頓,對于死亡的恐懼越來越強了?念恩聽着那些話,雖然語氣不嚴重,但是内容卻都是在指責祁赫,這還是第一次歐陽子這麽生氣地指責祁赫的不對。
“所以你們可以先回去,幫到這裏就好。”祁赫卻沒有一點動搖,這在念恩的意料之中,要是祁赫那麽容易動搖就不是祁赫了。
三年了,等了三年,到處打聽萬靈泥,一直都在想着要怎麽報仇,如今他們走到了計劃的最後一步,卻忽然要他住手,再想其他辦法,那麽又是一想就三年嗎?祁赫沒有耐心再等三年,不管這一次是對是錯,他都要去試試,哪怕赴湯蹈火。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歐陽子被祁赫的話氣了個半死,一下子話都說不出來,氣氛一陣古怪的沉默,好一會兒他才話鋒一轉,又問念恩:“念恩,你們也堅持要上去?鍾山上到底有沒有萬靈泥,并不能确定,隻能說是有可能,那本書鬼知道真假,而且鍾山已經快覆滅了,你們去也隻是送死,還不如想想其他辦法,辦法總是有的。”
“我——”念恩有些進退爲難,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她一直都是堅信這鍾山就是萬靈泥所在的地方,完全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啊,她又看了一眼祁赫,恰巧也側頭,那雙如冰雪一樣透徹而冰冷的眼眸,看着她,毫無任何情緒。
“我也不知道,如果祁赫要去,我就跟着去。”念恩一狠心,收回視線下定決心說道。
祁赫的眼眸閃了閃,他沒想到念恩會這樣回答,他并不想讓念恩一起去,因爲那裏很危險,不用歐陽子說他都看得出來,但是爲什麽,她的回答有一種追随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的視線熱了幾分。
聽到念恩的話,歐陽子差點沒吐血,這意思是他非但沒有說服祁赫,連念恩都要一頭熱地跟着這個小子去送死了?
“我随你們,你們要一起去送死就去吧。”歐陽子有些惱羞成怒似的說道,他拿起一根柴往火裏扔去,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眼底的那一絲陰霾正在蔓延,他又撿起一根柴,狠狠地掰成了好幾段才往火裏扔,像是發洩怒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