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彌漫着苦澀的藥香,這藥香仿佛還有安神的作用,漸漸的。那沉重的呼吸聲變得輕了許多。
“爸爸,媽媽?”黑暗中,一個稚弱的孩童,坐在一塊石頭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旁邊一頭狼溫順地蜷縮着,睡在他旁邊,仿佛是陪着他。
什麽是爸爸媽媽?他不知道,他隻知道在他的四周,除了狼,還是狼。
什麽時候開始察覺自己與周圍格格不入?記不清了。
什麽時候發現自己隻能努力融入周圍?也記不清了。
好像有笑聲在夢中回響,像銀鈴一般的清脆,貫穿了那孤寂的夢境,很熟悉,誰在他黯淡的夢裏如同一道光束一般閃現?
“你醒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在祁赫的耳邊響起。他緩緩睜開眼睛,那笑聲仿佛還在耳邊作響,卻漸漸地消失了。
一張削瘦的臉,顴骨高,眼窩深,看起來有種頹廢的感覺,可是眼神中那溫和的笑意,讓祁赫莫名一怔,這個男人,是人類?
“喝了這藥吧。”一碗藥端到了祁赫的面前,黑乎乎的汁水散發出苦澀的氣味,他偏頭,拒絕了這碗藥,掙紮着起身想要離開。
人類又怎麽樣?他早就不需要同伴了,漫長時光早就将他的孤獨磨成了碎末,他習慣了一個人,也不需要别人對他好。
“啊!”痛楚從全身如閃電般擴展,祁赫感覺額頭上一陣冷汗涔涔,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
“先喝了藥吧,你傷得很嚴重。”中年男人語氣依舊溫和,也并不爲祁赫的無理而生氣。
“你是誰?”冷眸直視,警惕的聲音裏帶着一絲威脅。
即使都虛弱成這個樣子了,還敢如此語氣?中年男人嘴角一勾,還真是地狼一族的傲性,果然不一般,他忽然間臉色一變,狠狠一腳踹在了祁赫的身上,祁赫應聲而倒,那種通渾身百骸劇痛的感覺,讓他倒吸一口冷氣。
“我是誰你不必管。但是小子,你要是想死就繼續裝酷!”
祁赫臉色慘白,死,他不想死!就算是死,他也要殺了燭龍,替狼族報仇,如果可以,他還要讓狼族複活,那曾經給了他依靠的族類,不能就這樣消失在世界上!
不顧許多。祁赫伸手接過了男人遞來的藥,也不管多苦,仰頭“咕隆咕隆”地就喝掉了,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中年男人眉眼裏有一絲欣賞,這藥普通人喝一口都能吐個半死,這祁赫倒是硬性。
一股舒适的涼氣在祁赫的心口蔓延,随即開始順着血液流動,似乎在平複那些灼熱的傷痛,他背後還隐隐作痛的地方,在藥效的發揮之下,竟然神奇地開始消失。
“我叫歐陽子,剛從天空之城回大陸懷懷舊,你要是不想死,現在就好好地休息,這藥還得繼續喝幾天。才能将你的心脈修複一些,你再亂動,暴斃了我也不會收屍,就讓這裏的妖獸給你天葬吧。”
祁赫長長的睫毛垂下,擋住了漆黑中透着一絲詭異碧綠的眼睛,他不想死,真的。
看着祁赫掙紮着起來睡到了床上,歐陽子勾了勾嘴角,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祁赫這才有時間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一間古老的房子,看不出是現代建築還是古代建築,就像山上的土房子似的,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就隻剩一扇窗子,祁赫發現身下的床都是土炕。
回憶起暈倒前的畫面。祁赫隻記得在下大雨,他爲什麽會突然身體那麽劇痛?
好像是因爲雷電,可是爲什麽以前風雨雷電對他毫無影響,可是這一次,卻感覺後背那裏的神秘力量,像是在和雷電應和一般,要沖出去與天地相融,偏偏又出不去,隻得在祁赫身體裏亂撞,将他險些震得經脈俱斷。
好在被歐陽子救了一命。祁赫閉上眼睛,松了一口氣,玄青,你等着我,我會替你們報仇。
“咦,你們看那裏,是不是有炊煙啊?”恩樂眼尖地看到一處山腰上,似乎冒出了炊煙,有點像有人做飯的感覺。
畢方飛高了一點,然後朝着那邊看了一會兒。答道:“好像有房子。”
剛才還說着可能會遇上其他人,沒想到這麽快就遇到了,恩樂一陣欣喜,此時天色已黑,要是去那兒住一晚也是挺好的。
“要不我們去看看那?”陳道齊倒是一個十分聰明的人,一聽恩樂的語氣就知道恩樂好像對那兒有興趣,幹脆提議道。
“我無所謂。”
“行,就去那裏吧!”
衆人附和,其實這裏荒山野嶺,甚至連廢棄的房子都沒有,所以去那裏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天有不測風雲,這幾天風雨頻繁,要是露天休息。恐怕就得一起當落湯雞了。
那房子掩在半山腰中,此時霞光萬丈,山巒郁郁蔥蔥,一眼過去還有種隐居山林的桃源之感,也不知道是誰在那兒,不過妖獸很少會有用火的,即使用火也不可能冒炊煙,隻有可能是人。
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到了山腳下,恩樂讓畢方載着先飛去了山腰看個究竟。陳道齊有些擔心,畢竟這裏離之前的村莊并不是很遠,走了半天也無非就翻了兩座山,若是那女魔頭還在附近,随時都可能出現。
想起已經屍鬼合一的白先秀。陳道齊的臉色不經意間變了一些。
“咦,怎麽沒人?”恩樂在房子裏轉了一圈,除了看到了剛熄滅的竈火,就空無一人了,四周靜悄悄的。
“可能是走了。”畢方在門口答道。
“是嗎?我還以爲能遇到新的夥伴。”恩樂失望地蹲下來。拿起一根落在地上的幹柴,撥了撥竈膛裏的炭火,零星的火沫再次翻騰了一下,看來那人沒走多遠。
畢方不覺得有什麽遺憾的,對人類也沒什麽好感。若不是認識了恩樂,它才懶得和人類打交道,活了那麽久,它深知世界上最險惡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人心。
而此時,陳道齊和恩熙他們也都上來了,看到沒人之後,李志說道:“我們就在這裏歇息吧,也沒地方去了。”
“行。”陳道齊沒有意見。
“爲什麽要走?”祁赫有些虛浮地跟在歐陽子身後,這山路崎岖,但是歐陽子卻一身輕松,腳步如飛,他隻得跟上。
看到山下一行人的身影時,祁赫的心有些觸動,與恩樂她們的幾次相遇,也讓他有點覺得親近了,尤其是在他深受重傷之時,見到她們,似乎不像之前那麽排斥,可是一轉身,歐陽子卻說道:“看來這裏我們得讓出去了。”
“你認識她們?”歐陽子已經不再是一身蓑衣,反而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裝,看起來很樸素的樣子,隻是身上那股傲氣,就樸素不起來了。
剛見第一面以爲是個溫和的人,被踹了一腳以後,才發現是個暴躁的人。
“嗯。”
“認識幾個?”
“什麽?”祁赫不解。
“我問你認識她們其中幾個人,難不成個個認識?”歐陽子有些嫌棄。
祁赫搖搖頭:“不,就認識其中兩個。”
“那你就能保證其他的幾個人,是友不失敵?”歐陽子反問,他忽然停了下來,然後轉身看着祁赫冷笑了一聲:“小子,你不會以爲現在這大陸,真的沒人了吧?”
“什麽意思?”
“呵呵,沒什麽意思,但是你要記住,不要覺得因爲人類少了,而會互相有惺惺相惜之情,無論何時何地,人心都是叵測的。”歐陽子似乎是對祁赫說,又似乎是在對自己說,語氣中還有一絲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