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向來淡定的師兄都從筆尖透露出了慌亂,他已經可以想象到祈甯的情況不好到什麽程度了。
“師父,你還好嗎?”原随雲擔憂道。
“無事。”梁則使勁眨眼,勉強讓聲音聽起來沒那麽不穩,“谷中有事,我們可能得趕路了。”
梁則心急如焚,生怕錯過與祈甯的最後一面,不過半個時辰便收拾好了細軟,準備啓程向秋甯劍谷。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宿維時得知時,元原已坐上了馬車。
他本還在閉門思過、順便抄寫被罰的課本。一聽到這個消息,他把筆一摔就沖出了房門,一路狂奔到馬車前、對裏面的元原大喊:“阿雲,你要走了?”
“恩。”
宿維時撇撇嘴,委屈極了,剛想說“你要走了都不告訴我”,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對不起,聽說你不能再學習射箭 我又讓你受傷了。”
元原:“ 我本來就不能學射箭。”莫方,這不是你的鍋。
“反正對不起。”宿維時想了想,從懷中掏出個東西來。他本想從馬車車窗處遞給元原,無奈他個子太矮,實現不能,隻得将這東西遞給了車夫,示意他轉交。
“這個送給你 是我從祠堂裏偷出來的,所以、所以你要把它藏好啊!”宿維時故作神秘道。
一旁正在幫梁則搬東西的宿維承:“ ”我聽到了,謝謝。
馬車朝着遠離樂生堡的方向疾馳。
手中的東西有些燙,還不停地在朝着來路跳動。
共生珏。
“半枚玉珏留故土,以免死生無人知。”
這玉珏本該留在宿家祠堂的,一旦宿維時與宿家失去了聯系,宿家就可以憑着這玉珏找到他。
活則尋人,死則收屍。
也不知道他這麽大膽地把玉珏給了自己,宿家會怎麽責罰他。
元原将玉珏收好,心中暗歎。
真是一個任性的孩子啊。
***
這路趕得甚急,中途幾乎不停留。好在梁則離開宿家時,順手把他家的醫師帶走了兩個。兩位醫師一路上對元原全方位照料,以緻于元原不僅沒因趕路惡化傷勢,還胖了點。
隻不過又坐船又坐馬車,實在無聊得緊。就在元原都快忍耐不得時,幾人終于到達了陸南最東側、離雪河左岸的秋甯劍谷。
他們到時,谷中正在下雨。
漫天雨絲缥缈間,有一人穿了一身月白色長袍,手裏撐了把天青色的傘,靜立于谷門前。這人旁邊還站了個個頭稍矮的少年,少年着了身黑色曲裾,眉目間冰冷肅殺,隐隐有股陰鸷之氣。
秋甯劍谷外有三道關卡,每過一道關卡便要換一輛馬車。過了最後一道關卡,是客則要在駕車馬的脖頸上挂紅綢,是谷中人則要挂白绫。
見到遠遠行來的挂着白绫的兩輛馬車,白衣男子臉上帶了點笑意。車一走近,他便迎到了打頭的車前、将傘微微前送,正好爲從馬車中露出頭來的梁則擋了一擋。
“師叔,你回來了。”
梁則見來接自己的是他,眉頭皺了皺:“你師父呢?”
這白衣人正是梁則大師兄的首徒,舒明決。
按理來說,自己回谷,就算大師兄不來接,其他的師兄弟也應該來的啊,怎麽就派了這兩個小輩?難道是師父……
他心下一緊,急道:“谷主如何了?”
秋甯劍谷谷主,正是他的師父,祈甯。
舒明決聞言蓦地眼眸一垂,噤了聲。
梁則見他如此,身形一晃,差點沒從馬車上摔下來。舒明決連忙伸手去扶,卻被梁則輕輕揮開:“不必管我,幫我把我徒弟安置好。”
話畢,他已運起輕功朝谷内狂奔。
舒明決看着梁則的背影,眼底疑惑一閃而逝。
徒弟?師叔這次出去竟收徒了?他不是去參加宿家少主的冠禮的麽?
他正想着,黑衣少年也已走上了前,朝舒明決道:“你衣服濕了。”
舒明決笑笑:“無礙。”
黑衣少年冷哼一聲,手中傘骨忽然收起,雨珠随傘骨旋轉,竟皆急急沖向了馬車車簾!
冷風呼嘯,車簾被忽地一下吹開,露出了裏面正安靜坐着的少年來。
舒明決見他如此魯莽,眸色一沉,但還未等他發話質問,卻有人招式突然地襲來了一掌。
這掌風既急又狠,黑衣少年撐傘招架,傘骨卻被擊了個粉碎。
少年扔掉已支離破碎的傘,任由雨水砸在他身上,擡眸冷冷地看向擋在了馬車前的丁楓:“你又是誰?”
丁楓看都不看他,隻擔憂地望向馬車内:“公子?”
适才被疾風卷起的車簾已再度落下。片刻後,有一隻秀美纖長的手從車外代替車内的元原扶開了車簾。
——李紅袖一身紅衣烈烈,手中又撐了把紅色的傘,在這漫天陰雨中竟無端有股灼人的氣勢。她一雙明眸涼涼地定在黑衣少年身上,淡淡道了句:“滾!”
黑衣少年氣的咬牙,但舒明決的眸子已開始發寒,他不敢再貿然動手,隻得陰沉着臉色站到了一邊。
李紅袖不再理會他,她轉頭望向車内,瞬間變了個臉色、連眸中都染滿了笑意:“哥哥!快出來看!下雨啦!”
元原笑着替她攏了攏衣服,撩起衣擺下了馬車。
他先向着舒明決行了個禮,又向着被遊戲面闆标記爲符風弟子楚裕的黑衣少年行了個禮。
舒明決見他是個小孩子,心裏先軟了三分,手一伸便将傘擋在他的頭上:“我是你符風師伯的大弟子舒明決,這是我小師弟楚裕。”
元原彎起眉眼,甜甜地道了句:“兩位師兄好,師弟原随雲。”
他神态自然,言語閑适,全然看不出适才被楚裕折辱過,舒明決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楚裕的傘已徹底壞掉,舒明決卻不管他,任由他淋着雨。楚裕自己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手中還拎着那把已經碎掉的傘,眼光卻一直跟随着舒明決傘下的元原。
元原身側,李紅袖撐着傘蹦蹦跳跳,像是一團烈火,讨人喜歡得很。
舒明決看着她笑道:“這位是?”
元原擡眸:“我妹妹,紅袖。”
李紅袖笑眯眯地看向舒明決,手中紅傘轉了轉:“你好呀!”
舒明決忍俊不禁道:“恩,你好。”
李紅袖見這人似乎比那個叫楚裕的好說話多了,連忙開始進行自己的情報大業,指着不遠處道:“大哥哥,那些東西是什麽呀?”
她所指的地方是一個白玉爲壁的池子,但與一般池子不同的是——這池子旁種了許多樹。粗略數去,竟有十幾株,株株參天,每株樹上都系了許多刻了字的精緻木牌。看上去,就像是寺廟中用來挂心願牌的靈樹。
隻不過,這些樹上用來挂住木牌的卻不是紅繩,而是白绫。
在這微雨中望去,竟隐約有種兇煞之氣,撲面而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