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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俯下身,想要像之前一樣把元原提起來看看,卻發現這個孩子竟突然坐起了身,而且正在盯着他。
是的,盯着他。
他知道這個孩子是盲的,也知道這孩子不可能看得見自己,可是他還是無端生出了一種已被狠狠盯上了的感覺,這感覺甚至讓他不由得通體生寒。
他還未想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孩子已經動了,右手極爲幹脆利落地向前一送,帶着一道銳利的寒芒。
發生了什麽?
大叔不明白,卻隻覺喉嚨處一涼。
嗤!
他本應平滑的喉嚨處,裂開了一道猙獰的口子,鮮血噴湧而出,直将整個世界都染成了紅色。
最後的紅色。
元原側耳聽着,聽到那個大叔掙紮的細小嗚咽聲,聽到他在地上蠕動,最後卻終于慢慢安靜了下來。
其實元原自己也沒想到,他居然會如此正好地劃開了大叔的喉嚨,他本以爲自己刀刃的終點會是大叔的胸膛。
但是這具身體用刀的手法真是太順了,順極了,在拿穩刀的那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能看清敵人的全貌,就像演練了無數次的那樣。
看來原主也不是一個普通人啊。
元原擡起袖子,随意地擦了擦臉上的血污,手在地上一按,撐着起了身。
他旁邊的李紅袖已經完全被吓傻了,見到滿身是血的元原靠過來,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着向一旁躲閃。
元原雖看不見,卻能聽見她衣服摩擦的聲音。察覺出她的恐懼,他也完全不以爲意,冷冷地嗤笑了一聲。
“你……你怎麽把他殺了?”李紅袖聲音抖得厲害,“你怎麽能殺人呢?”
“我爲什麽不能殺他?”元原憑着感覺朝門邊走去,“他也不曾善待我。”
“可是殺人,殺人是不對的!”
“哦。”元原又随意應了一聲,但這次卻是真的不想和小蘿莉說話了。
别說是武俠世界了,就算是在現代遇到這種情況,他也會這麽選擇的。
殺了他,自己就一定能活。
不殺他,自己可能會死。
那爲什麽不殺他?
憑什麽要我用自己的命去賭啊!你要是覺得我做的不對,那你來啊!你來救我啊!
可笑。
元原沉默地向前走,似乎因剛剛匕首出鞘那一瞬間的強烈共鳴,他與這身體的融合度已經越來越好了。
雖然還是什麽都看不見,但他卻已可以敏銳地感知到方位,甚至可以準确地避開所有的障礙。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突然遇到他,絕不會相信這是個盲人。這足以見得原主是多麽在意自己已盲的事實,亦可得見他曾付出多少努力。
“小哥哥……”
元原行到門口,手已扶住了有些冰涼的門框。他聽到了李紅袖的呼喚,卻并沒有停下腳步,也不打算回頭。
“小哥哥,我錯了,我不該那樣說你,你帶我一起走吧……”
其實李紅袖在剛剛說完那些話時心中便已起了悔意,她雖然自認善良,卻并不傻。
且不說這大叔不僅跟她素不相識,甚至還如元原所說不曾善待她。單說現在的情況,也不允許她愚善。
不是所有人都隻想活命。
但是她現在卻确實隻想活命,而目前看來,她隻有跟穩了元原才有生路。
“我是個孤兒,爹娘都死了。本來有個好心的人家想收留我做丫鬟,但是遇到了這件事,他們肯定不要我了……”
“你要是不帶我走,我就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她怕元原還在因她适才的話生氣,連忙軟聲軟語地道出自己的可憐身世,希望能博取到面前之人的些許同情。
但元原完全不想買賬。
“所以呢?”他冷冷道,“我爲什麽要帶你一起走?你有什麽價值?”
“……我,我……”李紅袖一時語塞,竟想不出任何說辭。
元原面無表情,轉身就要離開。
李紅袖連忙喊道:“我記性很好!”
“……有多好?”
“我幾乎過目不忘,而且隻要聽說過一遍的事情都能牢牢記下來!”
她已經見識過元原的狠厲了,自然不敢再欺騙他。她确實有這樣的本領。
元原也信了幾分。
這隻蘿莉确實麻煩,但他既不知道原主的确切身份,也不明白事情的具體經過,混亂極了。這樣的自己如果形單影隻,或許麻煩會更多,還不如帶上一個擋箭牌。
何況這還是一個聰明的擋箭牌。
“那好吧,”元原輕笑,“可你不會把我剛剛殺人的事情說出去吧?”
“不!我不會!你放心,我……”
“我放心?”元原悠悠地打斷了她,“這跟我可沒關系,跟這有關系的——是你自己的命。”
“……”
“我隻同意帶着你,别指望我會保護你。另外,如果你敢說出去半個字,我就不用再帶着你啦,畢竟帶着個屍體挺奇怪的……你說對吧?”
“……我,我曉得了。”
李紅袖諾諾地應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蹒跚到了元原身旁。
她已經無比清楚,自己選擇跟随的人,其實比所有未知的威脅都要恐怖的多的,他簡直如同一隻厲鬼。
可她也知道,隻有跟着厲鬼,才能活命。
——因爲人怎麽能戰勝得了厲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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