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牛賀洲。
這些年西牛賀洲氣候變化,幾十年不下雨,幾十年下着大雨,不下雨的時候,天地幹涸,萬物枯萎,下雨的時候,整個西牛賀洲變成水澤!
這種環境,實在惡劣,凡人根本無法活下去,因此,經曆了幾次**之後,西牛賀洲的凡人,有的搬走了,搬不走的,也就漸漸斷了傳承。
西牛賀洲的雨水,已經下了十多年,那雨水淅淅瀝瀝,就沒有斷絕過,低矮處,山谷變成了湖泊,四處是蜿蜒幾千裏的大河流。
能夠在這種環境下活下來的,也隻有那些妖怪們。
得益于西牛賀洲變幻莫測的天地環境,天庭要攻占獅駝嶺的計劃一而再,再而三的擱置。
黑風山、獅駝嶺,占據西牛賀洲半壁江山。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數百年,随着戰争的消失,西牛賀洲上,一些年輕妖王開始揚名。
黑風山嘯月妖王、獅駝嶺金翅大鵬雕、小雷音寺黃眉老祖……這些,已經很久沒有在西牛賀洲這片土地上出現過了。
但有關他們的傳說,就猶如曾經七大聖一樣,在每個年輕妖王之中流傳,就像是七大聖,代表了一個時代。
七聖山!
曾經的翠雲山,已經很少有妖王能夠記得這個名字了,自從甯無缺将翠雲山改爲七聖山之後,翠雲山,徹底成爲了曆史。
這座山上,埋着曾經七大聖兄弟的屍體,像是埋葬了一個時代,是老一輩妖王難以忘記的回憶,而對年輕妖王們而言,這裏隻是西牛賀洲無數山峰之中的一座,沒有什麽不同。
七聖山很靜,隻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細細的雨聲,像牛毛,像花針,斜斜的,清洗着,樹,花,草,蒙蒙的天空。
在這雨幕下,一把油紙傘緩緩從雨中走來。
油紙傘下,是一個穿着白袍的青年,面目清秀,眼眸清澈如水,那一步步,在天空漫步,落下的雨水,順着油紙傘滑落,打濕了披肩的紫色長發。
七聖山上,生活着不少妖怪,都是曾經牛魔王麾下,牛魔王死後,心灰意冷,便在這裏居住下來,給七位大聖守靈。
這座山,也是西牛賀洲很多老輩妖王敬重的地方,沒有人會在這裏打鬥,也沒有會從這裏飛過,這是對曾經逝去的強者的尊敬,也是對自己的尊敬。
山門前,破舊的宮殿内,幾個老牛妖給小妖們講着七聖山曾經的輝煌,不過,對這些小妖而言,那已經是過去式,過去的東西,誰還會去記憶?
曾經?
那已經是曾經,何必再提?過去已經過去,妖怪活着,總是要往前看啊。
“又有妖王來掃墓了!”一個心不在焉的小妖擡頭,瞥見那雨幕下,一把油紙傘飄來,不由出聲,打斷了老妖的話。
“這幾天來這裏的妖王好多,剛剛才有兩個上去了!”小妖嘀咕一聲。
“哦?”幾個老妖擡起頭,也看出去。
“是他?”
幾個老妖看到那油紙傘下的人,頓時吃了一驚,旋即有些激動,從殿内火堆旁站起來,迎出來,站在山門前。
“呵呵,兩百年了,你們幾個還在這裏守着啊?”油紙傘落在山門前,那傘下的青年看到幾妖,露出笑容。
“嗯,是啊,兩百年了,守在這裏,還能夠有個回憶,還能夠看到昔曰的翠雲山。”老牛妖笑了笑,他曾經是牛魔王麾下十二牛将之一,“有我們守着,若是曰後夫人、少主他們回來了,不至于連墓地也沒了。大王又來了?九頭大**剛才上去!”
“他也來了嗎?”
油紙傘下,青年笑了笑,擡腳沿着七聖山的台階,拾級而上。
道路兩旁,古樹蔥翠,石階上,布滿青苔,草木旺盛。
瀑布旁,五座墓碑聳立着,天上的雨水,淅淅瀝瀝落到這裏,青草地上,沾滿露珠。
墓碑前,站着一個銀袍的男子。
本來,七聖山上隻有四座墓碑的,分别是“平天大聖牛魔王”、“移山大聖獅駝王”、“驅神大聖禺狨王”、“通風大聖彌猴王”。
現在,又多了一塊墓碑,那翻新的泥土,訴說着這座墓碑才立起沒太久。
“混天大聖鵬魔王!”
踩着青草,油紙傘下,甯無缺來到墓碑前,看向那石碑上“混天大聖鵬魔王”七個字,輕輕一歎。
“還是死了啊!”
“是在北俱蘆洲找到他的屍體的!”九頭蟲沉聲道。
甯無缺看着那墓碑,心中唏噓,兩百年前,獅駝王、禺狨王死去,鵬魔王不知所蹤,如今再見,卻已經是一座墓碑,曾經的故人,已經一個個離去了。
“你找我出來,就是爲了這件事?”甯無缺沉默一會兒,看向九頭蟲。
在兩百年前見過一次後,甯無缺也有兩百年沒有見過九頭蟲,比起兩百年前,九頭蟲滄桑了許多,看上去老了不少。
這種老,不是身體上的老,而是心靈,像是疲憊了,少了激情一樣。
“以前,我喜歡聽那雨的聲音。滴答,滴答,滴答,像歡快的蝴蝶在花朵間舞蹈,動作是那麽輕快,那麽悠揚。
靜靜的聽,外界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隻有雨滴,雨落的聲音。很美,喜歡這種感覺,這個享受大自然的感覺,沒有人打擾,沒有煩惱,沒有哀傷也沒有牽挂。
喜歡在下雨的時候撐一把花傘,慢慢的在雨中行走,那調皮的雨點兒從花傘上蹦下來,蹦蹦跳跳的落在我頭上,我肩膀上,我臉龐上。她們溫柔的**着我,親吻着我,好像在說“你好,你好!”
喜歡坐在窗台看着路上行人一個個的匆忙走過,看着她們的神色,然後去猜他們的故事,然後一一目送她們消失在我的眼簾。有時候心會突然的揪一下,仿佛是自己的朋友,離我們而去,一種淡淡的離愁遍又會浮現在自己眼前。”
九頭蟲伸出手,接住這落下的雨水,閉上眼睛,傾聽着。
旋即,睜開眼睛,看向前面那幾座墓碑。
“後來,我遇見了牛魔王,我忽然讨厭這安靜的雨了,太安靜了,就像,整個世界,隻剩下了你一樣,不安,孤獨。”
“翠雲山上,我們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談論天下,談論女人,我喜歡上了熱鬧,看着他們熱鬧。可惜,這種生活,終究不是我的,我還是喜歡安靜,喜歡這雨。”
“牛魔王死了,他的兄弟們也死了,其實,他們的死,或多或少,和我有關。每次面對這些墓碑,我總感覺牛魔王他們在看着我,注視着我,就那麽看着我,不說話,卻讓我感覺要窒息一樣。每一天,每一夜,閉上眼睛,他們都在看着我。你知道嗎?那種感覺,會讓人瘋掉!”
九頭蟲自言自語着。
“這不是愧疚,隻是一種遺憾,立場不同,他們的死,是注定的,就像是命運!命運真的很無奈,它無所不在卻又無所在。當你信它的時候它存在于所有,當你不信它時,卻發現造化弄人。
命運不過是失敗者無聊的**,不過是懦怯者的解嘲,人們的前途隻能靠自己的意志和努力來決定,命運負責洗牌,但是玩牌的是我們自己。”
“命運弄人,隻能說,今生我們不能是兄弟!”
九頭蟲的話,像是忏悔,甯無缺靜靜聽着,沒有說話。
九頭蟲說完,沉默一會兒,擡起頭,看向天空,任由雨水落下,輕輕歎息一聲,“鵬魔王是紫薇大帝手下殺的!”
“紫薇?”甯無缺問道。
“是他麽?爲什麽要那麽做?’”
九頭蟲道,“紫薇大帝和牛魔王曾經有過一段恩怨,那是在牛魔王年輕時候,曾經在紫薇大帝的廟宇之中,拆了他的神像。紫薇大帝心胸不算寬闊,自然要懲戒一下,牛魔王死了,他兄弟代爲受過。”
“僅僅如此?紫薇大帝作爲一位大帝,不會如此短視吧?”甯無缺搖搖頭,笑道。
“當然沒那麽簡單,紫薇大帝想借此攪亂西牛賀洲局勢,可惜,他揭開了大幕,卻發現一切沒有按照他計劃的走。”
甯無缺看着鵬魔王的墓碑,輕輕歎息,“你是北俱蘆洲那位的**,和蛟魔王是師兄弟吧?和紫薇也有來往,當年獅駝王、鵬魔王會死,你是清楚的,倒是禺狨王,沒有死在蚊道人的手上。”
九頭蟲沉默,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他行走在黑暗之中,背棄兄弟,還有什麽話可說?
“說實話,要是兩百年前,我知道這個消息,我一定會先殺了你,給他們報仇。”甯無缺道。
“但是,兩百年過去了,當我知道這些,卻沒有了太多的憤怒,很平靜,釋懷了一樣,曾經,死了太多人啊。”
“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的立場,他們有他們的立場,身處這世界上,很多事情,身不由己,這就是命運吧?讓你不得不做你不願意做的事情!”
甯無缺撐着油紙傘,轉身離開。
“大争之世,快開始了,好自爲之吧,下次再見,若是爲敵,我不會留手!”
九頭蟲笑了笑,轉身離開。
“我也不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