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梅花樹下。
面相端正,眉宇間透着一股正氣的張清正坐在椅子上看着棋譜,一旁石桌上擺着一盤圍棋,一杯清茶,熱氣袅袅。
“老爺。”一個家仆走進來,輕聲喚道。
張清皺了皺眉,他最不喜歡在自己看書的時候被人打擾,府裏的家仆都是知道的,不過,張清也沒有就此勃然大怒,看了那家仆一眼,道:“什麽事?”
家仆小心翼翼道:“老爺,府外有個書生,說是要找老爺,他還拿着老爺的玉佩。”
“書生?”張清眉頭皺的更緊了,縣試在即,的确有不少學生打着拜訪的名義來讨好張清,不過都被張清全部趕走了,家仆不應該不清楚他的脾氣。
“老爺,他說他叫甯仲遠……這是玉佩。”家仆拿出一塊玉佩,遞給張清。
張清接過玉佩,腦海中立即回憶起那個在白雲觀裏的書生少年,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露出一絲笑容,“原來是他,讓他進來吧……”
見張清陰沉的臉上露出笑意,家仆也是松了一口氣,恭敬道:“是,老爺……”
“等等……”還不等家仆走遠,張清又喊了一聲,看向家仆,“他手上有沒有拿什麽東西,禮品之類的?”
“沒有……除了背着個書箧,手上沒拿任何東西。”
張清聞言,滿意一笑,揮揮手,“去,将他帶來我這裏……”
家仆轉身離去。
張清也不看棋譜了,合了書,把玩着玉佩,捋了捋胡須,笑道:“卻是良材美玉,若是帶着禮品,說不定也是投機取巧之輩,現在看來,的确是個好苗子……”
“老爺,甯公子到了……”
剛才離開的家仆身後,跟着風塵仆仆的甯無缺,在冷靜下來之後,甯無缺就在思考着如何解救甯伯武和甯無雙,有時候,武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甯無缺嘗試着去思考,他想到了張清。
“張清是州裏面下來的考官,職位比縣令要大,現在也隻有張清有這個實力幫助我,不過,我和他隻不過是一面之緣,不知道他會不會幫忙。”
甯無缺心中忐忑。
“仲遠來了?”張清笑看着甯無缺,就算是風塵仆仆,也遮掩不了甯無缺身上那股出塵的氣質。
“仲遠見過張大人。”
甯無缺恭敬的行了一禮,擡起頭,看向張清,來之前,他已經想過見了張清要怎麽說,思來想去,從白雲觀對張清的印象來看,張清爲人正直,心思缜密,心姓豁達,自己直說可能更好一些。
“張大人,仲遠此來,卻是尋求大人相助的。”
張清爲官多年,心思缜密,也看出了甯無缺有着心事,卻不動聲色。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茶。
甯無缺見此,便将事情始末一一道來,說完後,甯無缺站在那裏,靜靜等着張清說話。
“哼……”
張清一開始還以爲甯無缺所求的不過是什麽小事,可沒想到一件事居然涉及到了縣令,這事情就不簡單了,而且,這個縣令背後的勢力,也讓張清感覺到頭疼。
張清是什麽人,官場那點門道,他早已經清楚,自然明白這事情,甯無缺兄弟隻是替罪羊,隻是,事情不是明白就那麽簡單的。
“你知道那縣令姓什麽麽?”
甯無缺搖頭,目光盯着張清。
“他姓楊,如今雖然已經是李唐天下,但是楊隋氏族的力量依舊很龐大,就連聖上也很顧忌。”
張清沒有多說,但已經言明了甯無缺要動的人,背後有着多麽大的勢力,這個時代因爲隋朝三百多年的統治,導緻唐朝建立後,政權還很不穩固,楊姓門閥的力量,一樣很強大,就如同漢末三國,劉姓勢力依舊被天下人所倚重一個道理。
世家門閥把持朝政。
隋唐的政權更替背後,還不如說是世家門閥的一次權力交易,大世家、大門閥能夠左右君主的意見,有着世家門閥的支持,李唐才能迅速取隋而代之。
科舉雖然粉碎了一批門閥、世家,但是又形成了新的勢力,士族,這些勢力之間相互鬥争,連張清也不願意卷進去。
看着張清,甯無缺深吸一口氣,行了一禮,“他們是我的兄弟,哪怕前面是刀山,是火海,是荊棘路,吾亦往矣,多謝張大人提醒,仲遠告辭了……”
看着甯無缺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而去,張清輕輕一歎,他如同看到年輕時的自己,一樣的固執,一樣的年輕氣盛。
“等一等……”
甯無缺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張清,心中忐忑,又一絲希望升起。
張清站起身來,就好似聳立起一株青松,渾身上下,透着一股正氣,國字臉上,帶着威嚴。
“罷了,就幫你一次,跟我來……”
甯無缺輕出一口氣,剛才他也是在賭,張清還有着自己的原則,沒有被官場所玷污,恭敬行了一禮,“多謝張大人……”
緊跟着張清來到府裏的書房,張清在書桌旁坐下,看了眼還背着書箧的甯無缺,淡淡道:“坐吧,這事你着急也沒用。”
甯無缺緊張的心輕輕一松,将書箧解開,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你再把事情重新說一遍……”
甯無缺點點頭,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沒有添油加醋,張清要想辦法,自然不能受到自己個人感情的影響。
張清閉上眼睛,敲打着桌面,良久,輕輕說道:“是楊文青那家夥準備拿張元泰殺雞儆猴,而趙廉出謀,既報了四年前你奪了他兒子童生名号之仇,又貪墨萬兩黃金,的确是好計,這事情,官府隻要定下案來,常人也不會說什麽。”
甯無缺仔細的聽着,張清看問題,的确比自己要清晰得多。
張清睜開眼睛,緩緩道:“要救出你那兄弟,卻是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隻要抓到楊文青和趙廉的把柄,足夠威脅到他們烏紗帽的把柄,就能解決這件事。”
“我雖然官職比楊文青要高,但我隻是縣試考官,無權幹涉縣衙辦公,最多,隻能替你把持公道,你明白了麽?至于你擔心的趙廉會來拿你,放心吧,楊文青沒那麽傻,有我在這裏,他是不會把事情鬧大的,就算趙廉來了,諒他也不敢在我府上拿人!”
張清冷哼一聲,語氣裏對趙廉的行徑也是極爲不滿。
“多謝張大人……”
聽了張清分析,甯無缺終于冷靜下來,頭腦裏已經有了清晰的思路,不再那麽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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