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輕輕歎息着,年輕人,鋒芒太過,過剛易折,趙參事顯然有備而來,甚至福伯懷疑,這一幕就是縣令爲了對付張家做出來的,否則,不可能這麽巧。
甯無缺不是心機深沉之輩,他是個活生生的人,他有血有肉,就算是前一世,他也隻是個學生,心中有着熱血,他做不到麻木,否則,前世他就不會與那富家公子同歸于盡。
他是甯爲玉碎不爲瓦全的甯無缺!
甯伯武、甯無雙是他的兄弟,被人污蔑,福伯他們能視而不理,那些書生能視而不理,甯無缺做不到。
仰天大笑的甯無缺,發絲飛舞,心中被怒火充斥,一股殺意在凝聚。
“把他們帶走!”趙參事冷笑一聲。
“慢着……”
甯無缺低下頭,和趙廉對視,目光之中的殺氣讓趙廉心神顫抖,“你……你要做什麽?”
李姓将軍也感覺眼前看似柔弱的少年身上有着一股殺意,眉頭輕皺,不由出聲,“趙廉終究是朝廷的官員,你一旦動手,無論他們有沒有偷盜,這罪名可就坐實了,甚至,還會給你扣上一個刺殺朝廷命官,這可是形同謀反的罪名。株連九族,你的父母、親戚,都得死!”
甯無缺死死的盯着趙廉,慢慢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邪氣十足,讓趙廉沒來由的一陣心寒。
“無雙,你照顧好我哥,等我兩天,我給你們洗刷罪名。”
甯無缺看向驚慌的甯無雙,沉聲輕喝,語氣裏,有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讓慌張的甯無雙也一下子鎮定下來,他也看出來現在情勢對他們很不利,一頓牢獄之災是難免的。
就如李姓将軍所說,就算甯無缺現在反抗官府,将他們救了出去,那又如何?他們還有着家人,謀反之罪,株連九族,特别是亂世,抄家滅門是常有的,難道眼睜睜看着甯家村村民被屠戮?
“堂哥,放心!”甯無雙鄭重的點點頭。
“哼,誰說隻有你們兩個,李将軍,你也看到了,這小子和他們是一夥的,也該一起拿下了。”趙廉從甯無缺身上感受到了威脅,隻有讓甯無缺一起進去了,才能免除後顧之憂。
甯無缺轉頭看向趙廉,深吸一口氣,冷喝,“我有功名在身,你拿不了我。”
趙廉瞪大了眼睛,似乎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功名,就你?”
“我是四年前的童生,按照律法,童生同樣是功名在身,除非縣令親自下令,否則,你沒權拿我,趙大人,不要告訴我,你連抓我的文書都有了。”
大笑着的趙廉立即就像吞了隻蛤蟆一樣,眼睛凸出,一口氣差點沒憋過去,甯無缺是童生?
“他是武德一年的童生,甯仲遠,趙參事忘了?”一直冷眼旁觀的福伯忍不住冷哼一聲。
趙廉上下打量了甯無缺一眼,陰鸷的眸子透出寒芒,“童生,就算是秀才,若是參與了偷竊之事,也一樣人頭掉地,先帶他們走。你等着……”
巡兵拿下甯無雙和甯伯武,李姓将軍走到甯無缺身邊,輕輕說道:“小心點,趙參事這人陰招多得很,還是縣令的心腹……”
甯無缺看向李姓将軍,忽然問道:“你也相信我兄弟沒有做什麽賊人,對不對?”
李姓将軍深深的看了眼甯無缺,沒有回答,輕輕一歎,“世道……”
說完,李姓将軍押着甯無雙和甯伯武,跟着趙廉走進青雲城,進了城裏,趙廉回頭,冷冷看了眼甯無缺,眼裏露出一絲殺機。
“四年前,縣裏有五個童生名額,你和他兒子争奪第五個。”福伯走到甯無缺身邊,輕聲道:“你一定恨我剛才不替他們說話,對不對,别否認,要是我,我也會恨的,可是,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趙廉,是沖着張家來的……”
甯無缺默然,看向那蔚藍的天空,那刺目的陽光刺的他閉了閉眼,“我們兄弟,不過是替罪羊對不對?”
福伯沉默,“趙家這次出招,太狠了,讓我來不及防備!”
一次縣試,卷進這樣的權力鬥争,甯無缺沉默着,後悔麽?後悔有用麽?
“怎麽樣才能救出他們?”
“難,太難了,除非,找到黃金,或者抓到偷黃金的人。可是,這都需要時間,趙廉那樣子,估計已經回去辦理抓你的文書了,半曰時間,最多有半曰時間!”
甯無缺擡頭,看了眼城牆上,那“青雲城”三個大字,是這般的刺眼,拳頭一捏,骨節爆響,深呼一口氣,甯無缺走進青雲城。
“福伯,要不要跟上他?”張合看着甯無缺離開,有些不知所措,到現在,他還反應不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而且,福伯說的,也讓他茫然。
趙家和張家不是親家麽,哪裏來的什麽仇怨?又怎麽把甯無缺他們牽扯進去了?
福伯看了眼茫然的張合,有些東西,不在那個位置,是不明白的,注視着甯無缺離去的背影,忽然變得神秘起來,此子,将來必定不是池中之物,隻可惜,與張家無緣了。
福伯很清楚,剛才自己的做法,已經傷透了甯無缺的心,就算甯無缺理解福伯的做法,但那絲裂縫已經出現,是不可能愈合的。
頗爲失望的看了眼那幾個失魂落魄的讀書人,福伯不由得一陣厭煩,“張合,你帶他們進去,我去縣衙看看……”
不遠處,一個書生,一個道士,一個和尚注視着這裏,道士淡淡道:“妖氣!”
青雲縣縣衙之内。
趙廉站在一個身穿青色官袍的儒雅官員身後,謙卑躬身,完全沒有盛氣淩人之态。
“大人,屬下辦事不利,張福那老家夥太狡猾,沒有上當,隻抓了兩個小魚,還差點被一個童生壞了大事。”
儒雅官員坐在太師椅上,三十歲年紀,保養的極好,面龐紅潤,喝着茶,“東藏省好了麽?别讓李都尉的爪牙抓到了,到時候,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藏好了,屬下将東藏省在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地方,大人,那童生……”趙廉谄媚的笑着。
将茶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儒雅官員拿起一本書來,翻開書頁,一邊說道:“算了,一個童生而已,誤不了大事,現在縣試在即,張府台在城内,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等縣試過了再說……牢獄那邊……”
“大人放心,屬下一定讓他們認罪畫押……”
趙廉陰冷一笑,見儒雅官員已經在看書,便弓着身子,緩緩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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